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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August 10, 2007

英语里的那个吃字你未必晓得
Eat Crow or Eat Humble Pi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周的父亲早逝,母亲工作单位离家很远,每天下了班挤上公共汽车先要穿过半个北京城才能到家.所以我们平时放了学或逃了学都聚在周家.

有一天周没来上学.放了学我们几个便相约去周家打探.周家到处弥漫着一股炖肉的香味!唐三脚并作两脚就进了厨房,“原来这小子逃学在家解谗呐!”哥几个拥进厨房一看,那香味正是从火炉上那口冒着热气的大沙锅里泛出来的.郝一把掀了锅盖,冒泡的浓汤里煮着一锅瘦肉.

“你把谁家的兔子偷啦?”
“你不说我可开门喊啦!”

周只好照实说了.他声称用自制的猫笼子套住了一只野猫.哥几个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神,七手八脚就把沙锅从火上端了下来,风卷残云就给他吐了一桌子骨头.猫肉啥味呀?跟兔子肉差不多.其实肉味就一个字,香.

你别以为只有中国人什么都吃.我就见过吃松鼠,吃浣熊的美国人.要我说,火鸡最难吃.

初学英语的人看见eat就自然地想到了吃.

Eat的本意的确是吃的意思.但由此派生出的很多用语尽管带个吃字却让人难以下咽.

Eat crow跟吃乌鸦无关,这是在事实面前被迫认错,当众受辱之意.

Eat high off the hog 跟猪也没关,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合理合法占便宜之意.

Eat humble pie也跟吃馅饼无关,是被迫公开道歉,丢人现眼之意.

Eat one’s heart out更不是谗到吃自己的心.这是因失去所爱而心情沉痛,无法自持之意.

学习任何语言最怕的就是望文生意.

让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正人君子去细嚼慢咽吃乌鸦.

2007-8-10

Thursday, August 09, 2007

榜样在中西文化中的不同含义
Role Models and Cultural interpretation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人人都有革命理想,但谁也没有可真正效仿的榜样.因为那时候说长大要建设啥啥主义的社会容易,反正谁都看不见,谁心里都没数;要想实现个人理想可就难了.因为生活中的榜样都高不可攀.你敢说你长大想当毛泽东吗?你敢说你长大想当雷锋吗?你敢说你长大想当死了的先烈和劳模吗?你敢说你长大想当猪八戒,孙悟空吗?

于是在一个天天鼓着肚子说壮胆话的年代里,很多孩子的榜样竟然成了居里夫人,艾笛生和等等的洋人.这是因为在中文里榜样这词跟英文里的role model并不一样.前者仅供学习,瞻仰,阅读,参考;并没有真正的实际价值,并不是英文里可上行下效,可供复制的楷模.一个美国孩子说“我长大想当救火队员,”他并不是想被烧死当烈士.而在中国如果一个孩子要是说“我想当救火队员”话没说完嘴上就得挨一把掌,然后爹娘就恨恨地说“没出息!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咋不想去当…公司总裁!”父母绝对不会说“当救火队员太辛苦啦,你当董存瑞吧!”这说明中国人为自己树立的楷模都是为眼泪和背上的鸡皮疙瘩的.

在无数的例子中有两件最难忘.

内蒙古的草原小姐妹.一天她们在牧羊途中遇到了暴风雪.两姐妹为了救羊把自己冻残了.

刘文学.据说是个四川孩子.有一天看见村里的地主在地里偷辣椒就跟他搏斗起来,最后被掐死了.

成年人的楷模就不说了,自古中国文化讲的就是鞠躬尽瘁,燃尽最后一滴灯油.孩子的楷模让孩子觉得如此沉重,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如此之大,这就有点高不可攀了.羊就是不冻死,不是也得被宰了吃肉吗?一把辣椒换了至少两条命值得吗?这样的例子是想让孩子看轻生命还是看轻人性本身呢?这种例子实在不该永远地被大张旗鼓地加以宣传.

现在的生活从物质角度讲真是比以前好了太多.但是今天的社会依然竖不起人人可以效仿的楷模.在农村,一个孩子的理想是读书,然后由此远远地离开农村.或者进城打工,远走他乡.在城市,一个孩子的理想是当总,当长,当模特,当演员…想当农民,想当工人,想当邮递员,想当生产者,劳动者的,少.你就是问开出租车的,他的回答也是“唉,没办法!”接着是“我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干这个.”

你下次去朋友家问问他们的独子,独女,“你想不想当动物园的饲养员?”你看人家给你好脸看吗.

你要是拦住街上的行人这么问,人家不脱下鞋子追着你打就一定会以为你有精神病.

2007-8-9

Wednesday, August 08, 2007

孔乙己故事新编
The New Story of Kong Yiji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孔乙己坐着蒲团两手撑地一路乞讨到了上海.在那儿遇见个世界知名的西国慈善家.这洋人见他衣衫褴褛实在可怜,便扔给他一个大洋.谁知孔已己除了用英语谢了施主,还主动给洋人背诵了一段美国宪法.他那口音很重的英语倒把个远离故土的洋人感动得流下了泪水.就这么着,孔乙己在慈善家的资助下出了国.

在外国混了几年,学了半年豆腐制做,又学了半年中草药榨汁技术,按西方习惯把名字改成Yiji K,再花钱买了张假文凭摇身一变成了留学的博士,于是孔乙己打道回府成了海归.

尽管孔乙己因为早年窃书被人打断了腿,可如今是坐着轮椅荣归故里,街坊邻居自是对他另眼相待,敬重有加.

“人家孔先生是大学问家!在读书无用的年代里人家就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

“就是不一样.俺们那时候整天就知道跑到公社的庄稼地里掰个玉米棒子,人家孔先生是偷书作学问,学贯中西!”

孔乙己就成了乡下人教育孩子努力上进的范例.

孔乙己每天穿着身意大利西服,挺胸抬头目空一切地摇着轮椅走在街上,到处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眼光.“妈的留不留学就是不一样!”每每见到乡里乡亲礼貌地给他让出条路来,孔乙己便心里感叹连连.

一日,孔乙己摇着轮椅从咸亨酒店的门前经过.忽然就听店里有人招呼“乙先生,孔博士…”孔乙己装作没听见继续摇着他的轮椅前行.这店里就跑出男男女女四五个人,“孔大人,我们经理请您进去赏光喝一杯…”

孔乙己心想在哪儿摔倒的在哪儿爬起来.我还怕了他不成!“你们经理请我喝一杯,他怎么不自己出来请我?”

“哟!这不是孔乙…博士吗!稀客呀!您离家年头可长啦,我们天天都念叨你呐!来来来,今天我请客,你可万万要给我这面子!”

经理跟那几个男女就帮着孔已己进了店.

孔乙己环顾四周,还依稀认得店的旧时格局.不同的是酒坛子换成了酒瓶子,门口放了自动饮料机.

“二两老黄酒,一碟茴香豆…”孔乙己触景生情,习惯成自然地说道.

“那啥,孔博士.今天您大驾光临,我这小店是蓬壁声辉呀!今天我请客,咱喝人头马!那茴香豆咱也不吃啦,那东西连乡下人都不吃了.您出国多年大概不太了解国情了.现在是现代化啦.咱喝酒吃炸鸡…!”

一屋子人陪着小心察言观色地观察着孔乙己,生怕说错了话让孔博士笑话.直到孔已己捏起块炸鸡大家心里才松了口气.



酒足饭饱,孔乙己抹抹嘴对经理说,“三球佛要米儿,”见店家一脸疑惑,孔已己知道对方听不懂英语,便又用汉语重复了一遍,“谢谢您的饭食.我不但欠着您的人情,还欠着您些钱呢.”

店经理一听就急啦.“您这是什么话呀!我这店就是为您开的,过去是,今后还是.随时欢迎您光临!啥钱不钱的,咱们谁跟谁呀!过去的酒算我送您的!以后的酒也是…”

孔乙己见对方态度坚决,知道给他钱也不会收;就说道“你让店员取笔墨纸砚,我给你写几个字吧.”

“啊哟,那太感谢您啦!您写了我马上让人装裱后挂在进门的墙上!我要让全世界知道孔博士是我这里的主顾…”经理朝店员呶呶嘴,那伶俐的小伙子马上奔到街对面的文具店里去了.

孔乙己接过现买来的笔墨,稍微想想,便在摊开的纸上写下了茴的四样写法,写完似乎若有所思地想想,又在后边加上个英文的Bean.

“妈的,这墨是掺了水的!”孔乙己用英文在纸上签下Yiji K,声音里带着遗憾对经理说.

海归孔博士现在知道茴字的五种写法了.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2007-8-8

Tuesday, August 07, 2007

英文中的蓝颜色
The True Blu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英文里的blue当然是蓝色.就是那晴空万里飘着几朵白云彩的,让人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享受着习习微风能做起白日梦的那种天蓝色.

那种没有污染的天蓝色…

我小时候的天就是这种蓝色.那时候当地上的是非从惨不忍睹变成熟视无睹之后,我便时时仰头看天,天真地以为那里真有个青天大老爷;有个包青天;有个托着塔的李天王;盼望着他们能降临到这人世上来看看,来劝劝…

那时候的天上只有一颗升起了再落下的太阳,到了晚上便出了时圆时缺的月亮.在没有月亮的晴夜里,天上便是闪烁无语的星星.

前几年我在云南的大山里又一次看见了因污染在很多城市已消失了的景象.白天的天居然是蓝的,夜晚的星空上居然挂着一钩弯月,远处的湖边在漆黑的夜里居然飘荡着几盏明灭的渔火…不知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工业化,城市化的广袤大地上还能否再现.

蓝色是一种多么浪漫的颜色.

但是这blue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我们所说的天蓝色.

在英语里,形容一个人气急败坏,筋疲力尽的时候说:blue in the face.这未必是我们说的蓝色吧?

在表示千载难逢时,英语说:once in a blue moon.这也未必是天蓝色.

那能让我吃得血变成蓝色的蓝莓blueberries也不是天蓝色.顺便提一句,蓝色的血,blue blood在英文里是贵族的意思.因为他们整天躲在室内忙着搞阴谋诡计,苍白的脸上一根根血管都是青里泛蓝;那些整天晒在地头的愚昧民众便以为那些治国的栋梁身体里流的都是蓝血.你现在明白流蓝血的为什么要建立深海舰队blue sea navy了吧.人得从哪来到哪去,葬身鱼腹是回老家啊!

美国人没有贵族的概念,作此声称的百分之百都是骗子.但是有一个词形容名门望族,born with a silver spoon in the mouth,叼着银饭勺出生.多年前德州的女州长讥讽现总统布大人丢人现眼,把这句话改成了He was born with a silver foot in his mouth!我每每想起不禁开怀大笑.

最近中国的猪又纷纷得了叫blue ear的蓝耳病,连肉价都抬起来了.此前还有一种更普遍的病叫blue tongue,蓝舌病,也是病毒引起,以传染羊为主;也传染其他牲畜.其症状基本跟蓝耳病相似,高烧,流口水,头和舌肿胀.想想疯牛病就是从羊传到牛身上,不知现在的猪蓝耳病是否也跟羊有某种联系.不过政府说了,就是吃了得此病的猪肉也不会致病.老百姓最信政府.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听话就听党的话么!

Blues就不是蓝色的复数了.这是布鲁斯音乐,也就是演奏带唱的黑人爵士乐.那种忧伤的调子,那种低沉,那种把人变成吃猪狗食干牛马活的奴隶时代的回忆…顺便补充一句,尽管这词是复数,后边要跟单数动词,I enjoy the blues he plays.

由此就生出了另一个表示厌恶,不情愿的词:Monday blues星期一压抑症.那些厌学的,厌上班的最讨厌星期一.他们常常在星期一早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就是犯了病.

让蓝色多给人些浪漫,少给人以忧伤.

所有属于未来的孩子都有权利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

Don’t let the blue sky appear once in a blue moon.

2007-8-7

Monday, August 06, 2007

万人空巷迎芒果的故事
The Mango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种叫芒果的东西还是在文革的时候.至于那个字怎么写过了好几天才弄明白.

我只记得忽然有一天满街锣鼓喧天,又是举旗的,又是游行的;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手里捧着个鱼缸似的玻璃盒子.那盒子下边是个木托,盒子里边垫着层红布,上边放着个黄灿灿的形状像猪腰子样的东西. 伟大领袖把遍天下的国际友人送的芒果转送给了忙于文革而废寝忘食的领导阶级.于是领导阶级就倾巢而出地走上了街头来向领袖致敬.

走过几条街,迎面又是一队形制相同的人,同样个个一脸兴奋,同样敲锣打鼓地抬着个玻璃鱼缸.估计那一天北京到处都是这样的游行队伍,估计那天鱼缸里放的都是真芒果吧?

没过多久,在很多机关学校里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佛龛的玻璃陈列柜,里边放着一个西红柿不是西红柿,茄子不是茄子的腊制芒果.然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大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探头探脑地瞻仰着这带有某种神秘与喜剧色彩的复制模型,似乎在心怀崇敬的同时便得到了一种神佑和与神的沟通…

我不止一次地近距离观察过玻璃罩后边的腊制芒果,心里总是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我啥时候能吃上个真的呀!

很多年后,当我第一次读到在西安发掘法门寺的过程和对唐朝迎佛骨及影骨(仿造的替身佛骨)的盛况的描述,不知为什么,我一下想起了当年全城百姓出迎芒果的盛况.同样的万人空巷,同样的盛况空前,同样的心怀虔诚…我居然目睹了复活的历史.

很多年后,在我离开了中国之后终于吃到了真正的芒果.那沉甸甸的墨西哥芒果比小时候见到的茄子还大.要是遇上劫匪当武器掷出去,肯定能把坏人砸成残废.

还有那东南亚产的扁芒果,黄黄的摆在店里像堆金子.大概我当年看见的蜡制芒果就是这种艺术化了的芒果吧.没准当年的芒果就是从离佛祖的家乡不远的地方送进中国的?

我喜欢吃芒果.把从店里买来的冻好的芒果丁倒入搅拌机,加足水和奶,挤上一个青檬按下键,顷刻之间就制成了酸甜适口的芒果冰.这是消夏的最佳饮品.

我当然也知道伟大领袖为什么把这么好吃的东西送给了人民.他太迷信了.他知道那芒字的草字头下边是个亡字;而那草字头与他的姓…不知道是哪国的坏人竟然把英文叫Mango的东西送给了我们的伟大领袖.Man Go!真是太便宜了这假惺惺的国际友人!

2007-8-6

Sunday, August 05, 2007

怎么翻译胡搅蛮缠与胡说八道
How do you say that in Englis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最近中国的一些老字号商家在开始纷纷向海外寻求产品的正确译名.这是个正确的举措.记得有一回我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食府就餐,翻开菜单一看,好家伙,不知店家从哪儿雇来的译手,那松花蛋被译为“存了一千年的蛋;”糖醋鲤鱼译为“在糖和醋里游泳的鱼;”樟茶鸭是“在樟树或茶树下熏死的鸭子.”我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你给我弄一只在茶树下熏死的吧.”你说假如是一个洋人来吃这样的饭多有助于了解中国文化!

还有一回走在一座新开发城市的街上,只见对面路边一家理发馆居然用双语做了块招牌.那惹眼的英文是这么写的“We cut heads.”我看了直觉得脖子发凉.这比孙二娘开的人肉包子店胆大多啦,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人家的头给砍了!

在同一座城市的熙来攘往的闹市区我还见过一家女服店,店门的上方大书“Sex Clothes for Sex Girls.”把性跟性感弄混了,就不是作服装生意喽.再看看过路的,进店的人个个都是一脸的正气与坦然.啥叫思无邪呀!

翻译并不是逐字的直译,更不是望文生义.咱们来做两个简单的练习看看两种语言的互译问题在哪里:

“胡搅蛮缠”究竟该怎么译?

1.初学英语者:
Hu stirs and Man ties it up.

2.翻译酒店介绍和街头广告,菜单者:
Stirring up something before one ties it down.

3.教英语者:
To talk nonsense and argue continuously.

4.权威的汉英字典:
To plague somebody with unreasonable demands.

5.我的翻译:
Son of a bitch!

那么如何翻译“胡说八道”呢?

1.初学英语者:
Hu says eight roads.

2.翻译酒店介绍和街头广告,菜单者:
Hu talks non-stop for eight blocks.

3.教英语者:
To talk unreasonably until one’s head drops off.

4.权威的汉英字典:
To talk nonsense.

5. 我的翻译:
Bastard!

到了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地步你还玩什么风雅!

2007-8-5

Saturday, August 04, 2007

红颜色在英语中的含义
The Color Re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不同的文化对颜色有不同的理解.因此颜色在不同的文化中带有不同的含义.在中国文化里,红色代表吉利和喜庆;具有避邪和兴旺的双重含义.红色当然还代表革命与鲜血,它还曾作为政治符号出现在标语口号当中.文革时最常听见的话就是把毛泽东思想比作红海洋,要用它创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身红衣裤该有多么艳绝!

在英语里红色是报警色.因此跟红色相关的词汇多与危险,警告,威胁,凶险等有关.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政府公布的警戒最高级叫red alert,即红色预警.

过去装载爆炸品的船只都要挂红幡,所以red flag 今天成了引起警惕的同义词.比如:What they said raised a red flag in my mind.

Red light具有相同的含义.

