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这么开始
Happy Hallowee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今天早上出门跑步真的见到了鬼.

其实鬼早就出现在了附近住家的院子,窗户上.那些充气的,发光的,出声的…还有那些挂在树上,贴在墙上的…

可我说的是真的鬼.

一拐过街角,就见斜对面路边的一栋破败的砖房前黑乎乎地坐着一个影子.借着昏暗的街灯依稀看见一个红亮的火头一闪,然后便从鬼的嘴里升起一股白烟.接着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他突然大声,连续不断地咳起来;好像他的心,肺和内脏马上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似的.然后他狂怒地朝地上连续不断地吐痰…呸,啊呸…!那诅咒般的声音在静静的早晨传得很远.我不由想起了“含沙射影”和“敲骨吸髓”,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周围的建筑漆黑一片,没有一户人家的灯是亮着的.人们一定都被吓得正紧裹着被子在黑暗中发抖,尤其是那些胆小的孩子.

鬼!我马上想到.只有鬼能从血盆大口里不断地冒出烟来.任何正常人用那样的方式和声音咳都早已把自己的灵魂咳死了.再说这么冷的早晨能坐在黑暗中原地不动,说明他的血液循环系统与常人不同.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鬼也叫僵尸!

我放轻脚步,可脚下的落叶还是在不断地发出脆脆的粉碎声.我觉着他的目光在紧盯着我.他一定是在盘算着怎么扑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

天上的月亮被鬼咬掉了一大块,掉下的渣子变作了星星.那些不断变幻着形状的浮云,猫不出狗不叫人未起的早晨…平时这条路上是有车辆的.不知为何今天显得特别黑,特别静…

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的幻觉,跑完步我故意从相同的路返回.天已泛白,远处已经有了车辆.那鬼坐过的地方果然已经空了,地上扔着一个空了的“红塔山”烟盒…

回到家里,我顾不得换鞋,便把墙上的皇历摘取下来,丁亥年九月二十一日,辰凶,戍凶.忌:凡事少取.宜:作染收割.

连这皇历都说起鬼话来啦!真是活见鬼.

2007-10-31

黄河鲤
The Riv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跟“百口难辩”一样,说的是一种受了冤屈之后的无奈与不服.黄河跟中原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我在济南,郑州亲眼目睹过那浑浊的河水日夜朝东流淌;水无声我亦无言.勤劳勇敢的人民战天斗地跟黄河搏斗了好几千年,似乎人疲河也累了,给人一种懒散的错觉

北京前两年开了家叫西贝村的餐馆,因为菜式都是独特的西北风味,一时引得高座满堂.我去过这家餐馆在颐和园后边的分店,因为时间尚早,楼上楼下走了一圈,看了现场捏面人,便捡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来.抬头一看,对面玻璃隔开的厨房里正熬着一锅鲤鱼.一个小伙子不断地朝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里投下蒜瓣,葱段,姜片和些草药…那整条的鲤鱼浮在汤里,个个都有两三斤重,让我一下想起了“肥美”两字.

“看来这是你们的特色菜喽.”我探询地问服务员.

“是秘制黄河大鲤鱼.”

我一听“秘制”两字就笑了,知道店家在故弄玄虚.“黄河大鲤鱼”我在心里掂量着.要真是黄河的鲤鱼,吃了夜里肯定能发光.那河污染得太厉害了.再看那些鲤鱼,大小一样,分明是就近养殖的.既然是养殖的也就跟鲥鱼,鳜鱼…没什么区别了.我就假装是拼死吃一回河豚,尝个鲜吧.点了条秘制黄河大鲤鱼,一碗莜麦面,一盘什锦沙啦…

听着黄土高原那野嗓子唱出的悠扬婉转的民歌,吃着那不知出自何典的秘制黄河大鲤鱼就一个香字.

要是那黄河能水清见底,秘制黄河大鲤鱼真的是来自黄河…

渴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2007-10-30

蚊哗大割命
The Great Cultural Revu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文革之乱时我还是个孩子.岁数比我今天还小的父母一夜之间就不明不白,身不由己地成了荡涤灵魂的对象.伟大光荣正确的皇上和那些耀武扬威的天兵天将把我过早地推进了一个豺狼当道的世界里.“虎毒不食子”每次我跳墙躲进动物园里时,外婆的话就响起在我的耳边.于是在我幼小的心里便生出一种负罪感,怎么我就记不住那些激动人心的圣旨呢.

在文化大反革命的年月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看了很多被扔进垃圾箱,扯掉封皮的书.在没有行动自由的国度里,这些书,尤其是诗书让我躲进了一个能自由想象的天地里.那简洁的句子,凝炼的描写,和那有节奏的工整与完美…

“水清石出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这个能吃辣椒的四川人苏轼让我知道中国以前还有这样的地方.

“花开花落非僧事,自有清风对碧流.”这个叫牛仙客的唐朝人对无产阶级文化大反革命有抵触情绪么!

“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这个元朝的坏分子连名字都没敢留下,可留下了这首攻击文革的元曲!

…

等工宣队进驻了校园,我知道这乱轰轰的闹剧快收场了.那队长人是真好,就是在全校大会上老爱一脸正气地念别字.

“林彪亨受着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殿部坐在帝修反的板凳上,想推翻无产阶级专政,兴灭国,继绝世,举兔民!”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场人妖颠倒,是非不分,如蝇逐臭闹纷纷的蚊哗大割命.

愚昧无知和奴颜婢膝是书写历史的笔墨,举世皆然.

2007-10-28

坏字的含义
The Word BAD in Chines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坏字在词汇丰富的汉语里显得十分暧昧.无论是一个女人说男人
“你太坏啦.”还是随便一个什么人一脸严肃地说“某某是个很坏的人.”那坏字带总着一种令人想入非非或单薄无力.不信你可以拿坏字跟恶俗和邪恶相比较.孟母三迁择邻而居不是避坏;大庭广众之前脱下鞋来抠脚丫,把痰吐在街上也不是坏.慈父般的领袖能制定出一种使老百姓活得猪狗不如的政策也不是坏.

可是坏字在入土为安的封建时代是一个重得类似诅咒的字.想象一下成了连土都不要,死无归路而游荡于人间的孤魂是多么地可怕.当年骂可死在共谗党宣言里是怎么形容那像流感一样代表着最伟大理想和至高无上的运动的来着?

当然了坏是带有很大破坏力的,因此才有毁坏,损坏,破坏,败坏;坏死,坏蛋,坏心眼,坏人坏事,坏得头上长疮脚底下流脓…但这个坏字就坏在了字不达意.

就拿坏蛋这词来说吧.这蛋是什么蛋呀?鸡蛋,鸭蛋还是鹅蛋,鸵鸟蛋…?无非是想说某某是卵生而不是胎生的,这能跟狗娘养的,杂种,贱货,下三烂,痞子,阿Q比吗?很多年前我在江南的农村亲眼看见过两个农村妇女对骂,在大概十分钟的时间里她们使用的最轻描淡写的话是“婊子的仔,”我连一个坏字都没听见.可见坏这字只能用来打情骂俏,除此而外就是一个废字.

