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s

Saturday, June 07, 2008

恶俗
The Soul-les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饭先生最喜欢喝烂面汤,吃虾皮韭菜馅饺子.他的最大爱好就是酒足饭饱之后侃侃而谈.在这种场合,他的额头上便冒着汗,牙缝里塞着几根青绿的碎韭菜,一张一合的嘴里一边叙叙叨叨着一边就喷出阵阵的恶臭味.饭先生挣了多少钱没人知道,从他那张黄肿的脸上一望便知他从生活里抠出来的钱一定很多.

饭先生前几年开了家按摩院,一来二去那明灭闪烁的招牌下就多了些吸着烟,才从赌城的车上下来的男人.饭先生以为自己就成了贵族,于是家里的墙上就吊起了几张黑漆漆的字画;院子里便四处插满了一年四季盛开的塑料花;人前人后就成了华人的代表,摆出副让人掩口的嘴脸.

饭先生在国内是个共产党员,出了国自然心里总有种跟组织断了线的感觉.于是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基督徒,用敬神的虔诚替代了爱党.坐在教堂里捧着圣经,听着牧师的布道,他常常便想起了以前在单位政治学习时念报纸的情形,于是瘪瘪的肚子里便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这种激动又常常涌到喉头,以饱嗝的形式表达出来.

饭先生隔三差五地就带着些自制的吃食,扑克牌,象棋,率领着五大三粗的老婆孩子在教堂里服侍完了上帝便呼朋唤友地热闹上一番.乌烟瘴气之间竟在身边聚起了一群在心里极其看不起他,但却极其羡慕他口袋里那几个钱的.这些寂寞而善于巴结的男女每见了饭先生便跟钉子遇见了磁铁一样,不,说得不客气些,就跟苍蝇闻见了厕所一样.我敢说饭先生要是在与人交谈间无意地脱下踩在椅子上的那只脚上穿的散发着恶臭味的袜子,马上便会有上前给他捏脚的.要是周围没有别人,这捏脚的是能给饭先生舔脚的.

饭先生当学生时是个只读课本的高才生.虽然出国多年,外语说得仍然是一塌糊涂.当年他也在外贸公司里混过几年,因实在无法与人沟通,出尽了丑.如今虽然自食其力,身边围满了酒肉朋友,可那甩不去的自卑就像虱子一样日夜骚扰着他.

于是饭先生家房顶上安了卫星接收碟,邮箱里不定期地塞进了海外版的人民日报,天天上网,常常把朋友的书借来翻上三两页…可他心里总觉着自己缺少一种气质.每当饭先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身世与家庭,他只有无奈的叹息.他清楚得很在这个贪婪的世界上其实他连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有.

饭先生毕竟受过高等教育,有极强的领悟力.他知道与专制保持一致最安全;他也知道同情弱者不会给他的生意带来任何利益;他更懂得只有安定才能带来繁荣.

每当饭先生打着领带,穿着对襟的唐装危襟正坐在窗明几净之前,他就不由地想起了他最崇拜的余秋雨.瞧瞧人家的文采与才华!瞧瞧人家的滔滔不绝与侃侃而谈!瞧瞧人家那比泥鳅都滑的一副身骨!瞧瞧人家那一只灵巧的嫩手是怎么摇动着笔杆去安抚愚昧,按摩无知的灵魂!

杀人莫如余秋雨!饭先生感叹到此,赶紧把嘴严严地闭了,生怕那才吃下肚子的韭菜馅饺子变了饱嗝冲口而出.

2008-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