以前重要的官方文件要用红带子系着,因此red tape今天就成了官僚,繁文缛节,办事拖拉的同义语.How can I cut the red tape to get it done?

过去商店里打折的商品通常系着红标签,所以有red tag sale之说.但是red tag也表示警告.如果一家餐馆被卫生检查部门red-tagged,就说明其卫生状况没有达到合格标准.

蔗农最怕的一个字是red-rot.这种菌一出现在甘蔗上,蔗皮就出现褪色,烂斑.

Red pencil 作动词代表审查,批改,捉刀促笔.The editor red penciled the entire article.

飞行员最怕red-out.即飞机急速下冲时导致飞行员脑部充血,严重的可导致眼底出血.相关的还有半夜登机的red eye flight即红眼航班.

Red-light district指性工作者出没的红灯区.

Paint the town red则指的是在街头狂欢买醉,尤其指沿着街一路进店狂饮.

Red neck过去指没受过教育的南方白人,尤其是乡下人.现在成了愚昧无知,没有教养的同义词.

A redwood person则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

Red rag则是勾起愤怒的人和事情.

在麦卡锡时代给一个人贴上同情红色政权的标签能断送了其前程.因此redbait指给别人戴上政治帽子以达到诽谤的目的.

其他跟红色有关的词语还有沾一身血污的redwat.

海水因污染出现的红潮red tide.

出现赤字,经营亏损的red ink, in the red.

表示滚烫,震怒,棘手的red hot.

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red-handed.

在这种对红色有文化偏见的环境里,连吃的肉都被分为吃下不健康的red meat对应white meat; 想象一下weaving a red flag(挥舞一面红旗)是多么具有令人侧目的喜剧效果.

说了半天,有什么好事跟红色沾边吗?有两桩.Red carpet和red wine.前者是给予到访外国元首的最高礼遇,红地毯欢迎仪式;后者当然就是这几年(酒鬼买通了研究人员)四处宣传的对健康如何如何有好处的红葡萄酒.

文化差异都是通过例如语言而表现在这些细微之处.不懂得这种差异往往容易造成尴尬.这种尴尬如果在不言中则很容易造成副面的印象与结局.

A red-faced person可能是因尴尬而脸红;可能是因愤怒而脸红;也很可能是因厌恶而脸红.

2007-8-4

Friday, August 03, 2007

曾骗了你的父辈和几亿人的新闻
The Treasured L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五十年前,现在被称为爷爷奶奶的一辈人经历过一场叫大跃进的运动.当时一穷二白的中国在英明的领袖指引下,想通过一场全国总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的生产力大激发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遗憾的是在这场上下一致,同心同德,热火朝天的运动中,人们不明原因地集体丧失了理智和常识.在一个农民执政的国家里,农民出身的领袖们居然相信了农民(和)干部制造的铺天盖地而来的不实之词与弥天大谎,最终使国家和人民付出了极沉重的代价.

今天用几个问题作为开篇吧.

你见过一株结九十八个穗的水稻吗?而且平均每个穗上长着一百五十多粒稻子.换句话说,一棵水稻可以结一斤左右稻谷.

你见过高五尺,穗长一尺的水稻吗?这株水稻一穗结七百四十粒稻谷.

那么你是否见过每穗结九百多粒的水稻呢?

你见过每株结一百一十四个穗,四千五百多粒的麦子吗?

你见过一丈多高,结九个棒子的玉米吗?而且“个个棒子都像棒槌一样”?

你见过比一般谷穗长三四倍的谷子(小米)吗?它的穗长一尺九寸五.

你见过高一丈多,一棵结一千二百多荚的大豆吗?

你见过一棵结九百二十多个果的花生吗?

你见过一人多高,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结一万多个荚的油菜吗?它一株能产油菜籽六斤多.

你见过一个根上长着三十五棵,重六百四十五斤,可产糖七,八十斤的甘蔗吗?

你见过三十多斤重的芋头,五十多斤重的大白菜,七尺长的豆角吗?

你见过芦苇结出水稻吗?见过向日葵根上长马铃薯吗?见过又结茄子又结西红柿的植物吗?见过一个南瓜上结出四个苹果吗?见过穗形像高梁,可是结着稻谷的植物吗?



以上全部引自一九五九年一月十日人民日报题为“农展会上看‘珍奇’”的一篇署名苏群,许士杰的文章.记述的是农展会上展出的一九五八年农业大跃进的成果.两位记者在文章结尾感慨地说,“所有这一切,都反映了大跃进中的我国农民,在探索自然秘密上所取得的伟大胜利.”

这“伟大胜利”是农民被逼无奈,拿出的秘不示人的看家本事,还是那热火朝天的大跃进激发了人与植物的想象力?还是忽然之间人们忘记了丰富的汉语里久被使用的熟语诸如揠苗助长,好大喜功,投其所好,曲意奉迎,痴人说梦…当时的人,从领袖到群众,对这样的荒唐竟坚信不移,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或疑问.

面对假象,面对人云亦云的世界,面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强权统治…你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独立的判断和主张吗?当你选择与掌握着真理的大多数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又如何知道那真理不是戴着假面具的谎言?

听说最近又有些心怀叵测的民族主义者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向往着新的“超德赶美”的大跃进了…

2007-8-3

Thursday, August 02, 2007

苍蝇使毛泽东发动了除四害运动
The Flying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蔡的爷爷解放前在保定一带开过饭庄.蔡小时候听他爷爷亲口讲过这么件事.一天中午从门外进来一高两矮的三个国民党大兵.他们坐下后叫了一桌酒菜,吆三喝四地划了一回拳,到快结帐的时候,其中一个忽然大叫“你这菜里怎么有苍蝇!”蔡的爷爷知道其中有诈,急忙从柜台后走过去取过漂着苍蝇的盘子,下手捏起苍蝇当众就吞了下去;然后陪着笑脸说道,“老总,是您看花了眼,小店薄利多销靠得是您们的抬举,小的哪敢让苍蝇扰了您的心境…”三个诬赖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付了帐骂骂咧咧而去.

把死苍蝇投在吃完的菜里想白占便宜的事现在少了.但苍蝇没少.前不久我还一边挥舞着一只手在空中驱赶着苍蝇,一边用另一只手抄了筷子在一家窗明几净的食府里吃过饭.在这之前,我跟几个朋友还在餐馆目睹过苍蝇自杀的全过程.

那是去年深秋的某天中午,几个朋友在一家餐馆为我饯行.大概因为气温已经让苍蝇感到了寒意,汤刚一端上桌一只苍蝇就一头扎进汤里变了佐料.大概其他苍蝇怕我们被人误会,在服务员正要把苍蝇海鲜汤撤掉的时候,另只俗称绿头蝇的又大义凛然地一头攮进了汤里…

那天我才发现苍蝇是一种极具悲喜剧双重性格的,哦,昆虫.

难怪当年中国曾经打过一场包括苍蝇在内的除四害的人民战争.

这场人民战争跟文革一样是伟大舵手亲自发动和领导的,因为他似乎特别讨厌苍蝇,连诗里都没放过点它们名的机会.

毛泽东在1960年写道,“无论老人,小孩,青年,壮年,教员,学生,男子,女子…都要尽可能地手执蝇拍及其他工具,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大除四害.”他说这件事具有“移风易俗,改造世界的意义”务必要“使得家喻户晓,人人动作起来”同一年他在天津会议上还对此作了补充性说明,“这个除四害…原来中央那个批语不动人,…凡是办一件事,你不大吹大擂,有声有色,讲得神乎其神,谁听呀!”我敢说就是今天的苍蝇们听见这样的话之后也会被吓死.

于是举国上下的人民就行动了起来.

当时的人民日报曾登过一篇报道,安徽巢湖“一等卫生先进工作者”,工人顾有昌从1952年起六年如一日地除四害,仅仅在1957年里就挖了25斤零10两(当时的称是16两为1斤)苍蝇蛹,蛆31斤;你算算他平均每天要忙着消灭多少苍蝇和蛆蛹.

武汉市安静街72岁的蔡月英老太,三年如一日除四害,五次被评为市,区爱国卫生模范.据报道她一个人就徒手灭掉了240万只苍蝇!要知道滴水成河,粒米成箩,聚沙成塔.拿240万只苍蝇是能填满一个会议室的.

任何生灵的生存在受到威胁时都会激发出更强的生殖繁育能力.再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都无法战胜苍蝇.

大跃进失败了;除四害也失败了.毛泽东死后文革以他的老婆受审而结束了.那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都一一结束在失败之中了.这小小的寰球依然响彻着苍蝇的嗡嗡声.

因为这个世界归根结底是属于苍蝇的.

2007-8-2

Wednesday, August 01, 2007

笑读一九五八年的人民日报
The News Article from Fifty Years Ago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九五八年中国的农民忽然一夜之间诗性大发,可惜当时没有全国超男超女大赛,也没有国际选秀这么一说;让很多人才白白地埋没了.这里有当年的报纸为证.

一九五八年十月二十二日的人民日报上有一篇新华社记者古平写的题为“人人写诗个个唱”的文章.讲的是他在江苏省常熟县和平人民公社白茆乡的采访所见.

记者说该乡的墙壁上到处都写满了“目不暇接”的新山歌.包括公社党委书记,食堂的炊事员,七十三岁的老人在内的歌手,诗人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写出,唱出了三万首新山歌.当年八月初乡文联成立后,一百多个新会员组成了三十个创作小组…乡文联在全社五千多刚摘了文盲帽子的学员中开展了一人五首诗的运动,出现了人人写诗个个唱的热潮…

文中特别刊登了其中的四首以飨读者.

在该乡的入口处白粉墙上记者看见了这么一首:

小农经济独木桥,合作社是康庄道,
人民公社办起来,天堂哪有人间好.

你说老百姓的感觉有多么敏锐,他们进了人民公社,解决了吃饭问题,马上把生活跟天堂联系在了一起.

另一首题名为东风吹的民谣是这么说的:

东风力量大无穷,
吹得迷信连根拔,
吹得保守一扫空,
吹得落后沉海底,
吹得贫穷影无踪.

这风吹得真是气壮如牛,惊天动地.不知吹这么大的风对庄稼的收成有没有影响.

在一大队食堂工作的炊事员在食堂的墙上留下的诗是这样写的:

九月菊花透心黄,
人民公社是天堂,
心里喜,嘴里唱,
山歌飞过白茆塘.

这分明是一个吃饱喝足的人喜滋滋地说出的心里话.守着粮食天天随便地吃是一种多么的暇意与满足.千万别把粮食都吃完了,不然“透心黄”就成了“透心凉”.

一位“雪白的胡须齐到胸口”的七十三岁的老人是位能写善唱的歌手,这位经历了几个朝代的创作高手留下的诗歌不知用的是什么时态,因而说不清是白描还是想象:

白茆乡大变样,
白茆塘开得像运河样,
两岸房子造得一式样,
屋后花园门前场,
电灯照得满场亮.

就是今天很多地方都没达到如此的水平啊.这样的描写对今天搞房地产开发的太具有参考价值了.有水,有花园,有电,没有树;要是再有电视天线不就是今天的城市吗!

可是在这具有代表性的四首诗歌里没有一首提到劳动;提到种地;提到要去生产,创造价值;提到的都是一种期望式的享受与抒情.是现实欺骗了眼睛,还是理性迷惑了现实?

没能亲身经历那个汹涌澎湃的时代;但读过在那个时代成为历史之后亲历者的叙述,那是一个天天喊着“超英赶美”的火红的年代;那是一个亩产破地球记录的年代;那是一个砸锅拆门板的大炼钢铁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天天都是不夜天.

白纸黑字的采访记实,权威的新闻媒体舆论,政府的喉舌与声音,代表的是人民和他们切身利益的报纸…

当人们喜不自禁的时候,往往就把自己变成了荒唐的笑料.

公正,客观的报道有时也很难经受住时间与历史的检验.

公正,客观的报道少之又少.普天之下皆然.

2007-8-1

Tuesday, July 31, 2007

老百姓所面对的世界与人生
The Small Potatoes and the Big Brothe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如果给你一张纸让你列出一个你认为改变了历史的人物名单,你也许可以写下五十到五百个名字.那真正学历史并以此为生,还没被饿死的人也许能写下上千个名字.

但哪一次历史的变迁不牵扯到成百上千万,甚至上亿人的参与?他们可曾把握,控制自己的命运?这些名不见经传的老百姓并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只字片言.他们只是被称作“人民”和“群众.”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他们甚至被称为“暴民”和“土匪.”他们的命运就像被操在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巨手中的柴刀,披荆斩棘地为胜者杀开一条血路;然后用他们自己的生命变作渣石铺在了通往辉煌的路上,让那载着青史留名或遗臭万年的人物的车队隆隆而过…

被称为老百姓的小人物是历史的一道风景线.因为他们擎起一种文化,支撑一种制度;他们是决定历史走向的潜流.

墙头草随风摇,哪边风大哪边倒说得是他们吗?

面对极权而选择道路以目,禁若寒蝉的是他们吗?

在战场上像草样地被砍倒,像洪水般不断地朝前涌的是他们吗?

脚踩两只船,既能俯首贴耳当顺民,又能打开城门迎接新贵的是他们吗?

为统治者火中取栗,人云亦云,自相残杀,互相告秘的是他们吗?

忘记了血肉相连,唇亡齿寒而效忠于一部国家机器的是他们吗?

自觉自愿地接受了说教,然后用示范去教化别人的是他们吗?

带着恐惧和盲目而成为政治口号及目标的追随者的是他们吗?

生活在错觉中,并让别人产生同样的感觉错觉的是他们吗?

拥护爱戴,三呼万岁,夹道欢迎,然后打倒偶像再踏上一只脚的是他们吗?

乘人之危一拥而起,拳打脚踢乱中渔利的是他们吗?



老百姓的命运由谁操控?老百姓的生命由谁捡视?老百姓的感觉由谁决定?老百姓如何保持独立的人格与见解?老百姓如何拒绝人云亦云?如何不沦为工具?又如何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把“他们”两字换成“我们”如何?

2007-7-31

Monday, July 30, 2007

当年教过俺的那位外教
The Foreign Language Exper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大概是在大二那年的下学期,学校不知从哪儿给我们聘了位外教.

看样子她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一头金发披在肩上,灰色的大眼睛就像一汪秋水.论身材,论长相她都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第一天来给学生上课,自然要先自我介绍一番.

“我叫丽莎,丈夫是我的高中同学.”

我们静静地听着她那沙哑的声音,恍惚中觉得是勾魂的仙女下了凡.看看坐在我周围的弟兄们,一个个都紧抿着嘴怕把口水流在课桌上.

“我丈夫是出生在美国的第三代华人.虽然中文讲得不太流利,但公司很器重他,把他派到北京办事处.我就跟来了.”

大家默默地交换了下眼神,觉得心里挺热乎的.嫁给了中国人,那跟俺们就算半个老乡啦.

“我丈夫姓便(汴).我婚后改姓了夫姓.你们以后就叫我小汴吧.”她用生硬的中文把“小便”两字说得清清楚楚.大家心里都不由地格登了一下子.

坐在旁边的孙轻轻捅捅我“好在年纪不大,不用管她叫大便.”

大家一直坚持叫她丽莎,让她觉得中国学生真是太懂礼貌了.

2007-7-30

Sunday, July 29, 2007

那远古的美洲夜郎大帝国
Not All from the Book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最近在旧货市场上花了两把铜钱买了三十斤旧期刊,都是些唐宋年间活版印刷的百姓日报什么的.我冒着被灰尘呛死的危险,一边咳,一边一张张地翻检着,忽然就从中掉出个发了黄的小本子.我拍拍土,拿起来一看,是清朝初年一个叫张四的写的古美洲夜郎国游记.

按张四的说法,古美洲夜郎国当时借着房地产开发的强势,吞并了周围的六乡四镇,居然就成了古美洲夜郎联合大帝国.百姓家家院子里有口井,井里坐着井底之蛙;人人戴眼镜,谓眼不见为净.每条街上都办起了什么什么一条街,比如食品一条街,仿冒一条街,苏丹红调料一条街…走在街上人人手里举着串烧烤,个个吃得嘴里流油,红光满面…据记载古美洲夜郎国开国的时候,人们见面时的问候语是“您吃了吗?”到张四写书的时候人们见面问的是“你拉了吗?”可见这进步还是很大的.

我读着不禁羡慕起当时人们的生活来了.

古美洲夜郎国里的老百姓可不像今天的西方社会,人和人之间明明没什么沟通,可天天霸着电视,报纸,广播为屁大点事辩论来辩论去.人家都是上班炒股,下班跳舞,天天买醉…日子过得务实,充实,踏实,老老实实.

医学发达.人家什么药都买得到,用得起.而且药都是分三六九等,想买真的有真的,想买假的有假的;完全按人的经济承受能力划分.如果吃了伟哥,包了三奶啥的需要就医,街上到处贴满了诊所地址,无论你是看疮疣还是看糜烂可选择的场所多啦.哪像现在的西方社会,有钱没钱看病都难,有钱的比没钱的看病还难.

法制深入人心.张四说这点主要体现在道路交通上.大家一开车谁都不让谁,最后就都挤在路上寸步难行.可大家挤着谁都没跟谁生气,人人都是一团和气.人家的政府说抓就抓,说杀就杀;大伙从来没意见,更不会说半个不字. 哪像现在的西方社会把人抓错了,过二十年放出来还得赔钱.在街上遇见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大家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是看着受害者幸灾乐祸,他们是等着履行公民荐才的义务.只等着见义勇为的一出现,马上把他竖为社会楷模的超男超女.