但这世界上的确有坏人.坏人往往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他们除了阴毒算计,妒火中烧;就是笑里藏刀,不择手段.他们因为自己的生活失控而想方设法去控制别人,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不惜一切地去巧取豪夺,他们常常把上帝,理想挂在嘴上,做的却是最不耻的败行.

对付坏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行孙子之策,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言行不一,好坏不辨,自甘沉沦.那就坏在了根本.

2007-10-27

这个好字给我的联想
The Word GOOD in Chines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好字由一男一女,一阴一阳而成,反映了中国文化阴阳和平衡的概念.

一个好字可以代表一诺千金,也可以表达一种判断,它还可以表示一种情绪和赞叹.

“你明天上午八点半用自己的身体把敌人的枪眼堵了如何?”“好!”

“那些移民到西方的肯定都不是好人,好人都在国内为六化建设打麻酱呢.”

“好家伙,你连用地沟油炸的果子狸都敢吃啊!”

好字充满了褒义.

好人,好友,好书,好心,好运,好转,好笑,好评,好汉,好感,好吃,好香,好看,好热闹,好繁华,好久不见,好人好事…

可是好字也可以表达一种否定.

好脏,好乱,好冷,好生气,好难过,好贪婪,好大的雪,好不是东西…

好字念第四声,则带出了这样的一些说法.

好客,好奇,好强,好色,好学,好战,好吃懒做,好大喜功,好高骛远,好逸恶劳,争强好胜…

很多人未必知道,在古文中好字念第四声时还有一个意思,指的是玉器或钱币中间的孔.

说了好半天,祝你天天身体好,心情好,工作好,吃好,喝好,走好,玩好,挣好多的钱…哎哟,怎么听上去好庸俗,好虚伪,好肉麻…废话好多呀!

这么说来一所好学校只能是女子学校了?一个好老师也只能是个女老师了.那我还是见好就收了吧…

2007-10-26

讨厌松鼠
The Tree Rat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松鼠又吃地上的粮食又吃树上的果实,吃不完的东西它宁愿埋了也不拿出来接济那些整天奔走,填不饱肚子的弱者比如狼.它经常随地剥花生壳,严重影响市容,造成的后果比随地吐痰严重得多;它们常常横穿马路以身试法,造成交通秩序大乱;它们是和谐社会的隐患.

另外,它们严重脱离群众,从不跟狐狸,黄鼠狼来往;它们把窝建在高高的树顶上,随时享受着阳光和雨露,却让地上的生命没有隐私.它们不但在地上乱挖坑,还把树干抓得伤痕累累,简直就是绿化的大敌.它们走路时耀武扬威,蓬松的尾巴时时表现出一股傲慢,简直就是对脚踏实地的劳动者,比如猫和狗,充满了蔑视与嘲笑.

这种整天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它们肯定外星人派到地球上来的奸细,天天在盘算着如何推翻了人类社会.

松鼠可恨之极.

2007-10-24

表姐的故事
Blood Is Thicker Than Wat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的表姐与我同年,个头比巩俐高,眼睛比巩俐大.是个真正的山东美人.

文革因为姨和姨夫受冲击,表姐被接到北京成了我家的常客.我们俩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我知道表姐对我这当表弟的很关注,遇到别的孩子欺负我,她总是操着一口山东口音挺身而出,每每斥退那些自以为是的北京痞子.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每次见了表姐,除了为她学业,事业成功而高兴,心里总有种朦胧的遗憾.她要不是我的表姐该有多好!

然后就改革开放了.当时已经在省机关当上了处长的表姐,没看清形势就下了海;主动放弃了衣食无忧,不干活照拿钱的工作,成了自食其力的个体劳动者.她当过小贩,经营过水产品,从事过各种她认为能赚钱而实际上赔得一塌糊涂的生意.瞎忙了好几年,眼见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发了财,她自己却还是两手空空.

每次我见到她,除了敷衍地鼓励,安慰几句,也没有更多的话.俩人毕竟各奔东西,渐行渐远;时间把两小无猜的表姐弟彻底分开了.

表姐一如既往,还是那么一副傻大妞的气质,见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可以把心掏给人家.本来就是小本经营,天天打交道的都是些心怀叵测之徒,可她似乎从不记前嫌,也从不斤斤计较.有段时间因为经营效益太差,她连房子都抵押了出去,简直就像只投火的飞蛾硬是要朝那一线希望的亮光闯.

因为从小在我家长大,表姐对我的父母总是无微不至,问寒问暖.我这二十年浪迹天涯,没有表姐的照顾,我父母要平添多少忧愁与不便.每次面对表姐,没等我把感激的话说完,她就断然地打断我,“你快别说了,我小时候要是没有姨和姨夫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她就是这样一个常怀感激之心的人.

表姐像条被困在塘里的鱼,左突右冲好几年就是无法在事业上如愿以偿.但是她从没有放弃自信,从没有因挫折而退却,从没有为贪图小利而放弃作人的原则.朋友和生意圈里的人称她为侠.“侠同志,做生意讲投机,讲当机立断.因为生意人是机会主义者.”我经常半开玩笑地开导她.可她除了我行我素,就是依然故我.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入错了行.

忽然地她时来运转了.转了八圈吃够了亏之后,表姐重组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她终于忙得有声有色,有结果了.

一个人的自信与善良,一个人在全盘皆输的情况下能镇定自若,一个人敢面对世俗我行我素…让表姐成功了.

成功从来都不是偶然的.

2007-10-23

出差日记两则
On Natur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

到南方出差,在一个安静的小镇上住了两个晚上.

第一天晚上跟新结识的朋友们在餐馆边吃边聊,不觉就到了分手的时刻.回到酒店,看时间还早,开着租来的车又回到了街上.不到十点小镇已经四处空空如野.路上的车要么开得飞快,要么慢若老龟.

在大城市住惯了,加上脑子还处于兴奋状态,回到酒店便又踏着通幽的曲径进了林子.十月的南方正是最美的秋天,黑幽幽的林子里秋虫唱得正欢.不时一片叶子从树上摇坠而下,远处泊泊的流水又让我想起了今年南方大旱的报道.穿过林子进入一块四周有树的空地,抬头望去,天上明灭闪烁着那么多的星星.这不就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星夜吗?原来都市化遮掩,劫持了我的记忆,让我忘了这一直就在天上的繁星.我就站在那儿像个迷了路的人,呆呆地仰着头看着那铺满了天空的群星.那一刻我真的进入了永恒.

二:

星期六清晨起个大早,沿着静悄悄的小径缓跑.树叶已经开始变颜色了.金黄,火红…深浅交错.不远处的林边有块巨大的圆石,像只才从海里浮出水面的巨龟.我攀上去坐下来.远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因为干旱,夹杂着枯黄.三两只松鼠一边啃食着落在地上的橡籽,一边不放心地四处张望.太阳刚爬上碧蓝的天空,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再过几小时我又要随着急匆匆的人群钻进机场,然后浮在天上看着下边棋盘一样的田地,皱纹一样的山,镜子一样的湖泊,虫子一样的车流…

不知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将来会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上.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2007-10-21

雨里的老天
The Rainy Da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十月下旬已经应该是秋风阵阵,寒意来袭了.可时至今日家家还是窗户洞开,夜夜享受着舒适的温凉.

