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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October 06, 2007

后院挖宝记
Digging Treasure from the Backyar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很久以前,在别人都在忙着读红宝书的时候,我成天偷着看被查禁了的,封资修的坏书.那些书上经常有“金银财宝,珍珠玛瑙”之类的句子,让我觉得这都是些贵得不得了的东西.后来才发现这些其实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既没有什么实际使用价值,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炫耀之处,这些东西除了在人死之后可以作陪葬,谁都无法真的把它们带到另个世界去.

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不少地方还依然流行着镶金牙的所谓时尚.细细想来,镶上一嘴金牙还不如像牛似的穿个鼻环惹人注目呢.嘴里镶上金牙,除了增加导电的功能.一个人嘴里金子再多,也不能成天金口大张吧,那样的话对人对己都实在是太麻烦啦.戴金项链,金戒指除了黄灿灿的也没给我太深的印象.那东西太软,细了易断;粗了,粗了又重得像负担.我到今天也没弄清楚这种金属究竟象征的是财富还是庸俗.

跟金子一样软塌塌的银子就更没什么实用价值了.它做成什么都抵抗不了氧化,过一阵子不擦肯定发黑.过去看俄国小说,经常看见关于坐在煤油灯下擦银餐具的描写,觉得浪漫得不行.后来自己家里出现了银餐具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烦人而枯燥的活.据说银制餐具可以测出食物是否有毒.如今有毒的东西太多了,要是真那么认真起来,还不是也得端起银饭碗眼不见为净地往嘴里扒拉.再说银子本身就有毒,有毒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

天然珍珠以前比较值钱,因为天然的珍珠生长很慢,真的是一珠难求.如今珍珠早成了臭一街论堆撮的东西.我去过的养珠场多啦,那讲解员人五人六地在游客面前乎悠完,手起刀落,被剖开的蚌里便滚出粒粒养殖的珍珠,游客们脑子一热就在店里划起信用卡来…好珍珠我见过,贵过金银;孬珍珠我也见过,贱不如泥.那东西除了磨成粉抹在女人脸上,拌在药里让女人喝下去,串成行戴在女人身上,似乎跟男人毫无关系.这种带有性别歧视,里边包着沙子的东西除了悦目并不赏心.

所以我只能讲讲玛瑙的故事了.

多年前我与一对年轻夫妇为邻,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因为他们对中国文化充满了好奇,而我又历来四处宣扬天下只有无知的答案,没有无知的问题;对他们的问题从来都是有问必答;一来二去他们的胆子就变得越来越大,问的问题也越来越精彩了.

一日他们又过来找我闲聊,无意间我发现那妻子的项链上挂着一片打磨得非常漂亮的玛瑙.询问之下,原来她那失业多年的音乐家父亲最近无意之间在自家后院里挖出了玛瑙,而且数量很大.

我从小最大的理想就是当海盗,盗墓,寻宝,探险,这后院挖出了玛瑙的事一下吊起了我的兴趣.

“你快给我详细讲讲.”我央求道.

“完全是巧合呀.我爹在院子种了些花,可怎么浇水施肥都长不好.他想可能是土质太差,想松松土;结果就挖出了很多圆滚滚的石头.石头越挖越多,他越挖越生气,结果举起一块就砸下去…”

石头没砸在自己脚面上,却砸出了一个赚钱的机会.这年纪还不算太大的老爷子从店里买来切割机,打磨机…没日没夜地在自己家后院里开起作坊来.

玛瑙因形成时的温度和土壤中不同矿物质的含量有不同的颜色.用高温高压技术还可以加进不同的颜色.极品玛瑙是里边带水的水胆玛瑙,一级的则是琥珀色的玛瑙.这音乐家的院子里出产的正是琥珀色的玛瑙.

“我家以前有颗来历不明的,乒乓球大小的玛瑙球.透过灯光看去,里边好像被指甲掐过,全是一道道印子…”可惜那颗玛瑙球文革时被抄家的红卫兵“充公”了.

现在挂在我的书房玻璃窗上的正是当年音乐家的女儿送给我作礼物的一片玛瑙.这片圆形的玛瑙如茶杯底大小,那琥珀色浓得像陈年法国白兰地.玛瑙核的中心密密地排列着犹如桔瓣里细胞般的结构,给人一种柔软而肉质的错觉.玛瑙其实并不值钱,可是这后边的故事无价.

2007-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