老百姓心态比较健康.肉贵了吃菜,菜贵了喝水.哪像现在的西方人,车越开越大,人却理直气壮地质问为什么汽油老涨价.人家体谅政府的艰辛.人家说得好,十羊九牧有什么不好,经济强壮了我们养得起.公仆吃喝有什么不好,他们不吃,我们也吃不起.等东西放得不新鲜了,还不是得我们吃下去.

重视教育,建立了一套完善的三级人才鉴别制度.学生好坏看成绩,老师好坏看押题,学校好坏看升学率.学生的积极性主要靠名校,名牌,名店来调动.人家的学生也不健身,还不是活得那么健康.虽然不能人人受教育,可人人有学历.走在街上随处可以办证,简直就是人才济济.哪像现在西方的孩子,脂肪多了不吃,菜少了不吃,书厚了有意见,考试多了有意见.人家的学生就喜欢考试.在一个社会里会考试的多了能没有希望吗?



啊呀,这书买得真值.要是能生活在书一样的世界里是多么地…

2007-7-29

Saturday, July 28, 2007

拆开知识一看,我受益匪浅
That’s Serious Stuff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最喜欢谈教育,因为我特尊重知识,因为知识来之不易.所以才有求学和求知之说.一般的人只有食欲和性欲,要是一个人有了求知欲,去求学,去求知,这谱可就大了!

求知的过程包括两个部分,学跟问.如果一个人只学不问,或只问不学,都无法变成一个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是怎么来的呢?靠读书,念书和背书.所以有学问的人又叫读书人.读什么书呢?读教给你往后看的书.所以学问是一种教你具有后视能力(即脑后长眼)的科学.那视力和记忆力最好的就叫才子(其实是“踩字”的谐音).据说他们之中的幸运者要是几十年寒窗读下来还没把身体搞垮的话,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有黄金屋和美女伺候.

一个人有了学问才有知识,又叫学识.知识包括两方面,知道和识别.一个人只有在学了一肚子的学问之后才知道怎么识别.所以有了知识后无论你见到什么,心里永远有一把可供参照的尺度,即用读过的书来衡量现状和未来.“温故而知新”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世间的事物千变万化,只要记住“万变不离其宗”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如来佛状,将五指伸开并拢;这姿势一摆连孙悟空都跳不出其掌心.所以知识总是与渊博相联系,于是那些没赶上黄金屋和颜如玉的,有池塘(渊)和土地(博)伺候.估计当年的地主就是这么来的.

作学问可是件严肃而艰苦的事,万万马虎不得.

所以汉语里有“苦读”,“治学如治川”之说. 因此汉语里又将孜孜好学者称为“学子”,意思是为了作学问要去装孙子或者更直白一些,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装孙子.只要有红包,被赏识,叫人家两声爷爷不疼.

有了学问才能“进阶”与“及第”,即“学而优则仕”.你说一个人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没有被一次次的考试淘汰,打垮;败了再战,愈战愈勇是何等的令人景仰.最后没成了喜不自禁而颠狂的范进,终于得到了世人的承认能不令人,令己感叹!

所以你经常能听见有人吹牛自己在职场上如何如何,又是如何奋斗成功的云云,这牛不吹心里不平衡呀!所以有了知识就得会扯蛋,要摆出付正义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整天人前人后言必道德,语必是非.不摆出这么付装模作样的上帝的面孔谁人识得你,你又如何能成了楷模!

知识作大了,就成了“知识分子”.有些人便又心有不甘,觉得委屈.怎么本事这么大才是个分子.你还别不满意,那连分子都够不上的粒子多啦.再说当分子总比当分孙好吧!

所以说一个人要想爬上通天梯,一定要先学会自虐.你就啥也别打听,啥也别去管,就是天塌了,记住是先砸死高个子的;记住就是外边发了大水,你只要守着张桌子能漂起来就淹不死.所以古人有所谓非礼勿言,勿听,勿视之说.你别管啥正义,啥是非,啥社会,啥现实…你就死心踏地去苦读,研读,读了再读,把书背熟了,把书翻烂了,把眼读得整天冒金星,把人读得走路摇摇,见风就倒;你必成功.成功了有得是酒,有得是钱,有得是女人,有得是风光与排场去摆.先把脑子装满了,装满肚子就容易了.天下的水牛,黄牛你愿吹哪条随你挑.

那些大权在握的,高高在上的,事业成功的容易吗.人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人家吃了多少的苦!要是有时候人家忘了为人民服务,没良心,公心...你一定要谅解!

人家累了.

2007-7-28

Friday, July 27, 2007

瞧瞧人家古人怎么作学问
Role Models in Learning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你现在要是在街上看见车队,马上会想到两种可能:结婚的在游街或者伪挨屁(VIP)在招摇过市.以前可不是这样.在过去街上凡是出现了车队,那是有知识的人物经过.他们一出来身后一般都跟着五辆车,所以叫“学富五车”.你现在知道中国人为什么重视教育了吧.因为大家站在路边一边看,一边心里就涌起一股景仰的感觉,发誓要效仿圣贤,就是自己组不出车队也要让自己的孩子有这么个风光的车队.

在求学的过程中没有人比中国人付出的代价更大,在光荣之前走了一段很长的曲折之路.给你举几个范例.这可是激励了无数代学子的典型.

头悬梁.
这是个亡命徒型的.为了不向疲倦和懒惰屈服,把头发结在房梁上.看来为了求学或治学,头发不能留得太短.另外房顶不能盖得太高.你想象一下这情景,屋里一张桌子,上边是一盏昏黄的油灯,四处摊开的是书和纸,学子一脸正气端坐于前.他目光如炬,目不交睫;已经给自己立下了军令状,背不出书上的东西,上吊!

锥刺骨.
这个更壮烈.一手握书,一手拿凶器;像个针灸大夫不住地朝自己的穴位捣.干什么都是有代价的,想读书就得付出血的代价.当然啦,如果是夏天因为失血过多不会觉得太热;冬天身体因为疼痛肌肉一收缩又不会觉得太冷.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治了学问还节省了能源.这是个环保型的学者.看来以前开文具店的并不会做生意,要不今天就该称文房五宝了,笔墨纸砚之外备锥!

如囊荧.这个会生活.布口袋透光性那么差,得抓多少荧火虫才能亮得像盏灯啊!这个家伙为找个借口溜出门去透透气,捎带着玩玩,不惜能想出这么有创造性的办法并且青史留了名.这,就叫人才.看来以前荧火虫比现在多,要不他抓够了天也亮了.想象一下坐在半袋虫子跟前,随着那绿悠悠的荧火的一明一灭,那学子高声诵读的情景.诗人呀!

如映雪.谁能大半夜的就着室外的雪依窗而坐去读书.那时候窗子没玻璃,屋子没暖气;可他就能想出这么动人的办法感染激励后人.也许他坐着坐着举头望见了那轮明月,索性坐到了室外的雪地上.冰天雪地里就坐着这么一位勤奋好学的学子!这个真应该去考戏剧学院,他太有表演天才.他比章子怡在十面埋伏里被砍倒了又站起来悲壮多少!

作学问在中国是何等的庄严.难怪今天我们称这个过程为教育.当然啦,对老师来说,那些只学不问的,光听不说话的,教着教着老师就以为是在教鱼;对那照猫画虎,生吞活剥的教着教着老师就以为是在教愚…

当那教育是为了考试,学子学着学着就变成了一条条的焦鱼.

2007-7-27

Thursday, July 26, 2007

从铅笔到电脑的长征
From Pencil to Comput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过去讲故事都是以“从前”;“很久以前”;“古时候”开始的.不久以后故事将这么开始,“在没有互联网和电脑的时候…”那叫未来的孩子便睁大了眼恳求道,“您给我讲个喜剧吧,我不爱听悲剧…”

电脑,互联网的出现比铅笔的历史短多了,可它彻底改变也丰富了人的生活与世界.我现在写东西要是不坐在电脑前那叫灵感的死活也不会出来,纵使有下笔千言也是无从写起;手里捏着根笔看着一张白纸这叫脑子的东西里就只有一片空白.这叫什么事呀!

记得大学毕业后刚工作时,电脑还没普及到个人手里.那时单位里用的是电动打字机.多少个夜晚为了赶稿子,挣外快;那啪啪啪的声音要敲到深夜.遇到要赶写,翻译个比较重要的内容,错一个字母要先涂掉,换一个字要先数好字母数,然后去搜肠刮肚地找个字母数目相同的字去填补空缺.要是打着打着看窜了行,漏了一句话,只能把一张纸撤下来再从头开始…那麻烦不是搞中文的人能想象的.那个时候会打字就跟单位里会开车的司机一样是个人物,走路时跟屋顶上的卫星接收碟一样只看着天.

在那之前,所有东西都是手抄的.作业,作文,习题…铅笔,钢笔,圆珠笔…我是在全家被下放到干校后开始学英语的.那时候的所谓英语教材里全是闭门造车的信口开河,天天是Long live Chairman Mao;一提到工具就是Sickles and hammers;表示高兴用的是Happy and gay;工作场所就两个地方fields and workshops…我知道学这样的英语我永无出头之日.为了学习我先死皮赖脸地跟有原版英文书的大人混熟,把书从人家手里讨借出来,保证不弄脏,保证到期归还;然后不是挑灯夜读而是挑灯夜抄,我至今还保存着当年手抄的原版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双城记…用的是钢笔和那种黑面红脊的笔记本.那时候要是有台电脑,要是会打字…大概就该感慨没电了.

再早的时候写字用的是铅笔,最好的是中华牌的;深绿色的六棱形.一边捏着写,一边拿牙咬笔杆;往往笔没用完,一头已经被咬得坑坑凹凹…笔头要削得尖尖的,一使劲,断了;再拿起转笔刀…那时候人人有个铅笔盒,铁的;里边装的除了铅笔还有橡皮,有时候在上学的路上顺手抓只金龟子放进去带到班上去…

那时候没有想到将来会有一天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能在几秒钟内互通信息,更没有想到坐在家里就可以随时造访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进图书馆,博物馆,游览名山大川…那时候天天想的就是让全世界所有的穷苦人都能早日过上我们过的日子;那时候虽然连行动自由都没有,买张火车票都得要介绍信,可是据说因为天安门道路通天下,所以我们的朋友遍天下.

在用了电脑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我用铅笔的年代里,很多孩子并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很多完全是因为错生在了某个家庭,某个地方…

也许他们今天也都玩上了电脑游戏吧?

2007-7-26

Wednesday, July 25, 2007

曾经的北京,曾经的小店
My Hometown in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小时候对着大院的前门隔条马路有家修自行车的小铺,旁边是家公私合营的小饮食店.说是饮食店,其实除了吃的也卖点零七碎八的针头线脑日用品.到了夏天蹬平板车,三轮车的车把式常把车停在店前的大柳树下,然后进店去歇脚.

我喜欢在那看他们喝酒.

小店不大,只有两张方桌;平时也没什么顾客.车把式进去后就落了座,然后隔着玻璃柜台点些吃的.因为他们都是老主顾,店主很快就把他们要的吃食端上了桌.一小酒壶老白干,一个小瓷杯;一小碟煮花生米或一小碟卤猪头肉.

这些顾客一般都是赤裸着上身,肩上搭着条擦汗的湿手巾.他们一只脚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把酒从小壶里倒出来,然后把筷子在桌上顿齐,先慢慢夹起一片肉或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然后吱溜一声仰头把酒喝了,再慢慢拿起小酒壶来…

我手里捏着几分钱,装着在寻找什么;记忆便把这幅画面印在了脑子里.是好奇把我一次次引进店来,还是那个小店另有什么引人之处;我到今天都说不清楚.

外边的柳树上知了不停地叫着,店里几只苍蝇不停地在空中盘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烟草和烈酒混合的味道.店主手里拿着块抹布不停地擦着,柜台上的一个大玻璃瓶子里盛着绿色的青梅酒…

车把式们喝好了就走出店,在树荫下自己的车上坐下来.有的把别在腰上的蒲扇取下扇起来;有的开始叭哒起嘴里的铜头烟袋.

我把这一切都默默地留在记忆里,然后往家走.

那时候过马路从不用左顾右盼,因为那条路上很少过车.那时候周围除了树,就是有小鱼的河沟,没有喧闹的购物城.那时候小店后边是望不到边的稻田,每下了雨便蛙声一片.那时候的空气里总有股淡淡的泥土味.

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一座我熟悉的城市会变得熙熙攘攘,让我再也没有了回家的路标…

2007-7-25

Tuesday, July 24, 2007

揪住语言的趣味尾巴
The Humorous Twists in Languag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最喜欢捉弄不懂汉语的朋友.因为无法用三言两语去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的名字怎么拼,A在哪儿?”---A刚被我吃了,这是剩下的部分.

“这么古老的语言怎么还有表示电脑的字?”---因为七千年前中国人已经在用手摇的啦!

“汉语没有THE和OF吗?”---That’s THE miracle OF all miracles.

对初学汉语的来说,最难掌握的是量词.

“今天我在街上看见一件马车,上面坐着两根人.”
“明天上午四所好朋友要来看我.”

如果这么说话就太滑稽,太让人迷惑不解了.

既然可以说“我有一串项链”,“我有一条项链”,“我有一挂项链”,甚至“我有一根项链”;为什么不能说“我有一绳项链”,“我有一线项链”,“我有一珠子项链”呢?

因为语言是一种特定环境下形成的习惯.

其实英语跟汉语有非常相似的地方.比如在谈到一群巫婆神汉时,coven指女性,congeries指男性:

a coven of witches; a congeries of witches.

一群大象是a herd of elephants,而一群猴子则是a barrel of monkeys;一群狗是a pack of dogs,而一阵乱枪是a hail of gunfire.

而一群嘻闹的美女呢?a bevy of beauties. Bevy也指云雀,叽叽喳喳的鸟类.这不正合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么!

乌鸦在西方文化中同样不受欢迎,因而一群乱叫的乌鸦竟成了a murder of crows!

一群鲸鱼是a gam of whales,而一群鱼是a school of fish.可一群猫头鹰却成了a parliament of owls!你说玩政治玩到夜猫子的地步,给人的印象有多糟.

在汉语里量词最难对付的是人.

一口人,一家人,一群人,一代人,一辈人,一伙人,一帮人,一批人,一车人,一屋子人,一电梯人,一桌子人,一种人,一类人,一堆人,一队人…可是你不能说一片人,一地人;因为你不能说三片人,五地人…弄到最后真成了人挤人,人挨人,人山人海,众目睽睽.对母语不是汉语的人来说,这人字太恐怖啦.

还有个有趣的现象就是传统上中西药所使用的量词不同:

西药可以说:
一粒,一片,一瓶,一丸,一支,一袋,一包,一盒,…

而中药则是:
一副,一贴,一剂,一味,一付,一包,一服,一碗,一沙锅…

但是随着中药的开发,就跟啃得急,屁擦饼在中国四处开花一样,量词也开始朝西药转化,而且药效越来越差,假药越来越多.究其原因还是人的因素.骗子太多啦!

有关报纸用的量词也很有意思:

一份,一张,一页,一篇,一版,一栏,一开,一叠,一堆…
可是如果报纸不说实话,用什么量词意义都不大,发行量也只能不断减小;于是广告,花边新闻慢慢地就把它变成了娱乐纸和废纸.

想来想去包子还是用一个,一口,一斤,一袋,一盘,一锅,一盒的好.不过那盒不是纸盒子或废纸盒子,是盛包子的饭盒子.

包子还是街上卖的吃着更香.要是能吃着更踏实放心就好了.

哈哈哈哈…

2007-7-24

Monday, July 23, 2007

假包子后边的真实故事
The Fake Products and the Fake Attitud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纸也不能掺进包子馅硬充.

在包子掺纸做馅的耸人听闻出台后的短短几天里,这消息无胫而走传遍了全世界.一时中国货假冒伪劣的讨伐声四起.

纸包子是在食物搀假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消费者普遍身受其辱,饱尝其害的基础上出台的.这是为什么大家宁可信其有,在政府媒体出来一再作了解释说明后老百姓依然心存狐疑的真正原因.

如果纸包子是假,地沟油是真的吗?猪淋巴掺进肉馅是真的吗?病死的动物流入市场是真的吗?臭豆腐掺大粪是真的吗?工业盐腌咸菜是真的吗?卖过期的食物是真的吗?火腿涂农药防蝇是真的吗?一年的陈月饼馅被包进新月饼是真的吗?儿童食品含激素是真的吗?茶叶含铅含农药是真的吗?养鱼虾的水里加孔雀石绿是真的吗?红心蛋是因为鸡吃了添加剂是真的吗?食品中过量使用色素是真的吗?出口产品被一再打回是真的吗?每年被招回的有问题产品中大部分为中国制造是真的吗?



如果一丑不能遮百丑,一假无法否百假,那么这种假新闻出台的原因和背景究竟是什么就值得认真仔细探讨了.