树叶子在慢慢地变成黄色,红色;随着风落在地上和车上,随着雨贴在玻璃上和墙壁上.篱笆上的牵牛花开得正盛,邻居种的苦瓜依然挂在蔓上…

“今年是个暖冬.”胸有成竹的天气预报员宣布.

“今年是个寒冬.”另一个天气预报员满怀信心地说.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给人一种湿润和从容不迫的感觉.

如今,这由观天象的巫演变而来的工作已经有了更正式的头衔:气象学家.

如今的人可以登天了,可以下海了,可以开着比房子还大的车到街拐角的杂货店买镇疼药,安眠药,抗沮丧药…了;人们可以吃饱喝足然后讨论贫穷和饥饿了;人们更关心环境,污染,治安…了;可谁都不愿意放弃,人人都想着如何更多地索取;人们依然拿老天无奈,依然在充满自信的同时被老天愚弄和嘲笑.

如今的人改造自然的热情比刚出炉的钢水温度还高;战天斗地的活动比往窝里搬食物的蚂蚁还忙;而老天就像个老态龙钟的长者,宽宏大度地看着,然后时不时地像头出击的猛兽暴怒起来,把惩戒性的灾难降临人间.

人们喊着,叫着,哭着,跑着…成了受害者.

我们把对天,对地,对自然的敬与畏,爱与恨变成了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我们的贪婪与索取,我们的野心与期望,我们的计划与行动,我们的这个与那个…我们的种种…在老天面前显得多么卑微.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给浮躁与道貌岸然制造着不便.

老天忙得都没顾得上吃早饭.

2007-10-18

领着洋朋友尝美食
Foreign Friends and the Chinese Snack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的好朋友卡尔文夫妇是一对幽默风趣的人.他们先是跟着我学中文,然后就被我煽乎得对中国文化起了兴趣,跟我成了吃喝不分的酒肉朋友;再后来这对夫妇就开始给航空公司,旅行社送起钱来了,每年都要往中国跑上一到两趟.每次回来那搞艺术的太太便摆出从中国掏来的“珍宝”让我品评,什么“宋朝”的瓷碗,“明朝”的木雕窗格…每次我除了对她的鉴赏水平大加赞扬之外,自然一一指出这些“古董”的破绽,告诉他们虽然上了当,但东西买来了还是有(秘不示人的)展示价值的.“收藏讲究的是藏字.”我装得特神秘地对他们说.

卡先生是个脾气极好之人,见太太屡次当冤大头,最多也就敢私下小声骂一句“老巫婆,”骂完脸上便又堆起了笑.卡太太在这么位丈夫的怂恿下,自然做任何事都无所顾忌,于是不断地把小贩手上的“珍宝”从中国掏回家来.

有两次我在中国出差正赶上他们也在相同的城市,于是我就成了责无旁贷的导游,领着他们走街串巷,连吃带逛.

第一次相遇是在北京.领着他们逛了回后海,然后坐出租车转往前门.到了前门已近中午,大家饥肠辘辘决定先去吃午饭.下了车直奔全聚德,谁知全聚德烤鸭店里正在招待什么贵宾,不对外营业.“唉,都怪我跟皇上不沾亲带故.”我领着他们沿路走去,发现全聚德店两边靠鸭吃鸭地竟冒出不少理直气壮自称正宗的烤鸭店.吃不上正宗的起码还能留下点遗憾,要是吃了仿冒的岂不是坏了他们对烤鸭的印象.正犹豫着忽然发现都一处烧麦馆就在眼前.“咱们既然吃不上全聚德,干脆尝尝都一处吧.”

三人就进了店.落坐,点菜.不多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咬一口烧麦,真香.再咬一口,那俩人话就开始多起来.

“你们想想一百多年前在皇城根开餐馆的情形.那时顾客可不像现在成天进进出出地把个餐馆挤得像蜂窝似的.也许一天也进不来几个人.可是你不知道哪位顾客是才从城门里走出来的王爷…所以这京城的吃食过去不但讲究用料,而且口味也得鲜美…”说着我悄悄把一快骨头渣用餐巾接着,扔在了桌下.

俩人的想象力被我激活了,好像他们真的坐在便服私访的皇上身旁了似的.
仨人出了都一处,穿街进巷顺着摩肩接踵的人流慢慢走.忽然发现一家小餐馆门口大书“酱驴肉.”我知道我要是直接建议酒足饭饱之后再尝尝驴肉,他们肯定一口拒绝.可是我太想尝尝驴肉啦!

“你们知道过去中国人除了吃猪,鸡,鱼之外还常吃什么动物吗?”

“牛!”博学的卡教授抢答道.

“错啦.牛是农具,除非是老牛,死牛,农民是不会轻易吃牛肉的.牛在过去就像汽车一样是重要的财产.”

这俩人就玩起智力竞赛来了.

我怕俩人把大中华文明再拉回到野蛮去,便神秘地道出了答案.“马和驴.中国曾是世界养马专业户.而且马是战利品.那驴么,”我故意吊起他们的胃口来了.

“驴怎么啦,你快说呀.”

“驴不是个好东西.叫的声音很难听,所以在十二属性里都没它的一席之地.而且驴特懒,所以勤劳的中国人骂人说“懒驴”,因为它们厌恶劳动,效率极低,常常误事,所以又有‘卸磨杀驴’之说…”我顺带着把黔驴技穷的典故也带了出来.

“今天带你们来此,就是要请你们尝尝著名的酱驴肉.这东西的历史比那烤鸭可长多啦.这驴肉的香又哪里是其他什么肉可比…”

俩人被我煽乎着就进了店.因为刚吃过饭,我克制地要了三两酱驴肉.“请你薄薄地给我们切一盘.”我嘱咐那店小二.

我们仨就在空旷如野的店里品起驴肉来.大概来店里吃驴肉的老外不多,那些店员远远地站着都是一脸的慈祥.

…

那第二次和他们在中国相遇是在上海.吃了小笼包,还没走出人满为患的城隍庙,卡太太就打开了话匣子.“还是前门的驴肉好吃.”

这俩家伙竟然就成了食髓知味的老饕.

2007-10-16

饺子,面条和烙饼
Northern Style Chinese Foo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过去北方有个说法“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可见饺子对普通人来说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饺子是在哈尔滨的老边饺子馆.那是个冬天的晚上,几个朋友一路踏雪而去,进了店坐下,闲扯了没几句,饺子就端上了桌.热腾腾的饺子是用盆端上来的,还有装在盆里的猪头肉,猪蹄子;现喝现开瓶的啤酒…桌上放着一个小竹篮,里边是整头的大蒜.北方吃饺子除了沾醋还要沾芥末,蒜讲究剥了皮整瓣地嚼.那猪肉大葱白菜馅的饺子,热辣的大蒜和芥末,冰凉爽口的啤酒,啃了扔在桌上,地上的骨头,雾朦朦的灯光,进进出出的顾客…那是九十年代初的事了.