究竟是食品管理制度漏洞百出,屡屡被不法之徒钻了空子;还是大小官僚渎职,尸位素餐早已成了普遍现象;还是官匪勾结,联手坑害消费者屡屡得手;还是为了税收不抓质量与安全,视平民百姓生命如草芥;还是哗众取宠让谎话连篇成了一种社会文化和习惯最后自取其辱:还是因为假货充斥,消费者身受其害而使公信度荡然无存?

为什么纸包子新闻一出台,人们的第一个反映是义愤填膺,而不是同声谴责媒体的无耻?为什么食品安全的警报连年被一再拉响,而政府却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见怪不怪?猪蓝耳病已经传到了二十多个省,导致了肉价上涨;为什么政府可以一边要求销毁病猪,一边告诉老百姓就是吃了病猪肉也不会患上此病.这样的信息只能说明在建立和谐社会的今天,人和生命没有被作为根本而受到应有的和起码的尊重与重视.

假新闻炮制了假包子之后,要检讨的除了没有职业道德与良心的媒体从业者之外,假新闻的长期存在与不断出台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经济原因和社会基础呢?过去说四人帮的时代搞假大空,过去说毛泽东的时代搞假大空,过去说中国的每个封建朝代都搞假大空.什么时候假大空能成为永远的过去呢?

制造黑心食品的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从长期受害的消费者身上赚够了黑心钱,现在到了把他们彻底清出食品业;到了让他们吐出黑心钱,清扫他们自己制造的垃圾的时候.政府无法可依,有法不依,执法不力,在食品造假的问题上实际起了怂恿和推波助澜的作用,为此必须承担起无法推卸的责任.如果再度坐失良机,就只能肉包子打狗,永远失去彻底解决问题的时机,在全世界面前成为众矢之的.

在一个十三亿人的国家里,老百姓不能放心地吃下用自己挣来的钱买来的食物!这,究竟是谁的错?

是一个假大空的环境培养出的,没有职业道德的小记者吗?!

2007-7-23

Sunday, July 22, 2007

有趣的中国姓氏
What’s in a Nam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百”在中文里是很多的意思,比如“老百姓”,“百花齐放”,“百川入海”…

说到中国人的姓氏便有“百家姓”之说.其实这所谓的百家姓不是一百而是有五百多.这是中国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和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通过第三次人口普查的抽样调查结果得出的结论.

人们常用“张王李赵刘”,”赵钱孙李”来泛指姓氏,给人的印象是在中国张姓,赵姓的人数最多.其实按现代汉语规范词典(2004年版)的说法,在中国姓王的人数最多,王李张刘陈杨周黄赵吴是依次排在前十名的大姓.

这五百多姓氏中有很多非常有趣的字.比如有很多动物:

马,熊,龙,牛,骆,鲍,燕,令狐,鱼,羊,鹿,贝,虎.

姓了这些姓,能娶/嫁给姓屠(排名264,下同),姓皮(317),姓戈(364),姓弓(413),姓缠(437),姓火(452)的么?!

这五百姓里还有很多植物:

杨,林,梁,叶,姜,梅,兰,芦,麦,柴,柳,丛,蒲,苗,谷,米,桂,柏,植,麻,荆,茅,花,木,栗,桑,竺,粟,豆,粱,菅,檀.

相对应的则有:

田,夏,石,江,雷,洪,汤,施,焦,季,井,池,沙,折,糜,云,渠,海,盘,种(念chong2,虫),农,潭,山.

还有更有趣的:

阴(414);阳(155);
开(458).关(168);
翁(170),郎(209);
安(121),危(371)’
金(56),银(356);
揭(280),盖(286);

中国人的姓氏简直美(447)妙(424)得像一剂补(463)药(471)!

2007-7-22

Saturday, July 21, 2007

说说中文里的棍与棒
The Dirty End of the Stick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武器中可以说除了石头,就属棍棒是最原始的兵器了.所以在历史上对农民起义一再有揭竿而起的描述.想象一下举着锄头扁担,挥舞着棍棒的场面.那种前仆后继的蜂拥而来;那种杀声震天的呼喊;那种建立在烈火与血肉之躯上的催枯拉朽的破坏力…于是历史就被一改再改,变了又变…

男孩子对舞棍弄棒的天生喜好是不是这么来的呢?我每次看见小男孩手拿竹竿长棍嘻笑追逐,便想起在没有玩具的时代长起来时一个孩子因拿竹竿跟别人对阵玩耍而被戳瞎了眼睛的事.

大概由于棍棒跟暴力有某种关联,这两个字用在人身上时总带有某种贬义.

当一个人强词夺理,蛮不讲理,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时,通俗说法是,他专长于“打棍子”,给别人“戴帽子”;把别人说得一无是处,借以抬高自己.这种人当然最后只能把自己抹得最脏.老百姓对这种无理搅三分,擅长暗中下手的阴险之徒有个更通俗的叫法“搅屎棍”.

过去在重视家庭的传统中国社会,单身的男人被戏称为“光棍”(延伸到单身女人身上只是最近的事).因为单身来去无牵挂,慢慢地无赖撒泼,胡搅蛮缠被称为“耍光棍”.

棍字由此延伸出了许多带有贬义的词.例如描述横行乡里,为害一方的“恶棍”;专门怂恿别人去打官司的“讼棍”;装神弄鬼,吓唬无知的“神棍”;无法克制自己而去冒险投机的“赌棍”;撒谎吹牛,自吹自擂的“吹火棍”;当然还有沦落天涯的丐帮手上的“要饭棍”,“打狗棍”…

比棍粗且短的是棒.跟棍一样,这棒字也多带贬义.在古典小说中常有对“棒伤”和对其治疗的描述.那时兵器中有“狼牙棒”,衙门里有“杀威棒”,送葬的队伍里有“哭丧棒”.在婚姻不自主的时代,家长或恶势力可以“棒打鸳鸯(散)”;那种装傻充楞的二百五被讥为“棒槌”;旧时土匪叫“棒子”,给人印象最深的当然是“许大马棒”.

在棍棒文化里长起来的人因为望子成龙,又常常对自己的孩子实行“棍棒教育”…就连那唯一的中性词“棒喝”都带有某种能把人一棒子打死的暴力倾向.

但是让别人围着自己的“指挥棒”转的时代已经基本玩不转了.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一样,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强加于人的结果往往是自己挨上“当头一棒”.

明火执仗也罢,装模作样也罢,强词夺理也罢,棍棒已经成了一个再也吓唬不倒任何人的过了时的词汇.

2007-7-21

Friday, July 20, 2007

几个跟女人有关的汉字
The Chinese Characters relating to Femal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今天只讲(主要)跟女人有关的事情.

现代汉语规范词典里有一百六十八个字含女字旁.这其中有些是重复的,有些已经在简化过程中并入了其他字,有的变成了冷僻字或废字.但汉语里跟女人有关的常见字基本都入了选.把这些字仔细地拆开,你便会看到一种命运的密码.

姓,说出了生命的本源.被女人生下养大才有繁衍的可能与机会.姓是父系的标志,但却是母系的延续.

始,又是从女人开始.这始跟胎字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有女人才有开始,才有起始和自始至终.

妞,小女孩.那种含苞欲放的羞涩,那种女大十八变的神奇,那种丑小鸭变天鹅的惊世.

妖,聚女气而成.难怪妖除了邪气还有种淘气.难怪妖里妖气的男人容易让人双拳紧握,心里起了防范与反感.

妪,老女人.一个心中依然年轻,风韵犹存的老女人与一个初涉世事的小女人谁更有韵味呢?

妁,说媒是为了将好事成双变成喜事成对.先把对方介绍得天花乱坠,事成不成都能分到一勺羹.

婚姻.是女人头一昏被男人束之高阁,金屋藏娇;还是女人头一昏便步入了一场如陷囹囿的荒唐?

娶.这婚姻最早并不是名媒正娶,而是掠亲而去.难怪女人都盼着一位白马王子.那白马王子飞身上马一把抓了女人疾风般而去.

妒嫉.在足不出户的时代里普遍的隐疾还是在家长里短的复杂关系中为生存而发展出的一种本能?妒妇与妒夫有哪些相同与不同?

妈,一个震撼人心的字.白马王子掠来的压寨夫人为谁当牛做马?是老马识途,还是路遥知马力?如是千里马,伯乐安在否?

她.女人也是人.女人也该得到世间的公平.在公平的世界里女人也能成功.这字造得真是充满了远见.

嬲,戏弄.男人对女人进行调戏与性骚扰.可见这是个有历史的遗留问题.俗话说男不跟女斗,俩男人缠住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奸.古体是三个女字,一上两下.所有涉及奸的词汇几乎都是男人所为,却把罪名加在了众女人头上.

娼.男人总以为女人是弱者,可以随意地作贱她们.须知连最下贱的女人都会用那日字把他们弄得狗血喷头,出尽洋相.

2007-7-20

Thursday, July 19, 2007

狼来了之后发生的
The Untold Part of the Wolf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这是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一个牧羊的孩子闲极无聊便以喊狼来了解闷.大家闻声而起赶来打狼,发现受了捉弄只好悻悻而去.如是有三,狼真的来了,尽管孩子大喊,上当的人再没来救援.最后狼吃了羊…

故事讲到这儿其实并没有完.让我把这故事给你讲完吧.

狼吃完羊,舔舔嘴;说了如下的话:

1. 你真懒,有喊的时间为什么不把羊洗干净点.吃着太膻啦!

2. 你以后别放山羊了,还是绵羊肉好吃.

3. 你要是不喊我就给你留条前腿了.你喊得我生气了,什么都没给你留,饿死你!

4. 我帮你减轻工作负担你却乱喊,真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5. 别人天天丢羊都没喊,就你嗓门大.再喊我还吃!

6. 你养了羊不吃还不让我吃,简直太自私了!

7. 你把羊像金鱼那样养在家里我还吃得着吗?

8. 你无聊了听听MP5,干嘛喊狼来了抹黑我们的形象!

9. 反正你喊也没人信了,以后我天天来!

10. 你前几次喊狼来了的时候,是谁先跑到现场的,说!

11. 以后不许你喊狼来了,只许喊狗来了或老鼠来了.

12. 你再不跑开,我就喊有人偷羊啦!

13. 你把羊养得这么瘦,吃了它们是为了让它们少受点罪.

14. 你养羊有批文吗?有许可证吗?有牧羊资格证书吗?

15. 羊是留小胡子穿皮草的小资.吃了它有什么错!

16. 我吃了羊还要跟你打官司索赔精神损失费呢!

17. 不知好歹的东西!吃你的羊是看得起你.我怎么不吃张三家的!



2007-7-19

Wednesday, July 18, 2007

噫语般的胡言
Talk the Talk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人其实就是生活在地球上的蚂蚁,蟑螂,虾.只不过人给自己取了个更为冠冕堂皇的名字,寿命比它们长点罢了.

人给很多东西命名是源于无知,是偶然的意外,也是为了方便.如天与地.如果反过来不是一样吗?地上的飞鸟,天上的花草...要是"飞鸟"和"花草"也互换了岂不是更妙?只是语言经过几千年的重复使用变成了一种固定的符号和习惯,现在再作这么大的改动已经别扭到不可能了.

方向也是如此.如果当初是以东为西,今天我们就会说"你休想让太阳从东边升起!"这宇宙根本就没有方向.所以谁也不用去为那些天天头朝下生活的人们担心.所谓南辕北辙其实是殊途同归.其实我们闹了半天连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都没弄清.我们自以为认识,了解了世间的一切,其实我们连自己究竟走向何方都不知道.

时间自然也是人的发明.如果一天跟一年的概念互换,我们就会说"出生二十年的婴儿";"八十五天的建筑"了.想象一下我们的作息变成这样:"今年晚上我起早了."其实连这句话说出来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人类如果从一开始就日出而息,日落而做地成了夜行动物会如何?我们的眼睛会进化到夜里放光吗?那我们还会去发明灯吗?

如果当初对色彩的命名是黑白颠倒的,是红绿互换的...今天的世界还不是一样绚丽多彩."青光闪闪的太阳!"是不是一样富有诗意呢?我"喜欢在这蓝色的汤里加些粉红色的葱花."是不是同样催人食欲呢?

数字还不是一样;人称还不是一样…对抽象的,具体的物体的命名如果都是互换的;同意词,反意词是互换的…你看具有想象力是件多么了不起又可怕的事.都说知识就是力量,可知识的源泉来自想象.没有了想象力也就没有了探索知识的动力和欲望.

人们通常把习惯跟语言分离.其实二者是密不可分的.究竟是习惯影响语言还是语言影响习惯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说事事有解是人的一种过分自信,过分的自信就导向无知.

人类最大的发现就是对时空概念的建立,再有就是发现了相对论和辩证法.不同种族的人能够交流是人类能不断比较和进步的一个关键.至于文化,举止,制度,社会,规范...只是存活下来的人给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谁让人家胜了呢!道德是王者的道德,在败者为寇的历史上或现实中对与错,是与非其实都是一种不可能不变的暂时现象.因此可以放心地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理.有的只是一种伺机的洞察与自圆其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既使人无所适从,又是一种可憎的正常.

除此之外,人类其他的活动只证明我们跟虫兽没太大的区别.吃五谷杂粮的都是血肉之躯.你觉得没听见菜哭不证明它被切时不疼.前几年有人提出吃龙虾之残酷,让人觉得事物发展到了荒唐的地步.但你细想一下,有生命的东西难道不是都应该有感觉吗?这么一本正经地发展下去人真的得另找个星球移民而去了.不食人间烟火了就只有冲天而去啊.

社会在制度的不断健全下日趋完善,但它最终所面临的是被日趋完善的制度束缚压垮.因为任何事物发展到顶峰,极端必然走向相反的方向.作茧自缚的除了投火的飞蛾就是人了.

感觉是种说不清的物质.说它是物质因为它的存在使人产生不同的体验,就像人闻见不同的味道产生不同的反映一样.那么到底有没有心灵沟通的可能呢?有没有灵魂呢?有没有外星人呢?你看这词用的.我们又在用自己的一套去解释未知了.

"Si Xiang"指的究竟是"思想"还是"死象"?是"思乡","四项","四响"还是"丝箱"或"四箱"呢?

汉字有可能进化成拼音文字吗?



2007-7-18

Tuesday, July 17, 2007

西方游客的中国行
The Traveling Min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以前年年随着洋人旅游团浩浩荡荡地开进中国.

几年来通过跟他们的密切接触和交流,我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心目中的中国(应该)是个啥样子.

他们是太羡慕皇帝和帝王过的生活了.那兵马俑,战车和那看都看不过来的文物;那皇帝住的宫殿和行宫;那前呼后拥的场面;那招妾纳妓的挥霍生活…

他们终于知道中国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了.连小贩卖给他们的东西中都动不动有成百上千年的古董,而且无论做工多么精巧全部是手工制作!

“你看我买的这串项链如何?”
“真不错,看样子像明朝的货.”
“那你看我买的这双鞋呢?”
“八国联军司令挖得细也有一双.”


他们最喜欢庙呀塔呀铜狮子呀玉佛呀吊桥呀污水横流的集市呀…他们喜欢那朱砂红墙与那黄绿的硫璃瓦,他们喜欢穿着招摇的衫裤坐在酒巴里大声用英语喧哗.

他们到了那穷乡僻壤便为自己想象中的中国得到证实而得意.看,这才是中国,中国就该永远是这个样子!他们到了城市就变得不屑一顾,不以为然.中国不要搞现代化,搞了现代化就失去了中国的特色(跟我们平起平坐)了.咦?我怎么没看见裹脚,拉洋车的?我也没看见头戴尖顶竹帽的…

无论他们说他们多么喜欢中餐,他们也吃不惯真正的中餐,呀,饭菜太丰盛了,这么吃下去要涨死在中国了.于是他们开始吃在国内很少去碰的啃的鸡,汗爆,屁擦饼…然后他们又问哪里可以吃到甜酸鸡,芥蓝牛?

他们特希望扮演上帝,见个叫花子给两块,见个服务员给两块,见个小孩子给根铅笔…可他们很多人在国内从不曾给过任何无家可归者一分钱.

他们喜欢照相.照了相才有回去吹牛的资本,才能保存永久的记忆,才能时时回味无穷.他们喜欢购物,喜欢讨价还价,喜欢买了垃圾回到家一洗缩了半尺然后抱怨那八毛钱买的睡衣质量多么糟糕.

他们弄不明白中国是个什么性质的国家,是共产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是奴隶制还是分封制…因为他们在中国的时候太忙了,太激动了,日程安排得太满了,街上人太多了,天太热了,厕所太臭了…

他们带着亲身的体验回到自己的国家,忽然发现自己能看懂和听懂关于中国的报道了.他们不但会用中文说你好,不要,太贵了,还能描述出贵州的山,四川的田,眼花缭乱的交通,无处不在的污染…他们太同意媒体的报道分析了,他们忽然有了话语权,他们忽然成了专家,他们忽然彻底弄明白了中国文化.

在信息发达的西方世界里中国其实仍然是个不被人了解的国家.在他们眼中,中国依然充满了神秘.尽管大多数人并没看过麻壳菠萝写的只言片语.但他们对这个名字是熟悉的.尽管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去过中国,但他们看过中国功夫片和把历史与文化割得七零八落的电影.他们吃着中不中西不西的“中餐”觉得中国近在眼前.他们要是再有道听途说的机会,那简直就是身临其境.