面条也是很普通的面食.遍尝了打卤面,担担面,阳春面,拉面,刀削面,方便面…之后,还是觉着炸酱面最好吃.好吃是因为那酱的咸香,好吃是因为那面的劲道和滋味深深印在了记忆之中,行遍天下再难忘.炸酱面百家百味,最好吃的是夏天里过了凉水的面拌上刚做好的热炸酱.拿把大勺子舀了酱盖在面条上和匀,再加上一勺让那面条颜色变深;葱丝,黄瓜丝,香菜末搅进去,拿筷子抄起一缕面,然后咬一口紫皮的大蒜头…

葱花饼.热热的一张,外边焦黄,揭开里边有层,层与层之间夹着细碎的葱末.那油香,面香加葱香让我一边吃着一边还解不了谗,一不小心就撑得站着坐着都不得劲了.夹肉的火烧,芝麻火烧,卤煮火烧,春饼,薄饼,锅饼,煎饼…什么什么饼都赶不上一张刚出锅的热葱花饼.

过去有个故事说有一家养了个懒汉,一天家人要出远门,不知何故非要把他一人留在家中,为了不让他挨饿,家人特意给他烙了几张葱花饼套在脖子上.等家人回来,懒汉已经被饿死了.他吃完了胸前的竟懒得把脖子后边的转过来!我当时听了这故事,心里特为那懒汉惋惜.那么好吃的饼你咋就闻不见香,非要饭来张口呢!大概这故事使我受的刺激太大,太深;我每次吃葱花饼都为那食饼不知味的懒汉惋惜.

说了这几样面食,如果你还没开始咽口水,其他的面食说不说都没太大的意思了.

2007-10-14

祥林嫂丢了孩子以后
The Story of Sister Xianglin Continu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祥林嫂的孩子被狼给吃了!

已经不年轻的祥林嫂就这么一棵独苗.这孩子从小跟着她吃够了苦,在希望小学里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祥林嫂披头散发,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沿街哭号着,想找人,找组织寻求些同情与帮助.可大家都整天行迹匆匆地忙着挣钱;组织门口都有站岗的不让进;谁都没功夫搭理她.

“我的孩子…没啦,…唉,我真傻…”祥林嫂刚一从胡同拐上大街就看见了以前的邻居张三婶.

“你可不是傻吗?谁让你只生了一个呢.你看谁家不是三个,四个.来,吃块炸鸡,还热着呢.”

祥林嫂讨了个没趣,只好低了头往前走去.没走出几步,只见前边人声鼎沸,乌呀呀地聚着一群人.“你们看,这不是祥林嫂!你们问她这世道太平不太平.”

“唉,我真傻…我知道天下无贼了,可谁知还有狼呀!结果孩子就被狼叼走吃了…”祥林嫂在人堆里认出了以前的邻居李四妈和王五叔.

“你咋知是狼?说不定是赵家的狗干的呢!现在这些个有了钱的也不提笼架鸟了,都改成满街牵着狗耀武扬威了.”

“是狼是狗,反正孩子没了.给孩子买个电脑当游戏机,再买上份人身保险,一次投资到位,心安理得呀.这世道不太平!”

这家叫救救孩子电脑行的店才开业不久.祥林嫂的孩子被狼吃了的消息上了电视后,家长们都赶来买电脑,好让孩子做完作业呆在家里少出门.

“你卖便宜点行不,我听说你这都是城里人扔了的机壳攒的…”九斤老太家的七两是个知名的砍价能手.

“放你的狗屁!你敢胡言乱语有多少钱老子都不卖你!”那卖主恶狠狠地骂道.

“那您卖我台电脑别搭配人身保险行不?”人群里一个大婶问道.

“这店要是我的,我白送你!可这店是镇长儿子开的.你别难为我一个打工仔.告诉你,现货不多.前十台搭保险,后十台除了保险,每台还得搭上十斤土豆,十五斤咸带鱼呐!”

大伙一听,赶紧一边掏钱一边往前拥;把个满脸泪水的祥林嫂忘得一干二净.

祥林嫂抹把泪水,转过身正准备离去,只见一个染着一头红发的溜肩小伙在朝她招手.

“唉,我真傻…”自从孩子被狼叼走吃了之后,无论早晚,祥林嫂见人打招呼都是用这句话开头.

“傻人有傻福,装傻有大福呀.”那红头小伙答道.“你那孩子是铁定找不回来了.我是记者,我给你写篇报道,写得声泪俱下,然后咱们成立个遇难者家属后援基金会,我能让你一个月里成了万元户.”

“哟,我遇见了菩萨!我那孩子…”祥林嫂才一张口就被红头给打断了.“现在都是有偿新闻.给你写报道,我得先去拉广告赞助.你刚遭了不幸,我不能见利忘义呀.这么着吧,你先给我五千块钱活动费,我得请编辑给我让出个头版位置.”

祥林嫂听不太懂红头说的话.可她真真地听见了五千块钱几个字.

“我上哪儿找五千块钱呀!前阵光印寻人启事就花了好几千,酬谢那些个热心人…我还得给庙里捐个门坎呢…”

“你这些事都得花钱,我可是想帮你赚钱.”红头显得不耐烦了.

祥林嫂虽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可她太知道钱能买通了神仙的道理了.“大兄弟,你是个好人!嫂子才遭遇了不幸,实在是拿不出五千.我先给你三千,等鸡筋烩有了钱我再拿给你行不?”

“我是可怜你一个孤寡女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不我才不揽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这么着吧,你先付三千,等募的捐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来时咱们再商量资金分配问题吧.”

祥林嫂把红头领进一家时尚的饭庄,叫了桌酒菜,让他先慢慢独斟自饮着,自己好回家取活动经费.

出了饭庄,祥林嫂抿抿披散的头发,迈着自信的步子往家走去.一路上遇见几拨指指点点的人群,她居然没有停下来给他们讲孩子的事.她目不邪视地前行,人们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祥林嫂心里盘算的是付了红头之后的余钱该给庙里的和尚买台电视呢,还是买些放生的乌龟投进庙里的浅池中.

2007-10-13

愚公移山续
The Mountain Move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愚公领着子孙天天挖山不止,渴了喝口井水,饿了啃口窝头,竟然就靠铁锹,镐头平了太行,王屋两座山.愚公看着纷纷散去的子孙,心里充满了骄傲加自豪.

“那啥,让你娘擀面条,晚上咱全家聚餐吃炸酱面!”他朝远去的大儿子愚蠢喊道.

“知道啦.”远去的大儿子闷闷地回应道.