涉及到中国,他们经常把下面这些词汇与中国相联系:皇帝,兵马俑,长城,扬子江,鸦片,筷子,熊猫,共产主义,中国造的廉价品,北京,上海,香港.除此之外,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看过关于中国的书籍,这种兴趣要么始于学校教育,要么是出于好奇.他们既弄不懂决定中国走向的历史事件,也念不清记不住那些颠覆拼音语言的人名地名的拼法.所以自从他们知道中国的存在,对中国的了解始终处于近于可笑的初级阶段.

到西方去走马观花的中国游客对西方的了解又深了多少呢?

2007-7-17

Monday, July 16, 2007

为纸包子大声叫好!
The New Twist in Old Dumplin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最近听说北京出现了废纸箱做馅的包子.蔡伦地下有知,脸上肯定浮现出了赞许,满意,宽慰,骄傲的笑.

这是一个多么有创意的发明,它给废纸找到了一条多么光明的出路,它为解决就业,发展经济提供了一个多么好的启示!

纸馅的包子至少有以下的几大好处:

1. 减轻废纸回收的压力,有利改变城市形象.想象一下满街废纸箱的情景;想象一下装满了压扁的废纸箱的三轮车是如何在街上缓慢行进,堵塞交通;想象一下那费力蹬着三轮车的车夫汗流浃背,皮肤黝黑是多么有损中国人民的光辉形象!

2. 有利农业生产和城市开发.养猪(或牛,鸡…)占地费粮,臭气熏天,什么蓝耳病,禽流感,疯牛病时时威胁人类生存.包子馅加了纸就减少了肉的用量,少用肉自然就少养了这些疾病的来源,自然就省出了土地可用于农业生产,蔬菜生产,房地产生产…变低成本的废纸为高差价的消费品何乐而不为!

3. 有利于人的身体健康.肉是胆固醇,激素,脂肪,寄生虫和其他健康大敌的宿主,包子加了纸就减少了肉的含量,提高了纤维的含量.纸是树造的,那是纯天然.既然端午节可以叫棕子节,为什么植树节不能改为包子节.多种树少养猪利国利民,既绿化了环境,还解决了食源.纸包子,好!

4. 纸包子符合绿色环保的新理念,引领世界新潮.现在发达国家对纸也不过在搞第二次回收,而纸包子已经完成了第三次回收,如果跟最近报道的臭豆腐加工的秘密结为一体,就形成了第四次回收.这,难道不是对地球,对环境,对未来的最大贡献吗!



对新鲜事物要抱着肯定的态度去积极认识.没有吃过纸包子就用大声疾呼的办法去扼杀它的出现和发展是不值得肯定的.

为纸包子的推广作宣传是每一个人(无论你吃包子与否,吃荤吃素)的义务.为此本人特为纸包子撰写了第一条广告词,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也是属于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属于纸包子的.

附广告词:

没吃过纸包子别说你环保.
好吃的包子不在褶上,好吃的包子在纸上!

2007-7-16

Sunday, July 15, 2007

在俺当童工的日子里
The Brick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其实童工和食物搀假都不是什么新闻.它们只是现实的延续.早在三十来年前我就当过童工,在当童工的同时还受了食物搀假的害.

我上初高中时赶上的是个并不注重书本与课堂的时代.那时候一个学生在学校学不学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干不干.干指的是在学农,学工劳动中干体力活.那时候特注重一个人的世界观是怎么在成形后再被改造的,只要你脏活累活都肯干,都抢着干,干活时出汗;离书本越远,离泥土越近就越接近于改造合格.

那时候受的教育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心肯定是红的啦,任何流红血的动物肯定都有一颗红心.人心咱没亲眼见过,牛心,猪心,鸡心咱见了,红的.两手准备当然就是准备好当孙子,当不了孙子就装孙子.反正你丫如果二者不能居其一,书就是读得再好也不是正品,更甭想当极品,只能是不合格的次品和废品.

那时候好像也没谁胁迫我们,一年上不了几天正经的学,其余的时间全泡在工厂,农村接受改造和锻炼.动不动就开门办学走了出去,动不动就走出课堂参加了社会实践.那时候谁付给过我们一分钱?谁想过该按劳取酬?把你改造成一个合格的人,没让你交钱已经够便宜你啦!那时候除了劳体还得加上劳心呢.啥叫狠批私字一闪念啊!说我们那会儿是童工简直就是美化了现实,我们那时候其实是奴工.

那一年深秋,我们年级几百学生正在一个山洼里进行学农劳动实践锻炼,临近的一个砖窑的头找上了门.他们接到上级的指示,要加班加点装若干车皮的砖头支援某地的啥啥建设.这砖窑属于重体力劳动,一半的就业工人是劳改释放犯.大概窑厂领导激发号令不动自己的职工,只好来向学校借用二十个愿意当啥啥接班人的学生.本人因为个头较大,干活卖力,自然入选.二十个人扛了行李爬上来接人的卡车,摇身一变,又从学农改成了学工.

进了厂放下铺盖,领导发话了.二十个人里需要抽一个去厨房帮工,因为一下子来了二十个吃饭的要加重厨房的工作量.其余的每人一辆加长的排子车,从窑里往外运砖.荣主动站出来要求去厨房,他说他有腰肌劳损不能天天跟砖头打交道.大家没意见,砖窑厂里除了卖力气,还有什么肥瘦可挑呀.

我们每人在一位工人的带领下抄起辆排子车,就钻了砖窑.那砖窑里边是个巨大的半圆形,一路看去全是从地垛到顶的烧制好的砖头.我们的任务就是把砖一块块地或几块块地码在排子车上推到窑外的空地上再把砖头卸在地上.一车砖为一碇,一碇是二百五十块.带我进窑的师傅龇着一嘴黄黑的牙,对我笑笑说你每天出完五十车砖就下班.快的工人上午十一点能干完,干完就去洗澡,然后一天你爱干嘛随便.原来这里实行的是定额制而不是定时制.

我们十九条初生的牛犊就在这虎狼窝一样的砖窑里干开了.窑里因为刚退火,温度高达四十度以上,而外边已是叶落枝头的深秋.我们除了每两天发一副手套,从头到脚没有任何防护.而且因为窑内外的温差太大,根本穿不住衣服.第二天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光了脊梁,只穿条长裤.

干了大概一星期,我们终于摸出了干活的诀窍.按规范要求,我们得用砖夹去夹砖头装车,可用砖夹一次只能抓起四块砖,要想快必须动手把五六块砖一拢,然后抱到排子车上.这种手,眼,身体的默契配合很快见了效果,使工时大大缩短.我们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开始进行劳动竞赛了.看谁先出完五十碇砖,看谁先跳下洗澡池,看谁先在食堂里坐下吃上饭,看谁先喝上荣每天给我们预备在宿舍里的那桶水,看谁先躺在自己的铺上.我们开始由每天下午三点放工变成了每天上午十一点半…

然后有一天,我们七,八个人早早地跳下了洗澡池,一边互相打着水仗,一边各尽所能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去猜午饭会有什么花样.

“肯定是花卷,红烧豆腐,糖醋排骨.”
“猪肉炖粉条,猪头肉,包子.”
“…”

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了澡堂.

“哟,你丫把门再开大点儿,后头有女的没有呀!”

“丫准是在砖窑里看见鬼啦,我们等你等得都快睡着啦.”

潘顾不上还嘴就蹲在了我和郝之间.其他人见状就安静下来.

“昨天在食堂见你们吃完饭要撤,我就把饭盒端回了宿舍.今天从砖窑一出来我就先去宿舍拿饭盒…”

他就停住了,脸上一红一白地.

“去宿舍怎么啦,见鬼啦?”
“荣把厨房里那大妈领宿舍去啦?”
“你丫还卖上关子啦,别拉一半留一半呀!”

潘咬咬嘴唇,便说出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我一推门,荣…正站在水桶前撒尿.”

“你丫可看清楚了!”潘在我们的注视下肯定地点点头.

“操!轻活咱让给了他,牛马活咱干了,猪狗食咱吃了,这天天喝的原来是…”

大家纷纷从池里跳上来,顾不得擦干身子,顾不得扣好扣子…

我们进了宿舍把躺在床上假寐的荣一把拉下地.然后…我们像群野兽开始向他发起连连的攻击.

我们没打残他,也没把他打到医院去.但是我们让他得了永远的教训,往别人喝水的桶里撒尿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在任何时候,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没有权利要求得到别人的尊重.

希望今天的百万造假大军中没有荣.

2007-7-15

Saturday, July 14, 2007

它的名字不叫狗
The Dog and His Do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发觉告诉别人家里养的狗的名字比回答下次大选会去投谁的票难得多.因为根据表现,它有好几个名字.

在它温顺听话的时候叫老豺.因为它本来就是狼的亲戚.“老”在中文里又表示尊敬,比如老板,老大爷…在它被称为老豺的时候往往是坐在一边用充满了爱的眼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得很是大度;一副大人不跟小人一般见识的样子.这时候它的眼神清楚地告诉我们它心里在想什么---我把你们拉扯这么大容易么!

在这种时候无论你把电视频道换得多勤,节目有多么傻,它都不会吱声,饿了自己去碗里吃两口,渴了目空一切地大声叭哒着喝水.老豺识天气.遇上天不好带它出门散步,它站在门外先举着头四下里闻闻,然后无论你怎么招呼,它都不会远去.它就倔强地围着房前的大树和草地转圈,然后当第一颗雨点一落地掉头便往家走.回到家里抖抖毛,白你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我又救了你吧!

它发脾气的时候叫臭狼头.这时候它的狼性发挥到了极点.它最见不得三件事,在它吃骨头的时候装着跟它抢.甭管是真是假,它会呲着一嘴的尖牙,六亲不认地跟你拼命.为了骨头不被抢走,它三次把大块的骨头咽进嘴里卡在嗓子眼,不得不让我冒着手被切断的危险去给它虎口拔牙似地往外掏.它在这时候的吃相是最凶恶的;眼里放着凶光,嘴里发着威胁的声音,骨头在它的利齿下咔咔地被粉碎.

它最恨不按它的规则玩扔球游戏.如果把球扔得太近或太远,它不但会给你脸色看,而且会骂声不断.如果你不立即纠正犯规动作,把球扔到它认为该扔的地方,它会把球叼起来扔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往地上一趴,你不把冰激淋,煮牛肉端给它,就别想再跟它搭上话.

它最讨厌别的狗从门前经过,哪怕那狗步子放得再轻它也能知道.这时候它身上的毛全都竖起,脖子显得很粗,发出的声音像条比它大好几倍的狗.遇到这种情形,你怎么劝它都没用,它非得把那口恶气出了,那条狗骂得灰溜溜地远走才算罢休.

它还有个名字叫豺大爷.因为它有自己的沙发,有自己的专用饭碗,有自己的被褥…实际上它认为我们都得听它的指挥,是它在照顾我们.它摆出大爷样子的时候往往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这时候它往沙发里一躺,满意地闭上眼,嘴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天太热了,它会自己走到卫生间往浴池边一躺等着你给它洗凉水澡.然后往铺在地上的浴巾一倒,翻滚着擦抹自己的耳朵,身体.如果它想出门,嘴里便能发出最凄惨难听的声音.如果你置之不理,它便开始张大嘴喘粗气,好像马上要犯心脏病了.无论你多忙或正忙着什么,也只有带了它出门.它一迈出大门,所有症状都消失了,得意地扬着头,摆着尾巴,脸上浮现出一种得了胜的满意.

到了晚上,人还没睡它已经把身子横在了床上.而且它发现必须把头放在枕头上才算有派.这时候我们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把它尽量往外推一把.人总不能跟狗一般见识吧.

自从豺大爷来到家里,我再没用过闹钟.它知道我每天早上要跑步,无论我睡着醒着它会到点就用臭脚拍我.这家伙弄不好还真的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以前在哪当过领导呢.

它的其他名字,如孙子,王八,豺温暖,豺老师就不在此一一赘述.

如果你从没养过狗,千万别养.它们最会操纵人的感情.它们最能控制了你的喜怒哀乐.如果养了就好好地爱它们吧.世界上没有比狗更喜欢跟人混在一起的动物.它们是你在这世界上能找到的最好的朋友.

2007-7-14

Friday, July 13, 2007

星期五,十三号
Friday the thirteent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昨晚临睡前专门翻看了皇历,说是今天不宜破土嫁娶作灶安床.我心中真是充满了对古人的感激,幸亏他们没说今天不宜吃饭喘息上网驾车.想想古人是如何凭感觉活着,而我们今人是如何凭错觉活着便安然入梦.

清晨醒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跑步.出了门先往右拐再沿路往西跑,刚跑出不到二百米就看见了那只无家可归的黑猫.这家伙平时老在附近绕来绕去找食吃,每次见了人,头一低就悄悄地跑开了.今天它的举止有点怪.老远见我跑过来不但不躲开,反而在路中间站住朝我扭过头来不住地看.我马上想起了马克吐温写过的类似情形,星期五遇见黑猫要捏些盐从肩膀扔到身后.我咋就忘了带把盐呢.

黑猫钻进了胡同里,我继续前行.刚转上一条街,树上几只乌鸦冷不丁地哇哇乱叫起来.这么不吉利的东西非选在我经过的时候叫.我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子.俗话说三人市虎,一个人从小就听惯了关于乌鸦如何如何的话然后在这个时辰,这样的日子里遇上了心里能痛快么.我不自觉地回头看看.还好,身后并没有人跟着我.那它们为什么鼓噪呢?

从那个十回见了我有八回准绿眼变红眼的交通灯往左拐,上了一条更安静的街道.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步屡蹒跚地沿路朝我走来.我每天的起居像钟般地准时,每天经过这里的时间也基本相同.可我在这个时辰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行者.他好像脚上戴了镣铐,迈着细碎的步子,黑衣黑帽;左手拄着一根棍子,右手提了个口袋,乍一看真像个刚骑着条帚落了地的巫师.我怕他是摸准了我的规律,装成这副样子来打劫我的歹徒.为防不测,我开始尽量往马路边靠过去,万一发生了什么进退灵活.

离得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楚了他手里提的是一袋面包.这才想起下一条街的拐角处有个早早开张的面包铺.住在豺狼当道,五毒俱全的世界上还是小心为好啊.

天才蒙蒙亮,路上车也不多.街上的交通灯像是还没睡醒似的,慢吞吞地变着颜色. 天天见到的送报人在开着车把报纸准确地投向订户的门前;那辆卸货的卡车又蹲在老地方发着轰轰的响声.我不紧不慢地跑着,汗水开始不住地沿脖子流下来…

再往前就到了那座总让我想起爱伦坡的尖顶房子了.每次跑到这里我心里总有种好奇,想象不出里边的设计格局,那顶楼是否上得去.有时真想上前敲敲紧闭的大门,可谁知道里边住的是人是鬼.

忽然从两房之间的窄窄通道窜上来一条大狗.它猛地扑在锁着的铁门上,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呲着牙开始朝我恶狠狠地大叫.我因为没有防备,真被吓了一跳.记得在冬天里它至少用相同的办法吓过我两次.它也是先静静地躲在黑暗中,然后窜出来大叫.我敢说不是魔鬼教它这么做的,就是它自己无师自通,想出了这种恶毒的法子吓人取乐.

我擦一把不知是因运动还是因惊吓而流下的汗水,骂声连连地继续朝前跑去…

两辆尖叫着的警车闪着刺眼的灯朝北飞驰,像刀子般把安静的早晨割得七零八落.

他们肯定是才接到了外星人登陆的报告.

2007-7-13

Thursday, July 12, 2007

特殊收藏里的难忘记忆
The Collector’s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俗话说一分钱能憋死英雄好汉.可是在不久的从前能憋死英雄好汉的除了钱还有一种叫粮票的东西.那东西要是缺了被憋死的往往是一家人.

我是先认识了钱才开始认识了粮票的厉害.发现在那鼓着嘴能压住瘪肚子的年代里有很多东西光用钱是买不到的.只有当那寸方的印花纸跟钱结合了才能从店里请出吃穿用的商品.“商品”这词在那个年代是个谐音,其实应该是“赏品.”赏给你才有,你敢坐轿子翻跟头就断了你的粮草.看你敢不老实.

大概因为我知道粮票的厉害,从小就对它充满了敬畏,跟它结下了很深的感情.所以到九十年代初听说它要被废掉了我就赶紧开始四处收集它们,觉得万一将来有人在历史书上留下“粮票乃美国在物质万分匮乏的年代所使用…”我可以拿出来铁证来作补充:是的,是的!而且这东西曾跟其他商品一道攻占了中国市场!

一般认为粮票的使用始于一九五五年.其实那只是粮票制在全国使用推广的时间.在很多地方和单位,早在五十年代初就开始实行了类似的粮食管理制度.我的收藏中有一张抗美援朝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发放的饭票,当日有效,其背面的说明如下(标点,错别字不作任何改动,下同):

一,此票只限于有关部队,机关流通使用,不得使于政府机关及民间违者论处.
二,此票限于吃饭不得兑换现品及买卖和兑换其他物品.
三,此票收发不分大,中,小灶均按二十六两计算.
四,此票如有涂改等情不得使用.
五,此票以关内十六两称计算之.

这张印于一九五二年的饭票上的定义实际就是后来全国使用的粮票.