愚公扔下铁锹,在离房前不远的老槐树下坐下来.这阵子光顾低头挖山了,哪儿有时间举头远望啊.愚公放眼望去,心里不由大吃了一惊.原先住在山那边的,多次被愚公骂得狗血喷头的智叟早把公路修得蛇一样地蜿蜒曲折四通八达了.沿着路智叟的子孙们有摆摊的,有搞房地产的,有开迪厅,酒巴的,还有设路障跟过路的车辆收钱的…那满街的招牌里竟然还有匈奴文的!

愚公越看越气.我辛辛苦苦地领着子孙给大家谋福利,现在山没了,你那儿一片阳光灿烂不说,还闹出这么些个新花样跟我叫板!愚公虽说年纪已大,可腿脚灵便;他疾步生风,三脚并作两脚,一脚高一脚低地就朝前走去.

“嘿,老头,说你呐!别在马路中间走,上人行道!”一辆巡逻车上的高音喇叭喊得愚公浑身一哆嗦.还没等他醒过梦来,一群提篮子的小贩就围了上来.

“老大爷,买个玉坠吧.”

“劳力士手表买一送三!”

“哎,才出版的智叟创业史啊.”

…

愚公被这群乌合之众喊得心乱如麻,“请问,智叟在哪?”

“俺们智公公正领着俺爹和大伯们在山后办特区呢.”那个卖劳力士的后生朝身后那比太行山还高的山一指.

…

身无分文的愚公很快就让小贩们失去了兴趣,自己孤零零地剩在了路边.因为天热,他席地而坐,刚把草帽摘下来往身旁一放,过路的人们就开始纷纷往草帽里扔起钱来.

自尊的愚公站起身,把草帽里的零钱扬了一地,正义凛然地,跌跌撞撞地朝家走去.

到了家,愚公见老伴并没像往常忙着张罗着做饭,心里甚是奇怪.“愚蠢没告诉你晚上全家聚餐呀?”

“不聚啦.他们说收拾收拾喘口气,然后结伴去智家庄找工呢.”

“妈的,我看他们谁敢!”愚公的倔脾气上来了.

“啥敢不敢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能养他们一辈子么?”

愚公让老伴给噎得接不上话茬,开始叭嗒起烟袋来.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愚公的子孙们就开始乎啦啦地朝智家庄涌去.愚公郁闷地打开柜门,把笔墨纸砚端上桌.

“老头子,你倒腾啥呀?”

愚公也不吱声,从箱子里找了块白布,平摊在桌子上,然后一笔一划地开始写起来---“愚公填山保万年”

做好了旗帜,愚公准备去庙里祭拜担山的二郎神,然后把子孙们招回来建一座比太行,王屋山还高的横断山.

远处的霓虹灯红绿闪烁,靡靡之音中愚公与智叟的子孙们搂抱成一团…

愚公凝视着退隐在黑暗中的远山,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惆怅.“啪!”他狠狠地把一只才吸了血的蚊子拍死在了自己的左脸上.

2007-10-12

评价第四套人民币
The Designs on the Chinese Yua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第四套人民币(纸币)共九张,面值一百六十八元八角.它们分别是:
一角;二角;五角;
一元;二元;五元;十元;五十元;一百元.

这些依然在流通中的货币具的收藏价值在于,它们在设计细节上表达的除了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这样一个事实外,也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自一九四九年建国以来所走过的历程划下了一个句号.

在九张人民币上出现了十四个不同的民族,突出表达的是“人民”这样一个概念.除了两张面值最大的货币上分别出现了三个和四个人物以外,其它七张人民币上每张只有两个人物.

一角:高山族,满族;男性.

二角:布依族,朝鲜族;女性.

五角:苗族,壮族;女性.

一元:瑶族,侗族;女性.

二元:维吾尔,彝族;女性.

五元:藏族,回族;藏族为女性,回族为男性.

十元:汉族,蒙古族;男性.

五十元:工人,农民,知识分子;汉族(?),农民为女性,其他两人为男性.

一百元:朱德,刘少奇,周恩来,毛泽东;汉族,男性.

评论:

1. 在这九张人民币中有四张的正面图案上出现了鸟的形象.其中一元的纸币上出现了三只不同的鸟;二元的正面出现了一雄一雌两只鸟;五元和十元的正面各出现了一只鸟.什么鸟?它们的原型可能是喜鹊,燕子,太阳鸟,天堂鸟,仙鹤,凤凰,孔雀.其中五元人民币上的鹤衔芝,背景是松树.这是传统的长寿象征.
2. 在这九张人民币中有八张正面带有植物纹饰,只有刻画了四位领袖人物的百元钞票正面寸草不生.这些植物分别为花草叶饰,梅花,竹子,松树,麦子.
3. 五十元的正面刻画的三个人物切断了工农兵代表人民的概念.从逻辑上讲,兵是工农知识分子们的儿女.
4. 一百元的正面出现的四位开国元勋的头像全部穿着一式的中山装.除了刘少奇以“三大”的罪名,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死于文革,其余三人均同年而陨,死于一九七六年.那年的国庆节过了不久,“毛主席豢养的狗”(江青的原话)便被一网打尽.轰轰烈烈的文革结束了.
5. 从阴阳的角度讲,一角,十元,五十元,一百元是阳币,画面上男性为主.二角,五角,一元,二元是纯阴,画面上全部是女性.五元亦为阴币,尽管有回族男性的图案,整个画面以阴性为主.
6. 一角,二角,五角只有正面图案;无背面图案,无水印.

这套人民币中除了五角和五元发行于一九八七年四月外,其余均发行于一九八八年.明年是该套人民币发行二十周年.

2007-10-10

混乱的芝加哥秋季马拉松
Chicago Marath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芝加哥秋季马拉松今年已经办了整整三十年.按照规定它只按报名先后次序接受四万五千人参加.

今年十月七号的马拉松却出了大大的意外.

十月初的芝加哥本应是秋高气爽,冷暖适宜.可越是临近马拉松举办日,气温越高.七号清晨天还没亮温度已经到了华氏七十度,而且湿度很大;天气预报估计到中午温度有可能接近九十度.考虑到参加者来自世界各地,芝城又在申办二零一六年的奥运会,组织这样大型的体育活动毫无疑问是个三光的好事---城市有光,市政府有光,组织人有光.于是智叟们决定马拉松如期举行.

早上七点大量义工和交通维护人员已经各就各位;各电台,电视台准备好了直播的准备;精神抖擞的参加者陆续朝起跑线所在的市中心公园集结;灿烂的太阳从密执安湖东边升起,空气里除了兴奋的躁动还有一种与十月不太相符的感觉---湿闷.

跑马拉松的男女运动员们沿着站满欢呼人群的街道一路跑去,他们前边是开道的警车和电视转播车;他们头顶上是盘旋的直升飞机;他们在不断升高的温度下喘着,跑着,汗流满面;他们坚持着,尽量地使自己放松,不断调整着速度…然后开始有人中暑了.跑着跑着人们开始像被流弹击中了似地,身不由己地倒在地上.一开始是两三个人,然后是十几个人.然后全城响起了尖厉的救护车,警车的响声.在马拉松进行到四小时的时候举办者决定叫停.