在全国推广粮票制之前,很多地方已经在实行粮食管理制度.我收集有五张通山县人民政府粮食局一九五四年发放的一到十斤购粮票,全部为油印,票的正中盖有一方红章:通山县人民政府粮食局购粮专印.正面的四个角上还印着提示性的粮食两字.它的背面有如下文字:

使用须知:

1,此票不准涂改不准转借不准出卖.
2,凭此证到指定地点现款购粮.
3,按此证规定月份购粮过期作废.
4,此证应妥为保存遗失即不补发.
5,此票只准使用一次.
月 份 购粮点:

这无疑是最早的粮票.因为票,证两字在五行文字里多次互换,说明制作者还分不清究竟该怎么称呼它.

一九五五年粮食管理制度全面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专门发行的全国通用粮票像邮票一样是带齿孔的.当时粮票管理并未统一,华阳县粮食局发行的粮票叫食粮证明票,版式设计居然与全国通用粮票几乎一致.这一年在内蒙古自治区还发行了双语粮票和供牲口用的料票.现在已经不存在的热河省也发行了单面印刷的粮票.

我收集有大跃进时代的粮票和随后而至的大饥荒年代的粮票.后者出现了粗细粮之分,连饲料都分出了精饲料,粗饲料.

可谓全球之最的粮票是上海粮食局于一九六零年发行的五钱(十两制)粮票.五钱只有半两.而上海曾是富甲东方的巴黎!

早在一九六六年之前就出现了倒卖粮票的现象,因为那年浙江发行的粮票上印着:遗失不补,买卖犯法.

文革期间发行的粮票上都有最高指示.画面上不是工农兵就是大好河山,各地的宏伟建筑,牛羊成群…人的创造力发挥到了极至.那时广东省发行的粮票最幽默,最高指示选得都是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内容:“反对大吃大喝,注意节约.”“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后来粮票制度就开始出现了五花八门的混乱现象.什么农转非用粮票,以工代赈粮票,流动人口粮票,定额购粮票,交公粮后的奖励粮票…粮票又分出了粗细粮,米面票;云南发行了印支难民专用粮票,天津发行了按华侨汇款比例折合成的粮票…

我从一九六八年浙江省专门给畜牲发的原粮饲料票上发现了一条我从没听说过的最高指示,简直是眼界大开.在不足一平方寸的票正面左侧,密密麻麻地写着这样的圣旨:

“猪的饲料是容易解决的,某些青草,某些树叶,番薯藤叶和番薯都是饲料,不一定要精料,尤其不一定要用很多的精料.”

原来以为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人活得猪狗不如,看来猪活得肯定是比狗差多啦!

我手里收集到的最后一张购粮券是甘肃于一九九三年发行的以工代赈购粮券,由甘肃省计划委员会监制.其背面写着如下文字:

一,此券不能兑换现金,不在社会上流通,只做为用粮单位用于粮食调拨使用,由省上安排的粮食调拨供方收回.工程单位向民工兑付,仍按原办法办理.
二,本券有效期限自发放之日起至次年三月底或按国家规定延长期限执行.
三,此券须经县工程主管部门加盖专用章后生效.

那时粮票制度已经在中国执行了四十年.


2007-7-12

Wednesday, July 11, 2007

弗罗伊德也难解的恶梦
The Dream That Defeated Freu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从清晨起我们全家就在厨房里紧张地张罗着,洗肉,切菜,揉面,调佐料…今天我们要招待六位朋友,而且他们还要在家里留宿过夜.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栋房子了.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藏在一片密林中,通往外界的路面是碎石子铺的;人走在上面沙沙地响.房后是一片荒地,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再过去是一片松林,有阳光的日子里它也是黑森森的,让人觉得很潮湿.

大约在下午,饭菜终于端进了客厅.三张长条桌子码成一溜,上面摆下了二十几道菜.我们要庆祝春节吗?还是仅仅向朋友们展示中国人的好客?也许我们的热情后面隐藏着某种乞求或期待?不知道,我什么也说不清.

客人陆续到了.三辆汽车和两辆小卡车整齐地停在房子西侧的停车场上.记不得是谁出的主意花钱修了这么大的一个毫无商业价值的停车场.肯定是白蒂,她为人似乎热情其实生性嫉妒.最后来的那辆红卡车破破烂烂,大概已经被撞过很多次了.从车上下来的男子很面熟,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那女的我倒认识,是我们多年前的邻居帕米拉.说不清他们这是重新组合还是无耻的公开亮相.我尴尬地上前与他们握手致意,随后笨拙地把这一对神秘的客人由后门引进了客厅.

灯下,六位客人和家人红光满面,彬彬有礼地排着队往自己盘子里夹着菜,一面不住地赞赏着精湛的厨艺.这些菜该不全是母亲和妻子的手艺吧?那道富贵佛跳墙不是天天在报上作广告的吗?我从他们身后朝桌上的饭菜张望,不知为什么我炒的那道菜竟然没摆上桌.

“你倒是快拿菜呀,晚了可就全没了!”不知是谁在我身后来了一句.

我连忙跟着前面的人往前移动,一面不停地往自己的盘子里盛菜.好家伙,这顿饭光原料怕是也要七,八百块钱.

大家的胃口出奇地好.我刚找个地方坐下,有几位又奔食桌去了.我脚下净是鸡骨头,空酒瓶,塑料杯子,餐巾纸…明天等客人走了,怕是要请专业清洁公司打扫了.

有几位客人喝醉了,红着脸大声喘着粗气.人们进进出出地一会儿递过来湿毛巾,一会儿递过来冰激淋.不知谁把一碗排骨汤全扣在了我的右脚上.我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脚上很热.我坐在闷挤的客厅里显得很弱小,别人也都坐着,可他们都显得比我高.不知那几个站着吃饭的家伙说了句什么,引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了,要不别人会笑话我听不懂.

饭后,客人被纷纷引到为他们安排的房间换洗.我坐在书房里发呆地听着从厨房不断传来的妻子洗碗声.这顿饭把这两天的减肥计划和努力全毁了.我觉得减肥首先要节水,今天喝得太多了.

邻居A很神秘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我回过头问:“您累了吧?谢谢过来帮忙,忙了这一整天.”

她没答理我,只是用手示意我过去.我起身随她来到客房.天哪,两男一女三位客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其中一位还没闭眼,血沫随着呼吸从脖子上的伤口里往外淌.

“这是怎么了?!”我大声问.

“一切按计划进行.”A平静地说着,又拿起了菜刀.不等我过去夺下她手中的凶器,她又开始朝床上的客人连连砍去.

“天哪,您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你了?”我木然地站在原
地,两个手心里全是汗.

“另外三个也干掉了.”

我连忙冲进另一间客房,地上横着另三位客人,血凝在地上,红亮一片.

“B呢?”我问走过来擦手的A.只觉得背上全是汗.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人干掉了六个人,这怎么可能?他们是我的客人呀!

A朝后院呶呶嘴.我拖着透不过气的身子来到房后,只见B蹲在地上用一块布擦抹着什么.

“您在干什么?”我问道.

“擦血.我老婆忙不过来.”

我目瞪口呆.两个为人诚恳,吃素的大学教授杀了人,现在又互相掩盖!

B不停地擦着地上的石头,一脸严肃.

“那些汽车怎么办?”我木然地问了一句.

“我把它们全开到加油站的停车场去了.”A答道.

“什么?您把五辆车全停在了加油站?”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您往返五趟就没一个人看见吗?警察一查就会发现车主是谁.”

“那…那可怎么办?”A似乎没了主意.

“把车开回到他们各自的家去.”

“他们都住在哪呀?”

“查电话簿.一定都列在上面.”我觉得自己已经卷进去了.

B还在那不停地擦地上的血.

“B,您算了吧.咱们还是一起把车子从加油站开走.带上汽油.”

我们来到加油站停车场.它在加油站的后面,根本没人会注意这地方.我跳上一辆汽车,开始用汽油擦方向盘.

“你这是干什么?”A问.

“把您的手印擦掉.”

“那你得戴上手套.”B递过来一副橡胶手套.

他们两人密谋了这场杀人命案,现在我也卷进来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五辆车,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六具尸体.一想到家里床上,地下躺着的那六具尸体,我知道警察来敲门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呀!”

我醒了.冬至后的早晨,窗外仍黑乎乎的.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今天是周末不用早起.至于那个荒唐的梦,我根本没当回事.梦中我就觉得它太不合逻辑了.

抬头看看身边的妻子,她正睡得香,似乎梦里那顿饭真把她累坏了.来美国八年了,我还很少做醒来能记得清清楚楚的梦.弗罗伊德要是活着能解析我的梦么?一个在西方世界的东方人的恶梦.

外屋传来电视声.女儿又在看她最喜欢的动画片了.

啊,电视!我一下子全醒了.


原作于1995年12月29日夜;12月30日打印.


后记:

记录下这个梦是因为这个梦太离奇,且醒来记得太清楚.从小喜欢看鬼怪的故事,当时最喜欢读Stephen King;加上现实中的暴力凶杀报道不断,大概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恶梦.

在被我详细记录下的另个梦里,我被邀请参加了中央政治局会议,会后有幸单独与伟大领袖互捉身上的虱子…

现将此荒诞奇文贴出,一字未改.

千万别让恶梦变为现实.

2007-7-11

Tuesday, July 10, 2007

北京的大白菜
The Capital and the Cabbag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那时候的冬天是随着大白菜进北京的.除了大白菜还有心里美箩卜,绿皮紫心;咬一口脆生生,真是比梨还好吃.然后是带着泥沙的胡箩卜和土豆.

在我到南方之前,从没见过洗干净的菜.那半死不活的菜似乎一发现自己带着进京繁荣市场的政治义务就全变成了大爷,它们总是山样地堆在菜店里,外边排队买菜的人经常比菜还多---买大白菜的人肯定比菜还多,不然它不会凭购货本按户供应.

北京那时候是个让全世界向往的地方,至少报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北京冬天吃得起的大众菜就这么几样.爱信不信.

北京人跟大白菜的感情,深啦!先冒着严寒把队排了.这队往往在夜里或下午开始排.大家冷得跺着脚,在你快捏不住手里发的号,购货本和钱的时候就轮到你了.上百棵的大白菜买好,用你能找到的任何工具运回家,有阳台的把菜码在阳台上,住平房的就把菜入了地窖.

然后那大白菜就把千家万户变了兔子,天天吃得连梦里都填满了大白菜.如果你有一个像我那样的外婆,那大白菜就能变成了粉丝丸子白菜汤;醋溜白菜;白菜丝炒肉丝;熬白菜;带鱼白菜;凉拌菜心;粉条白菜炖肉;肉片白菜(再说就又给四黑提供了炮弹)…
白菜根砍下来,找个浅碟用水泡上,慢慢地它就抽出了嫩芽,慢慢地就又在窗台上长出棵看着不那么倒胃口的小小白菜.

在我的朋友中,秃驴家的菜窖做得最专业.他家的菜窖不像其他人家只是在地上刨个坑,然后用长木棍横在上边,再盖上草帘子,塑料布,苫布…他家的菜窖有门有窗,有台阶;掀开盖在顶上的草帘,苫布…可以看见天上飘过的云彩.

秃驴家的菜窖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几个野小子在外边跑累了,钻进地窖打开天窗靠着沿土墙垛到顶的大白菜阴谋策划着再出击的活动安排;讲讲道听途说来的鬼故事;纷纷掏出从家里偷出来的吃的实行共产.大概那时候还太小,我从不记得我们谈过女人…

等废话说完,一个个就变得百无聊赖,安静了下来.那时候我便开始在心里起了一种盼望,哪天要是不再吃大白菜该有多好…

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大白菜时常让我想起北京曾经寒冷多雪的冬天.

今天得想着去买棵大白菜.

2007-7-10

Monday, July 09, 2007

记忆中的甘甜
Fruits Stored in My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每次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最吸引我的并不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更不是高朋满座的餐馆茶肆.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就开始失魂落魄地四下里张望,我找的是糖葫芦.

糖葫芦五分钱一串的时候是八颗.那时候想吃糖葫芦要先等到十月秋风起,店里开始一筐一筐地摆满了山楂果.然后糖葫芦就开始出现在了店里和街上.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时候的糖葫芦特别好吃.

那细竹签上的糖葫芦,顶上的最大,然后一颗小似一颗.咬下一颗,那果的酸味跟那层沾糖的脆甜!嘴里嚼着便举起手里的那一串,迎着光看看,琥珀色里透着鲜亮的红,看上去就像是一串玻璃珠,又像是一串被缩小的红灯笼.沉甸甸的糖葫芦让我的心里产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有时候也会吃到一颗核没去净的,被虫咬过的,可心情从没因此受过丝毫影响;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舔舔还粘着糖的竹签和手指,那种满足里总是带着一种粘粘的遗憾.

如今糖葫芦早已打破了季节与地域的限制,成了司空见惯,最寻常不过的零食.吃过了黑枣的,香蕉的,桔子的,山药的…我还是最喜欢山楂的.因为那山楂的糖葫芦曾在清苦的生活中给过我甘甜.

跟糖葫芦一样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是冬天里的柿子.我说不清是因为那时太小,还是冬天太冷,反正那柿子一个个有碗口大,个个红彤彤,沉甸甸的.买回家洗洗,拿把小饭勺在顶上开个洞,一勺勺地挖着吃,不,应该说是挖着喝.然后取出那被叫舌头的软软的肉片慢慢地嚼,仔细地吐出里边包着的籽.吃完柿子把皮一块块撕下,用牙筚净皮下那薄薄的一层.吃完柿子手上,脸上已经沾满了粘粘的汁.乘大人一眼没看见,先用手背抹一把脸,再赶快抹在衣服上;然后才在大人的喝斥下老老实实地去洗手.柿子个个都那么软,那么甜.吃完软柿子,把剩下的放到屋子外边的窗台上冻成硬梆梆的冻柿子;然后拿个大碗倒上凉水把冰碴子拔出来.在那冬夜里听着外边呼呼的北风,坐在暖和的屋里啃着那凉透脊梁,凉甜如蜜的冻柿子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快感.

我喜欢吃柿子,也喜欢吃挂了白霜的柿饼.这些年日本柿子,韩国柿子,以色列柿子;团柿,鸡心柿,灯笼柿;店里买的,树上摘的也尝遍了.还是儿时的柿子最软,最甜,最难忘;最让我想起来感慨连连.

唉,儿时的记忆和那难忘的甘甜…

2007-7-9

Sunday, July 08, 2007

小时候的夏天
Hot and Cool Summ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家里带电的东西就两样,电灯和收音机.如果把手电筒也算上,有三样.对了,文革前家里还有部老式的留声机,后来抄家被砸了.

那时候的夏天尽管没现在这么燥热,但也是暑气袭人,热浪滚滚.让我想想那时候是怎么度夏的.

晚上跟着外婆坐在大操场上看星星,扑流荧.好象那时候天上星星比现在多,也比现在的亮.拔几根毛毛草,让外婆给编个小毛驴.再大些天天在路灯下捉虫子,在树下寻还没爬出洞的知了…还有那在操场翻来复去放的电影,每次都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等鬼子在电影里被打败了就该回家睡觉了.

回到家,嫌铺了凉席的床热,索性把凉席铺在温温的水泥地上.外婆坐在一边给我摇蒲扇,怕蚊子咬,还时常用扇子拍打着我的身子.朦胧中见外婆也开始似睡似醒,那手中的蒲扇似乎在自己摇摆.最讨厌家里的那把折扇,上边写着些认不得的草字,一扇那被墨涂黑了的扇面就散发出一股微臭的味道.

还记得那闷不透风的蚊帐和临睡前点的蚊香,到早上那盘香就在地上变成了一圈圈的香灰.还有被蚊子咬了之后往身上涂抹的花露水.绿得像一瓶波菜汁.

那时候也有酸奶,冰激淋.但更大众化的吃食是红果冰棍,小豆冰棍,奶油冰棍,北冰洋汽水.红果,小豆冰棍是三分钱一根;奶油冰棍五分钱一根;汽水等我不怕顶鼻子的汽而敢喝的时候已经是一毛五一瓶了.现在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了.

那时候的白天比晚上好过.太热了往树荫下一躲,墙根上一靠.太阳穴抹上辣得睁不开眼的清凉油,拧条湿毛巾搭在头上.再大一些后去游泳池打水仗,然后就头顶着烈日去运河跳水,捞鱼,摸蚌壳.顺着运河逆流而上偷偷游进颐和园.

那时候没有冰箱,吃剩的饭菜热了再吃,也没听说有谁因此死掉.那时候也没有空调,热得实在不行了,冲个凉水澡,也没抱怨过什么.那时候跟很多人比,我家条件算好的,可长起来的时候我并没穿过短裤.每次的答复是,等把长裤穿破了,给你改成短裤.为了让长裤快点变成短裤,我故意在树上蹭,在地上爬,终于划出口子,弄出洞来了,又被打上了补丁,人也耐热了,然后夏天就过去了…在我家,男孩子似乎就该穿得像个叫花子,那钱都是用来打扮妹妹的.

那时候能在夏天吃块用凉水拔过的西瓜,喝上一碗晾凉的绿豆汤,吃一盘沾糖的西红柿,双手捧着一碗加了黄瓜丝的炸酱面…那酷暑变得既无奈又遥远.要是再有肉吃,再热的夏天都在九霄云外.

就是因为这样的童年,到今天我都无法听着空调入睡.那空调竟成了狗和电脑的好伙伴.

喜欢夏天,喜欢在夏天汗流满面.