四万五千名参加者中有一万多人因气温太高而中途告退.一名邻州赶来的三十五岁的参加者因心脏病发作倒地死亡,近三百人因出现中暑症状接受治疗或被送进当地各家医院.其中一名运动员体温高达可致内脏器官损伤的一百零二度.

芝加哥办了整三十年马拉松.在庆祝三十周年的今年赶上了破纪录的高温.

组织者忽视了温度对持续性运动的巨大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成功两字上.

供水出现严重不足.第一个供水站离起跑线四英里,第二个供水站离起跑线六英里.由于高温,供水很快中断,无形中增加了运动员的身体负荷,直接危害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

因为临时决定取消,导致全市交通大乱,到处是四散的人群,垃圾遍地,一片狼籍.

马拉松次日是哥伦比亚节,市政歇业;留在街上的标志,疏导交通的路障到星期一下午才被收走.

芝加哥马拉松赞助者拉塞尔银行刚被花旗银行兼并,面临裁员和内部结构调整.人们也许不会记得它的银行业绩,但是人们会清楚地记得在它消失前留给芝加哥的最大的败笔.

明年去看奥运会.

2007-10-9

那不负责任的意大利导演
That Italian Film Directo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著名的意大利电影导演安东尼奥尼在七十年代初受中国政府之邀到中国拍了一部叫中国的记录片.接着全国人民在政府的指挥下就跟他急了.可怜的安东尼奥尼一夜之间成了“反华小丑”和全中国人民的众矢之的.

那时我还在上中学.那时的学校教育就像一头得了狂犬病的怪兽,随时准备载了学生扑向任何可攻击的目标.于是忽然一天铺天盖地的讨伐开始了.报纸,电台,中文的,英文的…

我们谁都没看过这部神神秘秘的叫中国的片子,但是按布置人人都得参加如火如荼的口诛笔伐的大批判.于是张三抄李四的批判稿,李四抄来源不明的道听途说,人人抄人民日报的评论员文章.

当国内的该批倒的倒了,该批臭的臭了,这命就革到了安东尼奥尼的头上.谁让你不拍满街的天足偏要去拍农村老太太的小脚!谁让你放着北京的长安街不拍,非要去拍弯弯曲曲的泥泞小道!谁让你对凭本供应的市场繁荣视而不见,偏要去拍国穷民更穷的现实!

安东尼奥尼幸亏人已经回到了意大利,不然他可就惨啦!那时候苏联使馆被围过,英国使馆被烧过,那时候的人民虽然吃不饱可天天能战天斗地,东风吹战鼓擂,活在这人世上见谁不怕谁!

就在这大批判的高潮,不知为什么我又开始走神了.我竟然想起了一个封建时代的人物岳飞.你说这么一位爱国的人士,死时怎么连一个敢站出来替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他为朝廷不谓不忠,那气势博天的满江红写得多么有气魄.他发誓就是吃着人肉,喝着人血也要打败胡虏,结果如何,死得百口难辩,永不瞑目.当初他母亲要是多嘱咐他两句,在背上刻下的不是“精忠报国”而是“多喝鸡汤,”他还会那么卖命地给一个腐败的朝庭去当牺牲吗?

然后我又想起了那幅义和团员被砍头就义前的照片,画面上一个汉子裸露着上身,露着肚脐,脸上一副不屑,他心里分明想的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想法.也不知他到死是否弄清楚了从“反清灭洋”到“扶清灭洋”他都没能逃过被中国造的大刀砍下头来的命运.

…

然后糊里糊涂地那国际大批判就结束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活下来了.然后就改革开放了.

改革开放了三十年,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安东尼奥尼.

妈的他咋就死啦!他没看见中国人民怎么买古奇包,戴劳力士手表,开本特利车,吃啃得急,喝腥八客,满街可以办证,人人都敢拿钱砸当官的…

他知道中国现在没有沙漠,没有污染,没有毒品,没有贪污,没有…吗?

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地就死了!

2007-10-7

后院挖宝记
Digging Treasure from the Backyar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很久以前,在别人都在忙着读红宝书的时候,我成天偷着看被查禁了的,封资修的坏书.那些书上经常有“金银财宝,珍珠玛瑙”之类的句子,让我觉得这都是些贵得不得了的东西.后来才发现这些其实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既没有什么实际使用价值,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炫耀之处,这些东西除了在人死之后可以作陪葬,谁都无法真的把它们带到另个世界去.

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不少地方还依然流行着镶金牙的所谓时尚.细细想来,镶上一嘴金牙还不如像牛似的穿个鼻环惹人注目呢.嘴里镶上金牙,除了增加导电的功能.一个人嘴里金子再多,也不能成天金口大张吧,那样的话对人对己都实在是太麻烦啦.戴金项链,金戒指除了黄灿灿的也没给我太深的印象.那东西太软,细了易断;粗了,粗了又重得像负担.我到今天也没弄清楚这种金属究竟象征的是财富还是庸俗.

跟金子一样软塌塌的银子就更没什么实用价值了.它做成什么都抵抗不了氧化,过一阵子不擦肯定发黑.过去看俄国小说,经常看见关于坐在煤油灯下擦银餐具的描写,觉得浪漫得不行.后来自己家里出现了银餐具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烦人而枯燥的活.据说银制餐具可以测出食物是否有毒.如今有毒的东西太多了,要是真那么认真起来,还不是也得端起银饭碗眼不见为净地往嘴里扒拉.再说银子本身就有毒,有毒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

天然珍珠以前比较值钱,因为天然的珍珠生长很慢,真的是一珠难求.如今珍珠早成了臭一街论堆撮的东西.我去过的养珠场多啦,那讲解员人五人六地在游客面前乎悠完,手起刀落,被剖开的蚌里便滚出粒粒养殖的珍珠,游客们脑子一热就在店里划起信用卡来…好珍珠我见过,贵过金银;孬珍珠我也见过,贱不如泥.那东西除了磨成粉抹在女人脸上,拌在药里让女人喝下去,串成行戴在女人身上,似乎跟男人毫无关系.这种带有性别歧视,里边包着沙子的东西除了悦目并不赏心.

所以我只能讲讲玛瑙的故事了.

多年前我与一对年轻夫妇为邻,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因为他们对中国文化充满了好奇,而我又历来四处宣扬天下只有无知的答案,没有无知的问题;对他们的问题从来都是有问必答;一来二去他们的胆子就变得越来越大,问的问题也越来越精彩了.

一日他们又过来找我闲聊,无意间我发现那妻子的项链上挂着一片打磨得非常漂亮的玛瑙.询问之下,原来她那失业多年的音乐家父亲最近无意之间在自家后院里挖出了玛瑙,而且数量很大.

我从小最大的理想就是当海盗,盗墓,寻宝,探险,这后院挖出了玛瑙的事一下吊起了我的兴趣.

“你快给我详细讲讲.”我央求道.