2007-7-8

Saturday, July 07, 2007

那事咱也干过
Oh, Yes, I sure did tha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文革中我干过的最惊险,最刺激,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为某某某战斗队散发传单.

文革进行到轰轰烈烈的新阶段之后,各单位都分成了两派.在动手动脚动刀枪之前,他们先动的是嘴和笔;天天那声嘶力竭的宣传攻势以大字报,传单,高音喇叭等形式铺天盖地而来.我现在回过头来发现任何事发展到三维的形式就快走极端了.

一天,大我两岁的韩来找我,身后还跟着崔.出了门,韩特郑重,神秘地告诉我们他是受某某某战斗队之托来发展地下武装.我一听地下两字当时就激动得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不就是去当杨子荣吗,这事咱可不能被落下!

韩领了我们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地就往那某某某战斗队的总部走.来到恻门,他上前鼓点似地敲了个暗号,那门居然开了道缝!开门的并没比我们大多少,可一看就是个久经考验的老手.他先四下看看,确信我们没被跟踪,然后反锁了门,领着我们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办公室就走出来个戴白眼镜红袖标的女将,她让我们坐下,然后开始审问似地问起我们的年纪,家庭…然后她的手就像宣传画上的伟大领袖那样在空中一挥,斩钉截铁地说,这场大革命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小将!然后说的就都听不懂了…

她领着我们来到隔壁的文印室.那弥漫着油墨味儿的屋里,手摇印刷机滚得飞快,一张张传单雪片般地被吐在一张大桌子上.看看四周,有坐在那垫着块钢板刻蜡纸的;有抄写的;除了印传单的,还有打捆的,分类的,来回搬纸包的…简直就像一群蚂蚁忙得是热火朝天.

我们被介绍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也没多说话,指指放在地上的一堆印着伟大领袖头像的书包让我们每人背上一个.然后对我们说“把衣服脱了.”我们傻愣在那不知他说什么.韩解释道,把衣服脱了身上能多带些传单.于是我们每个人的胸前又被绑上了厚厚的一层传单.费力地扣上衣扣,开始觉得自己身体沉甸甸的.

我们出了楼,韩指指远处另一派的总部说,你们俩上楼顶去藏好了等着我.过一小时,我在楼东头散传单,你们就乘乱把传单从楼顶扔下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记住一定看见我扔了传单才能开始扔你们手上的啊!我激动得身上又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们和韩分了手,随着人流混进了那座已经被另一派占领了的教学楼.来到四层,发现在楼的东西两头都各有一个可以爬上楼顶的铁梯,可是梯子的最后几个台阶已经被锯掉,必须先两手抓着离地一米多的最后一级做个引体向上才能上去.对我们这些成天飞檐走壁的来说这算什么呀.俩人装成看大字报的在楼道里来回地晃了几趟,找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就爬上了楼顶.

来到楼东头,探头探脑地朝下望去,韩像只被关进笼子的野兽在下面人来人往的走道边上徘徊.我一看就知道他不但心里紧张,而且图谋不轨.

韩见我们上了楼顶,就找了棵柳树坐下来.我和崔头顶着骄阳,冒着汗,大眼瞪小眼地眼巴巴地看着韩舒坦地坐在那阴凉地里歇着,只能舔舔发干的嘴,说不出心里是激动,嫉妒,还是害怕.

那时间过得真是太慢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楼下的便道上手拿铝饭盒的男女开始多起来.韩从树下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很响的忽哨,然后一把把的传单就朝人群扔去…

我俩见时机已到,把书包里的传单抓出来,大把地朝楼下扔去.扔完了书包里的,解开衣服,开始扔绑在身上的.我们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争分夺秒决定是死是活.

扔掉了每一张传单,看看四周的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把各自的书包卷了塞进楼顶的烟囱里,然后我俩走到楼顶的中央坐了下来.俩人各抓了几把碎石子,装着玩起游戏来.

大概最后一张传单还没落地,就上来了几个气势汹汹的革命派.他们上了楼顶直奔我们而来.我俩被从地上一把抓起来,然后他们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你们干的?!我看看脸都被吓白了的崔,朝楼西头一指,“是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从那边下去…”

这几个被气昏了的造反派扔下我们朝楼西头跑去,跑出几步,其中一个回过头来,狠狠地说道,你们要是骗人,老子揍死你们!快给我滚下去!

我俩顺着梯子爬回到四层,然后随着人流混了出去.

晚上崔和我去找韩,要求他请组织再交给我们些革命任务.韩对我们大加赞扬了一番之后,摇摇头说,我们都暴露了,再说这事太危险了…

靠,也不知是他因为害怕背叛了革命,还是我们年幼无知上了坏人的当.那时候的人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干革命就从没想到过报酬!

2007-7-7

Friday, July 06, 2007

论“自我批评”
Sorry for Wha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从小最不喜欢的四个字就是“自我批评.”做错了事认罚,可以挨骂挨打,赔礼道歉;让我去作“自我批评”? 没门.

“自我批评”是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神面前作的事情; 因为他/她/它长啥样你不知道,在不知道的面前一个人怎么贬自己都行;因为说什么都无伤大牙(是的!无伤大牙才能说完了照样去吃喝!).在一个都是人的人世上作“自我批评”,只能使自尊人格灵魂分离,唾面自干,当众自残;最后一个大活人就成了恨自己不是东西,为人不齿的异类.这所谓的“自我批评”毁掉了多少无辜,这发明了“自我批评”的是世上最恶毒,最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我只做过需要道歉的事.在被当场抓获,不得不低头认罪的情况下.道了歉得了教训真是获益良多.我发现一个人必须经常不断地犯错误才能健康成长.我永远不会去当十全十美的人.我喜欢犯着错误活着.

我五岁那年的一个上午,随着一群老太和她们的孙子们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玩耍.不知为什么,那玩伴忽然就扔了手里的铲子,掉头而去.我在后边连声呼喊,他不但置若罔闻,还加快了脚步.我不记得是想让他回心转意,还是想提醒他忘了地上的铲子,我抓起铲子便朝他扔过去.说来真是巧得很也奇怪的很,我都没瞄准,那铲子就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几个老太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用手和手绢都止不住血.我一看他竟拿大出血的办法吓唬我,当时又急又气又怕地就哭了.后来他被送进了医务室,从那又去了医院;再后来他头上就留下了个一寸多长的疤,亮亮的再不长头发.那回我挨了揍还被拉到人家面前去道歉连连.以后我再没朝别人扔过铲子,改扔砖头了.

有一年夏末秋初,我寄宿在一个什么人家里.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那卫生间里有个大麻袋,里边不住地发出摩擦声.我听了半天实在弄不明白一个麻袋为什么能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就借着昏黄的灯光解开了扎麻袋的绳子.一麻袋的螃蟹倾巢而出.尽管我赶快跑出去关紧了厕所门,第二天还是被妈妈扭着去给人家道歉.你一麻袋螃蟹放哪儿不好,让我以为是谁绑架了外星人!歉我是道了,可我就一直没弄明白我错在哪儿!

让我用事例来说明为什么一个人永远别作“自我批评.”

那是在干校的时候.一天,我跟几个当地的孩子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游玩.我一边走一边手里握好了新做的弹弓,随时准备给他们打下只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百步穿杨的弓法.闲走了一圈也没见到只值得打的鸟,我便对着当空的太阳射了颗铁沙.

下午刚回到家,干校的甚领导就把我父母叫去了.说是我打死了老乡的鸡且有人证!据说我射太阳的那颗铁沙回到地球时,不当不正地落在了一只老乡养的种鸡头上…吃过晚饭,我妈带上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我们沿着田埂一路走过去,那家人倒也还讲理,用筷子敲着碗,边吃着那只倒霉的鸡做成的辣子鸡丁,边伸出手来让我妈赔五块钱.连究竟是谁打死的鸡都没弄明白,我妈就损失了五块钱!幸亏我没把他给误杀了,不然我还得给他抬棺材!

我陪着妈妈踏着月光往家走,心里觉得又气又冤.决心报复这一家贪财的领导阶级.一天夜里,我带了根绑着铁勾的竹竿就摸进了庄.来到这家门前的柚子树下,七手八脚就拽下五个最大的绿柚子,然后一个个插在了竹竿上.

过了多少年,我心目中还时时浮现出这样的一幕,那家人早上打开屋门,院子里一根大大的绿糖葫芦迎风招展!数一数,不多不少是五颗.

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去作“自我批评”,心中只有坦然.


2007-7-6

Thursday, July 05, 2007

淘气包还不是也长大了
The Way We Grew Up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不算太淘气,几乎就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总得来讲成长比较顺利.

现在想想男孩子们在那种年代里长起来,没有人天天叮咛嘱咐,谆谆教导;大多数人还是走了正道,健康地长大成人,步入了社会…我真挺为我们这一代人骄傲.我们是盲人摸像,摸着摸着石头干脆跳进河里逆流而上的一代.我们特见不得那细皮嫩肉,扭捏作态,藏头不露脸的小白脸男人.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生活中我遇见这种“男人,”两手常常就不自觉地纂成了拳头.

我们那时候没成天坐在教室里学这背那,也没人组织这那的活动,那社会就像一座免费开放的大公园,你进去了想耍刀练剑吊嗓子,翻跟头打滚放声嚷…自便.那时候天天吃的是猪狗食,可浑身还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那时候亏了没电脑,不然我们哪还有时间去打架,粘知了,捉蛐蛐,斗鸡…比尔,幸亏你丫晚出生了几年,没拿互联网把我们一网打尽.

人的行为都是通过言传身教而来.我们虽然带着那个时代的痕迹,但我们没有成为那个时代的牺牲品.我们经历了大是大非,不但爱憎分明,而且在人生的路上基本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我们没当那大树倒下后的猢狲四散而去,我们天
天大摇大摆地漫步在人生的路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完了开篇的第一句,心里就开始琢磨上了,这小子现在才想起来说小时候不淘气,晚啦!

好吧,就给你讲两件小男孩淘气的事吧.

我的一个玩友小时候的外号叫电灯.这名字跟灯泡或光秃瓢都无关.他的外号是这么来的.我们住的单元楼的一层楼梯口有个电开关的盒,离地不到一尺,盒盖早被砸碎不知去向,只裸露着些卷起的电线.平时谁都没去注意过这这些细节.一天我们几个人因下雨改在楼道里嘻闹,这小子突发奇想,想玩个新鲜的.他解开裤子就朝这团电线撒尿.然后唉哟一声像被人踢了一脚似的就被电打出了一米远倒在了地上.再看他,脸煞白,双手捂了小肚子死了一样.这小子倒没被电死,但他被我们扶回家后好几天没下楼.等他再复出,电灯就成了他甩不开的外号.

在同一个地方.大概是电灯的尿骚味散了之后吧.我在外边捉了只蜻蜓,想来想去决定给它用电刑.从条帚把上拆下根极细的铁丝,把那蜻蜓缠了,然后让它去触电.蜻蜓刚一触到电线头,我的右手就被强大的电流击到了脑后.差点就自己煽了自己一个耳光.

男孩子的淘气,真是难以想象.

这些事,我们当然不会告诉家里.

2007-7-5

Wednesday, July 04, 2007

俺的美利坚
Celebrate the Peopl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俺初来美国的时候,虽然清朝已经结束了,但俺的心里还是塞满了天国子民的优越感.俺是大中华的骄傲!

俺没作好在异乡成了异国客的准备,心里觉得特不舒服,也特不适应.无论如何俺在国内也算颗知识石英呐!那时到中国去的洋人受的是什么待遇?一个狗屁不是的垃圾就成了外国专家,一个在自己国家狗都懒得搭理的隐形人忽然就成了耀武扬威,人前人后的星.俺却由星变成了一块地上最普通的石头.这种他妈的反差太强烈啦!

一天俺去超市买东西.明明精打细算没超出预算,帐单一打出来手里的现金就差了一块一毛钱.俺从货筐里拿起这个想放下,掂起那个想等下次再买,后边排队的人里就走出一个老太.她掏出钱,轻轻说了句“拿着吧.”俺千恩万谢地谢过她就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以资证明俺是好人,然后请她留个地址好让俺寄还欠款.俺就从没借过,欠过谁!

老太看了俺一眼,“孩子,每个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下回拿这钱去帮助别人吧.”

又一日,俺在陋室苦读,抬头见马路对面那栗子树下一老头将落地的栗子扫作一堆做点火状.俺掩了书急忙小跑过去问,“您不要这栗子么?”答,“何用?”俺说“这东西能吃呀!”老头看看俺,一脸狐疑,“听说此物可食,没尝过.”俺说既然你要烧掉,不如给俺吧.老头说快快拿去,以后树上再掉下也归你.

第二天,俺准备去上课,推开屋门,外面放着两个小木桶,一桶是栗子,一桶是苹果.抬头看去,老头坐在房前吊椅上,嘴里叭嗒着烟斗,正笑着朝我招手.

俺来美国交的第一个朋友威廉先生因癌症去世前,躺在床上握着俺的手感谢主让他认识了俺,他说因见俺生活那么清苦而学习百折不挠自己才决心戒了酒.他给俺帮的忙几天都说不完,可在他生命结束前谢的是一个他慷慨施恩,有欠于他的外国留学生!俺认识他十年从未曾听他提起过上帝这字,可他天天实践的却是上帝之德.威廉先生作古十年了,威廉先生千古!

俗话说“认贼作父.”可见那不是贼的好人作不了生父可作继父,养父,义父,(教父).这样的父亲俺有两位.

布朗今年近八十了.身体健康,性格爽朗.你要说俺嘴贫,你没见过他贫,死人都能让他侃得笑着走出墓地.在他带动下,那一家子个个都练成了说相声的.按中国的标准这一家子是典型的没正形,没长尊,没大小.孙子直呼爷爷大名,爷爷抢孙子的玩具…可这样的美国人比比皆是.他们的幽默,乐观,自信,博爱正是这个国家立于不败的基石.老爷子七十三岁那年心血来潮非要买座山自己建房子.招谁谁都不来,嫌他发疯.最后老爷子给我打了电话,你丫忠不忠看行动,来帮老子建房!一百来公顷的一座山上起了座纯木结构的房子.房子没盖好木匠蜂已在房梁钻了洞,黑瞎子夜里来巡视了好几次.房子建好后林子里有火鸡,梅花鹿;山上山下有常年开不败的鲜花,河里有梭鱼.老爷子跟俺义娘夏天坐了摇椅观天,赏景,乘凉.冬天烧壁炉,喝浓汤,晒太阳.“你丫啥时来,这都有你一间房.大卫(他的亲儿)来了睡茅房,谁让丫当初不帮忙!”

俺的另一位义父名福克斯(Fox),是退了休的前校长.一天他执政的学校请俺去讲中国文化,临走老爷子亲自出来接见俺,手里拿的是手写的合同.“我还有笔经费,愿雇你为本校开设亚洲文化,经济问题研究课.”那可是天天对中共杀了学生天天讨伐的九十年代初!临退休老爷子跟俺去了中国.所到之处,他就像个孩子心中充满了欣喜与兴奋.问了再问,看了再看…最难忘那天俺领了他横穿天安门广场,他紧紧抓着俺,似乎怕俺丢了.俺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看看他,老泪纵横,默默无语.俺回到美利坚就提交了入籍申请.自由,民主…啥啥都是些动听的言词.对俺来说,是这一张张熟悉可爱的面孔让俺认识,接受了心中的向往.这样的人俺可以给你列出一个很长的名单.

俺感激这块土地和这些可敬可亲的人.

俺爱美利坚!

2007-7-4

Tuesday, July 03, 2007

你可曾捅过马蜂窝?
Bees, Wasps, Hornets and their stin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大概在女儿上七,八年级的时候,一天说起男女朋友的事,我装得特认真地告诉她:这男孩子里分三级,打过蜂窝的是三级;打过蜂窝又挨过蛰的是二级;打了蜂窝挨了蛰再回去打的是一级.问要是没打过蜂窝,没挨过蛰呢?我说那就得来跟你老爹比摔跤,三局两胜后折合为一级.女儿从此认为我天天健身不疲是带有明显恶毒用义的.时常语中带笑地告诉我,还没找着打过蜂窝的呐,您呢也适当地歇歇吧!

敢这么定级的当然是特一级,那就是我.

我长起来的时候蜂比现在多.多,除了数量也指种类.我大概挨过五,六种蜂的蛰,最后一次就在几年前.那天中午我坐在校园的草坪上正跟学子们认真地谈论着拯救世界的大问题,一只大黄蜂从天而降,直直地就落在了我那拿杯子的手背上,当众就给我打了一针.学子们当时就呆在那了,只有我心里清楚,那小子是为它的中国弟兄来报仇的.

我从小就喜欢打蜂窝.那是既具挑战又具刺激的游戏.那游戏既训练你的观察能力,又训练你的能动性.最主要的是蛰对了部位可以好几天不去上学.

俗话说常由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打蜂窝当然就得挨蛰.不挨蛰怎么能证明你打过蜂窝!

第一次挨蛰是意外.那次我和几个小伙伴正在一个墙根挖土施工,突然从地下的一个洞里忽忽地冒出些黑亮的细腰土蜂.那次大概挨了两三下蛰,要是跑得慢点估计得挨七,八下.从此我对打针和针头产生了无比的恐惧.但是从此也让我下定决心,要跟蜂们战斗到底.