“完全是巧合呀.我爹在院子种了些花,可怎么浇水施肥都长不好.他想可能是土质太差,想松松土;结果就挖出了很多圆滚滚的石头.石头越挖越多,他越挖越生气,结果举起一块就砸下去…”

石头没砸在自己脚面上,却砸出了一个赚钱的机会.这年纪还不算太大的老爷子从店里买来切割机,打磨机…没日没夜地在自己家后院里开起作坊来.

玛瑙因形成时的温度和土壤中不同矿物质的含量有不同的颜色.用高温高压技术还可以加进不同的颜色.极品玛瑙是里边带水的水胆玛瑙,一级的则是琥珀色的玛瑙.这音乐家的院子里出产的正是琥珀色的玛瑙.

“我家以前有颗来历不明的,乒乓球大小的玛瑙球.透过灯光看去,里边好像被指甲掐过,全是一道道印子…”可惜那颗玛瑙球文革时被抄家的红卫兵“充公”了.

现在挂在我的书房玻璃窗上的正是当年音乐家的女儿送给我作礼物的一片玛瑙.这片圆形的玛瑙如茶杯底大小,那琥珀色浓得像陈年法国白兰地.玛瑙核的中心密密地排列着犹如桔瓣里细胞般的结构,给人一种柔软而肉质的错觉.玛瑙其实并不值钱,可是这后边的故事无价.

2007-10-6

我经历过的神奇
The Story of the Voic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三年前我无意间在脖子上摸到了一个圆圆的肿物.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我知道我必须尽快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抽血,拍片子,做活检,再抽血…那慢性子的龌囊医生折腾了我一个多月还没作出个明确结论,我说我得去看专家门诊了.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给专家打电话,给龌囊医生打电话…最后总算是见到了日理十机的名医.

这位耳鼻喉科专家明确地告诉我,肿物是个良性的非实体囊肿.“您说的不是乌尔都语吧?”一本正经的医生被我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是个良性的,水泡样的东西,没有必要做手术.当然啦,如果你想做,我也可以安排手术.”

不管它是什么,反正它不该长在那儿.它今天是良性的,谁知道它后天是什么性的.“您尽快安排手术吧.我这人不太喜欢额外和意外的礼物.”

几天后医生约我去听他详细解释手术的步骤与风险.

“我会在你的脖根正中,锁骨处切一道一又四分之三英寸的横口.”

“一又二分之一吧.刀口太长不就跟黑狗熊脖子上那道白月牙一样了吗”我跟医生逗贫嘴.

我们俩笑了一回,他又继续道.“这是全麻手术,手术需一小时左右,你要睡四到六小时左右.”

“那您千万别忘了给我上个闹钟.”

“这手术的风险是,如果在手术过程中碰了控制声带的神经或造成声带周围肌肉损伤,你可能从此变成哑巴.”

我这回笑不出来了.“您不会专门或故意去碰那神经吧?我就一条声带.”

嘻嘻哈哈地跟医生道了别,我心情沉重了三分二十五秒.但是除掉囊肿的决心更坚定了.

手术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蓝天上浮着白云,街上行人匆匆.

早上九点进了医院,填表,等候…然后来了个护士把我领进了候刀室.我换上一套囚服样的衣服,不,那是裙子不是裙子,合服不是合服的面口袋.

爬上带轱轳的手术床再等.那是个很大的走廊,用布帘分隔成一个个小间,几乎每个隔间里都有一位表情惶恐的男女.我环顾四周,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毕竟我要割除的只是个良性的水泡.

然后来了两位金发碧眼的小护士.“你们哪位今天主刀啊?”我跟他们逗道.“她磨刀,我主刀.”那个高个的朝我挤挤眼.我被她们俩推着穿过走廊,进了一道门,然后又进了一道门.我看着四壁的洁白,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被俘获的猎物…

然后麻醉师来了.还来了两位.“您在哪儿工作啊?”那位年纪稍大的随口问道.我告诉她我教书的学校.“我儿子就是那儿的学生.你教过艾利克斯吗?”我就是教过此刻也不能告诉她啊.

“艾利克斯是您的儿子!聪明绝顶,品学兼优.我没教过他,可我常听同事提起他.”我为自己谎说得这么专业而圆滑而暗自得意.那当妈的脸上便浮出一种母亲的骄傲.

“他是我儿子的老师,给他上最好的麻药.”我听她对旁边的护士吩咐.然后她和蔼地对我说,“你别担心,我给你用最好的麻药,醒后不会头晕,恶心.”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午三点醒来,我又躺在了布帘隔开的走廊里.护士见我醒了,给我端来一杯加了冰的可乐.我不由想起在国内上大学时班上同学去探望刚生了小孩的外教时,她是如何拉开冰箱取冰可乐喝的情景.大惊失色的学子们在回学校的路上一致认为洋人比牲口厉害多啦.

我进了留观病房.那是个临湖的顶楼房间.天水相接,碧蓝一片.生命是多么脆弱,生命又是多么美好.妈的,我得珍惜自己.

护士来了.“等麻药劲过了,刀口会疼的.如果疼了你一按铃,我就来给你的吊针加玛啡止疼.”

然后医生也来了.“你感觉怎么样?”“还行,就是有点累.”我有气无力地耳语道.

“手术很成功,现在主要是防止伤口感染,让声带休息.我给你打了保护声带的硅胶.你不要多说话.”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神秘地朝我挤挤眼.“你的声音要完全恢复需要八周时间.”

我成了个哑巴.伤口早愈合了,肿也消了,可是声音没回来.我天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试音.张大了嘴,发出来的声音只有耳语.我无法跟别人正常交谈,无法接电话,无法耍贫嘴啦!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忽然没了声音,是一件非常荒唐而可怕的事.当家里的狗发现我的声音消失后,它忽然变得猖狂起来.只有上我课的学生变得更安静了.他们静静地坐在我的教室里,注意地听我用耳语般的声音讲课,布置作业…然后他们大概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轻抒一口气,“他终于不能跟咱们喊啦!”

我每隔几周就去复查一次.每次医生要用鼻镜探进口腔查看伤口愈合情况.每次他都是轻松地告诉我“恢复良好,一切正常.”

“那我的声音什么时候能恢复?”我听自己对医生耳语道,觉得那声音里的软弱带着一种乞求.

“八周内应该恢复.”

八周比一个世纪还漫长.漫长得残酷.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对医生失去信心了.我开始不断地翻看医疗记录,查找打医疗事故官司的律师的电话和地址.我得回趟中国看看父母,然后作好打官司的准备.一旦打起官司怕是旷日持久…

那天我走出北京机场,上了出租车后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我听见一个清晰洪亮的声音.那是我曾差点为此而去报考广播学院的声音.那是我的声音!我握着手机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

在八周的最后一天里,我的声音忽然完全恢复了.它恢复在了我回家的路上.

2007-10-4

出租车司机
The Cab Driv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上星期六出差回来一出机场就上了尤素福的出租车.

尤素福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头上戴着顶绿颜色的圆布帽.我一下想起了戴绿帽子的形容,不由地便笑了.尤素福见我笑容可掬,自然话就多起来.

尤素福已经开了整整二十五年出租车!

“是啊,”尤素福见我一脸吃惊的样子愈加得意起来,“我被抢过三次,每次我都告诉抢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钱随便拿,千万别伤害我就行了.”

尤素福接着就跟我拉起家常来.女儿刚结了婚,女婿是巴基斯坦来的小老乡,因为丢了合法身份,娶了尤素福在美国长大的女儿.“唉,九一一以后我们穆斯林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我女婿为办身份已经按了指纹,可谁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呀.”

为了女儿的婚事,尤素福一家前阵回了趟巴基斯坦.“花了他妈的四万呀!谁见了我们都以为我们是从美国来的富翁,在巴基斯坦结婚是件大事,又得送礼,又得请客.四万!”

“四万要说起来也还行.”我故意给他捧哏道.

“咳,然后亲家又来回访.连吃带住待在我们家住了一个月.”尤素福还生着气呢.

“巴基斯坦跟中国可是铁哥们呀.”我换了个话题.

“这世界上哪有铁哥们呀,都是互相利用,都是政治游戏.”

尤素福的思想水平不在北京出租车司机之下呀.“九一一以后,我这一脸胡子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警察已经无缘无故地把我拦下来两次啦.”

“我听说前总理布托的女儿最近要回去了.”

“那娘们回去就得引发骚乱,到头来死的还是老百姓.”尤素福显然对巴基斯坦的时局很了解.

“巴基斯坦这次在南亚帮助美国反恐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知道最近在巴基斯坦的几起爆炸案是谁制造的吗?”尤素福神秘地问我.

“除了塔里班还能是谁呀?”我反问道.

“是美国制造的.现在想移民到美国来的巴基斯坦人多啦.可他们得排十几二十年队.美国人就找到他们,给他们炸弹让他们去炸街上的商店,市场…制造紧张,给巴基斯坦政府施加压力.只要他们答应去炸,马上给发入境签证.”

…

我下了车.但是几天过去了,犹素福的声音依然响在我的耳边.如果一场激战在穆斯林文化环境中的反恐战争失去了穆斯林的支持,出现了信任危机…这场战争就是赢在了战场上也会败在人心里.

孙子也无奈.

2007-10-3

我最喜欢的节日
The Day in Octob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所有的节日中,我最喜欢万圣节.因为这是一个真正属于孩子的节日,也是属于牛鬼蛇神和装神弄鬼的大人与孩子的节日.这是一个人妖颠倒,用死亡嘲笑道貌岸然,用狰狞庆祝美丽的节日.

万圣节虽然只有一天,但是为了迎接节日,人们早早地就开始作起了各种准备.家门口摆上了南瓜头杰克,窗口贴上了黑蝙蝠,树上挂起了毒蜘蛛.那做成玩偶骑着条帚黑衣高帽的的男巫与女巫又出来坐在了屋檐下…藏而不露之下的纯朴与天真,虚张声势之下的外强中干,刻意伪装之下的一本正经…

万圣节终于到来了.按捺不住的天没黑就开始出现在了街上.等街灯初上,成群结队的孩子在三两个大人的带领下开始挨门逐户地讨糖…

我的很多朋友都是带着儿时的记忆与童心在节日到来之前早早开始四处购买各种各样的糖果,盼着那天晚上陌生的孩子来敲响他们家的大门.他们有的会戴着同样狰狞的面具,嘻嘻哈哈地打开门一边把糖抓给孩子们,一边对着那些看上去胆怯的孩子发出虚张声势的怪叫.孩子们便带着满足的笑远远地跑开了.有的会扮成一具僵尸,呆呆地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故意让家人在屋里明亮的灯下走来走去,当孩子们上前正要敲门,他们会忽然从椅子里大叫着站起来,惊恐的孩子们尖叫着,然后得到最好的糖果,怀着一颗狂跳的心笑着跑开.他们会记住这样的地方,每年带着朋友们再回来.

我至少见过四届美国总统做成的面具,我还见过扮成超人,仙女,吸血鬼的稚童.有的道具让你以为对方真的被人砍伤了,那带血的刀子还插在身上;有的嘴里套着尖利的假牙,好像才离开吃人的盛宴…

也许今年我应该扮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中国皇帝,等孩子们敲开门后,我一边给他们发糖一边问:你们怎么不回家做作业?你们知道什么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吗?你们听说过八荣八耻吗?你们…

孩子们肯定惊恐万状地尖叫着四散而逃.

2007-10-2

收集毛主席像章
Among My Collection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文革结束后不久,毛主席纪念章和各种版本的红宝书陆续地被人们扔进了垃圾箱里.这些在文革中,尤其是文革初期,求之若渴的东西随着呼声震天的口号和丧失理智的疯狂的消失,竟然成了连捡破烂的都视而不见的废物.

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收集毛主席像章的.我不能让文革白白带走我生命中的十年.

在我的收集中,除了铝制的,还有木制,竹制,瓷制,塑料制,玻璃制,有机玻璃制,铁制…简直就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这些像章多为圆形,红色;象征着不落的太阳;画面上的其他象征还有.天安门,向日葵,芒果,延安的宝塔,韶山的故居,地球上交叉着两把步枪,毛选,航船,飞机…画面上的毛主席有正面的,有侧面的,有戴着军帽的,有什么都没戴的,有井岗山时期的,有延安时期的,最常见的当然是文革时期的…那些文革初期制造的像章比较简单,尺寸比十美分硬币还小,随着文革的进行,人们似乎感到越来越自身难保,像章的尺寸也慢慢地变大了.到了文革后期,竟然出现了音乐光盘大小的像章.如果身上戴上五十个这样的像章恐怕走不出二十步人就得气喘嘘嘘地停下来.当然啦,如果做成夜光的,晚上走路连灯都不用了.那时候的人没有环保意识,否则能省多少点电呀!

这些像章上的画面除了太阳的光芒(尖头朝外,否则就成了反革命)还有旗帜,天安门,华表,毛选,地球…一看便知道文革十年,像章制造业从构思,设计到制造都有了突飞猛进的突破.

去年我在一个边远小城市的集市上找到了没有涂红漆的像章,那块铝饼因为氧化,表面上带着一种发暗的灰黑色.我翻来复去仔细看了一遍,断定这是毛主席逝世前后生产的最后一批像章.大概还没来得及上色,毛主席就驾崩了.他一死,为表忠心设计制造的护心镜当然也就没有实用价值了.我花了五块钱,用这枚已经毫无价值的废铝为我的收藏写下了句号.

我时时取出这些像章,让自己的记忆像水样自由地流淌.

那画面上要是有一碗红烧肉,或者毛主席是穿着一身西装,或者那像章是做成不同颜色和形状的…该多么有创意.

没准今年万圣节我应该全身披挂上收集来的毛主席像章,头上戴个骷颅面具,手里提上个南瓜形的塑料桶…再最后玩一回孩子们的游戏.我敢说我能讨够明年都吃不完的糖.

2007-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