我最喜欢打黄蜂和马蜂窝.它们要么把窝做在树上,要么把窝做在屋檐下.用弹弓,用竹竿,用水,用火,用石块…打得它们炸了窝地满天飞,那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然后你静静地伏倒在地上,要么看着它们四散而去;要么看着它们朝过路的发起连续的攻击.

这种借刀杀人的游戏我做过不止两次.但是其中的一次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文革开始后我住的那个院子闹成了一锅粥,先是两派对骂,接着是两派对打,在终于打死了些无辜后工宣队驻了进来.然后一支部队也跟着开了进来,而且占据了一半的校园.军人进了城不能全都坐在办公室里,于是当兵的开始在校园里开荒种地,养起了猪.很快半壁江山就散发出了一股农村的味道.

一天我和表弟早早起来准备去猪圈看猪,走在路上忽然发现在一棵大柳树的根部有个洞,一寸多长的树洞蜂进进出出很是繁忙.我俩开始四下里寻工具,准备跟它们捣捣乱.表弟眼尖,见四下无人七手八脚便从附近的豆角地里拔了根长竹竿.

我俩匍匐前进,慢慢地接近了柳树侧面的柏树墙,然后慢慢地把竹竿朝蜂窝伸过去.在连续不断的捣动下,大批的树洞蜂涌了出来,它们绕着树四处寻找着目标,不明白这动乱的根源来自何方.我和表弟伏在那儿心里简直乐坏了.

正乐着,两个小战士推着一个汽油桶做的泔水车沿路走来.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警告他们了.那推车的哎哟一声把车停住,然后开始两手在空中乱舞,另一个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也开始往自己身上拍打起来.我和表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呆了.我俩伏在地上交换了下眼神,慢慢地朝后退去.两个战士发现了我们,一个朝我们走了两步,大概想抓住肇事者.可他刚一动身,又招来了更多的蜂.我和表弟弟爬起来,猫着腰朝另个方向狂奔而去.怕被认出来,我俩从此再也没去看过猪.

前边说过了,光打过蜂窝不算啥.给你讲讲我挨马蜂蛰的一次经历.

那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一天课间休息,班上的几个坏小子在教室外边的柏树上发现了一个蜂窝.大家纷纷动手,砖头,木棍,篮球就开始朝那蜂巢飞去.由于蜂巢建的位置比较高,强攻不下,大家见状很是烦躁.看看马上就到了上课的时间,我让大家停下手,自己走到树下去侦查.谁知那外号叫金秧子的家伙早上了二楼,从更接近蜂巢的另个班的教室里投下了篮球.这小子在球场上就从没投中过篮筐,这次却来了个满贯!那蜂巢落了下来.而且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蛰.到校医务室的时候头已经肿如斗了.那校医给我抹了臭气熏天的尿素水,开了三天的假条.我歪歪斜斜地用一只眼看着路吹着口哨回了家.

过路人见了我都深表同情.可他们不知道我三天不用去上学了.

捅完马蜂窝挨了蛰,咱还不是照样地活着!

2007-7-3

Monday, July 02, 2007

麻雀的启示
The Inspirati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只羽毛丰满的小麻雀要离巢而去之前,大麻雀会做出什么表示呢?

大麻雀给小麻雀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小麻雀吃得嘴上流油,心里对大麻雀和家充满了依恋.

大麻雀掏给小麻雀一把钞票.担心小麻雀在路上吃苦,又给添了一把;小麻雀攥着满把的钞票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大麻雀帮小麻雀收拾了行李,怕小麻雀生活不便,又不住地往行李里塞进吃的,穿的,用的东西.小麻雀在一边看着,生出了心满意足又惆怅的感觉.

大麻雀千叮咛万嘱咐,不厌其烦.小麻雀嘴上应着,其实心里兴奋得什么都没记住.啥老鹰啊,啥老猫啊,说得啥呀.

然后小麻雀全副武装,振翅而飞,因为行李过重,一下从房檐掉到了地上.大麻雀这才想起自己当年远行时,除了满怀着信心,是轻装…

其实小麻雀离巢时,大麻雀什么都没给它.为了让它断然地离去,忽然就断掉了食物供应,任凭小麻雀饿得哭叫,就是不再给它衔来虫子.然后那大的引着小的离了巢,朝那棵小麻雀蹲在巢里天天能看见的树飞去.小麻雀边飞边张着嘴要吃的,大麻雀说你飞到那个枝上我就给你.于是小麻雀努力朝那儿飞,觉得翅膀慢慢变得更有力量.

大麻雀顶着烈日,冒着风雨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它们心里很清楚,孩子要学会生存必须离开舒适的巢自立.

紧挨着小麻雀蹲在树枝上,大麻雀说:孩子你记住那凤凰虽华贵,今天只有刻在了石头墙上.那鹦鹉不但羽毛漂亮还学会了学舌,今天便住进了笼子里.我们没给你别的,只给了你一双翅膀.你从高往低飞时,伸平了翅膀;从低往高飞时,先两脚用力跳起,然后张开翅膀…

大麻雀扇扇翅膀,接着对小麻雀说,上天给你这副翅膀,是为了让你的天地更广阔.你看那天是多么高且蓝!孩子,你就张开了翅膀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吧.当你飞不动了就在林子里歇下来.在那儿你会遇到更多的同伴,无论风雨,你要坚强…

小麻雀不等大麻雀说完,振翅而起.它吱吱地叫着,怀着自由了的兴奋冲天而去…

该飞不飞的,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里说的可不单是鸡鸭.

2007-7-2

Sunday, July 01, 2007

记忆中的小女人
The Angel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像我这年纪的人很多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今天就从这条开裆裤讲起吧.

一天我和邻居家的小女孩一起在房前的空地上玩,我的外婆和她的奶奶坐在一棵树下闲聊天.我早记不得我们在玩什么了,也许是在挖蚂蚁窝也许是在挖坑,反正,我忽然发现这女孩子两腿间没有像我一样的尾巴.那儿有条伤口!

这个发现让我太震惊了,因为过了这么多年,我早都忘了她长得啥模样,叫甚名字,可是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幕.

那天回到家里我肯定是受了心理创伤,发了半天的呆.从此我就开始特别同情女人.她们是带着伤活着!我就是弄不明白受了伤的人怎么还能天天那么开心,跳皮筋,扔沙包…我也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她们喜欢玩过家家,把布娃娃放倒,然后给她盖上手绢,喂她吃些想象中的食物…她们是在同病相怜!

于是抓了青蛙我总想着给妹妹一只,她嫌恶心不要.
捞了小鱼我也想着给妹妹一条,她还是不要.
偷吃她的点心时,多给她留下几块,她竟不买帐,非让我吐出来!
最后把小白老鼠放进她的被子里,她终于还是证明了她是弱者!

然后我就上了小学.

大概在我上一年级,要不就是二年级的时候,反正是在我当上了小组长的时候;一天放学后由我负责组织全组的同学做值日扫地,倒垃圾.放了学,那几个男生就逃走了.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三个女生.一个是那漂亮的乔,一个是瘦姚,一个是高曹.她们拿着条帚从两行课桌之间扫到后面,然后就站在墙角叽叽喳喳地说开了,而我还急着回家去和泥捏坦克呢!我就招呼她们快点扫.人家急啦!三个小女生停下来看看我,然后相互咬了咬耳朵,然后三把条帚就朝我飞了过来.我躲过两把,那第三把,我至死都会一口咬定是曹手里的那把,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然后她们就跑了.然后我也跑了.我一路跑回家,见了妈妈就哭了,因为头被打得太疼了.妈妈坐下,两膝夹住我,然后开始给我拔刺.她从我头顶拔下二十几根高梁茬子!我从此知道女人并不是弱者.她们弱是万不得已,是装的!

然后在高中又碰上了用条帚打过我的曹!同班一场好几年我们俩始终没说过一句话.那时候我早已经原谅了曹,而且希望她第一忘掉了她的凶残,第二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但我们不说话的主要原因是我们都在忙着写批判稿,抢着站到全班前面发言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批这批那,批天盖地…

两年前高中的老班长毕提前知道我要回去出差,召集了全班举行一次史无前例的聚会.以前从不说话的男女同学酒足饭饱就开始互相开玩笑.我正好隔桌坐在长期把持了班上党政军财公检法的曹,刘二人对面.我笑问两位大才女为何班上四十好几口人竟然连一对也没能结为夫妻.

俩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笑;然后那刘说“谁会嫁给你们这些坏种!”

靠!原来我们娶回家的都是些傻子!

2007-7-1

Saturday, June 30, 2007

存着点心的记忆
The Monster Cook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点心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不但要钱还要粮票;买一斤点心的钱能买好几斤粮食.吃点心自然就成了一种奢侈的爱好和享受.要不文革时曾有红卫兵建议点心柜台应该卖窝头.应该卖砖头才是.

家里养个能吃的毛头小子已经不堪重负了,如果再引导着这个从不挑食的家伙喜欢上了点心那就真是给自己找到了扔钱的无底洞.所以父母往家里买点心的原则就是尽量不买,非买不可时就买最难吃的.因此我长起来的时候就从没吃过什么像样的点心.好点儿的都是家里的亲朋好友拎来送礼的(你能想象我一见了他们多么希望他们早点离开,我好朝那点心匣子下毒手!).

鸡蛋糕常常出现在家里.油乎乎的一个纸包提进门,纸上已经印上了一个个油圈,打开来,那一个个褐黄色的圆饼子先已经倒了我的胃口.那东西比馒头好吃,松软中透着股甜味,有时候还能吃出碎鸡蛋皮来,倒真是货真价实.但吃完了手上,嘴上全是油.除了甜腻,没有其他的感觉.那东西在火上烤硬些比软着好吃.但我宁愿没得吃也尽量不去吃那东西.

糨米条.发明这东西的人上辈子是卖糖的.我认为这是最没品位也没滋味的点心.那一根根硬梆梆的东西就像是一截截被剁掉的手指头.除了甜吃不出香来.买来摆在家里,等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了,捏一把咯崩崩地吃下去,手上,嘴上全是粘乎乎的,腮帮子得歇半天.

牛舌饼.好吃.虽然我不太喜欢吃那酥皮,但那点心馅甜中带咸,有股花椒盐味,很是独特.可惜那好东西不是老有.常常到了商店一问不是卖完了就是没有---当时只要能说这两句话的都能当售货员.

萨其马.软甜粘.任何吃完了不能在身上抹一把,而得去洗手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吃.萨其马就属于这一类.好吃是好吃,尤其是新鲜的时候.但是除了甜就是粘.吃着太麻烦.

动物饼干.跟那糨米条同属地富反坏右一类的点心.但是当我发明了换动物的游戏之后,经常拿一块大象形的饼干从妹妹手里骗出三条鱼形的饼干.再难吃也毕竟比窝头好吃.

月饼.只喜欢枣泥的和有肉的,什么肉的都行,当然那肉永远是猪肉.最恨那酥皮的月饼,咬一口哗地掉一身渣,剩下的全粘在嘴边上.要是陈了的,咬一口心如铁,皮就全自动脱落在你面前.

桃酥.顶上的核桃仁常掉的不知去向.我总怀疑是售货员偷偷抠下来吃了.倒碗开水把点心掰碎用勺子舀着吃比干吃好.吃着吃着还以为是在吃一碗冲炒面.

其他的点心在商店里看见的多,跟父母委婉地提了几次得不到正面答复,慢慢地也就认识到那些都是只能到商店里去看,而不能买回家吃的.

等到炸麻花,炸排叉,方便面之类的主食也开始摆到点心柜里卖起来的时候,改革很快就开始了.

说句公道话,小吃是中国的一绝,糕点还是外国的好吃.

2007-6-30

Friday, June 29, 2007

世上无难事,只要不怕疼
What Did I Gain with Those pain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五七干校对父母和他们的同辈人来说是场难忘的恶梦.他们白天忙着在红太阳底下干活,晚上忙着在灯底下(一开始是在火堆旁,然后是在煤油灯,电灯下)批评与自我批评,时不时就有人被揪了出来,时不时就有人成了众矢之的.现在想想父母当时的年纪比我今天还年轻,可是他们当年所承受的精神肉体重负我到今天也体会不出.

干校的四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生活在了自由的乐园里.天上有飞禽,地上有走兽,河里有鱼虾…一年四季山花烂漫,天天生活里都会闯进意想不到的惊喜与乐趣.当然这种怀念还由于那时没有那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和理直气壮的教师爷的威胁.

那四年带给我的回忆真是想说都说不完.真好像是一个迷了路的砍柴人忽然在深山里发现了土匪的藏宝处,眼前的宝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带又不能全带走,只能心中充满了遗憾.

就跟你说说我一天中学会的两件大事吧.

一天中午烈日当空,收了工吃过饭的大人一个个像缺了水的茄子都蔫在了树荫下,竹床上.我悄悄地推了家里的自行车上了那条碎石,钢渣铺成的土路.那路在离家一百米处有个斜坡,天天横穿而过的蛇和其他动物倒比偶尔路过的车多.

我下了决心要学会骑自行车.只有以车代步才能离了住地去发现远山底下的秘密和山后的新天地.

我推着车爬到坡顶,然后骑上去,两腿一缩,顺坡而下.才滑出几米,我就失去了平衡被砸倒在了车下.我爬起来,再翻身上车.胳膊肘已经摔出了血.

再一次顺坡而下,这回溜了五,六米才摔倒.总结一下是车把握得太紧,没有掌握好平衡.这回左膝也被磕出了血.

大概练了有一个多小时,人没被摔残也快中暑了,永久自行车也添了新的声响,我基本掌握了骑车的技巧.骑上去两手握把,眼看前方,脚下有节奏地蹬,身子别摇晃.我自信地对自己说,我要把车骑回家去.

我再次推着车爬到坡顶,跨上车顺坡而下,摇摇铃好不威风.然后那路左边的猪圈里就忽然冲出来一群小猪仔!我本来应该在坡底往左拐,因为它们的突然出现让我阵脚大乱.我直直地就往前冲去.

前边是一片水稻田.可是在水稻田和我之间还有一大丛比我还高的枸骨(鼠李冬青).这种深绿色的植物有方形的硬叶子,每片翘着的叶子的顶端都长着尖尖的刺.由于车的惯性加上我的惊慌,车子到了坡底速度已经太快了.我两手使劲一捏刹车,那车竟然像撂蹶子的马一样从后边扬了起来!在我离开车座的那一瞬间,我本能地闭紧了双眼,两手便去护脸,然后人跟车就钻进了浓密的灌木丛里.

我并没觉得疼,可满身是划痕.车的前轮也有点变形,不过还能骑.我一瘸一拐地推上车,知道挨骂是在所难免的.反正爹娘下午还得上工去,先把车放在个不显眼的地方再说.

我一身汗湿,浑身刺疼,把车靠了南墙决定去洗澡.是个人都会游泳,而我还是只旱鸭子.别人可以在河里,水库里戏水,我只能泡在池塘里.

我要学会游泳.

离家一里外的密林中有个别人不知道的水塘,那水可能是山上的雨水汇集而成,也可能是地下冒出的泉水.水清见底,塘底的水草,水里的小鱼清晰可见.

我沿着田边的小径,哼着天天喇叭里放的“山丹丹那个开花哟”一路就走进树林中.

跳下池塘,水深及胸.惊起几只红蜻蜓,对岸的蛙声也停止了.我深吸了口气,把全身伸平,先让自己像块板子飘起来,然后两腿并拢开始用脚打水.我看别人入了水总是先做这个动作.拍打了几下,站起来看看,还真离开了岸边.再憋口气继续打水.于是我就一个人在这密林中的池塘里像条搁了浅的鲤鱼拼命地拍打起来.尽管由于头还抬不出水面,意外地喝了几口水,但每次觉得不行了,往起一站水都没有超过我的下巴.这使我信心大增,用力地把水溅得更高.

练了一阵,身上开始发冷,肚子也饿了.我爬出水塘往家走.我不敢说我会游泳了,但我觉得我淹不死了.

还没到家,在路上就遇见了赵家兄弟.“嘿,今晚到我们那去划船吧.我们昨晚做了个竹伐子.”

要是平时,我肯定一口就回绝了.可我现在会游泳了!

早早吃过晚饭,我就赶去找赵家兄弟.他们已经约了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到附近的小水库游泳去了.

我赶到水库,他们正在往水里推那个竹伐子.七八根长四米左右的大毛竹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为了固定它们,还在首尾上下用棍子夹了毛竹绑上了带子.

我跟他们打了招呼,便一起使劲把竹伐推进水中,然后我们四五个人就上了竹伐子.大家奋力地往前划,笑着叫着,大声朝岸上看热闹的其他孩子们喊着.离开岸边五,六米,他们几个纷纷下水,开始推着竹伐前行.我坐在上边环顾四野,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然后大赵想从水里爬上竹伐子.其他几个家伙拉着他不让他上.然后大家都要上竹伐子.不知什么原因,那竹伐子就开始下沉!我刚还坐在上边,一下站在上边水都到了腰部!我喝了口水,开始在水里挣扎.他们几个也纷纷往岸上游去.我早忘了伸直身子,用脚拍水的事,用脚在水里用力地蹬着,双手拼命地打水.又喝了口水之后,我连咳带叫地开始喊救命.那岸离我并不远,可我觉得我就是无法接近那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喝着喊着我就开始呛了水,大概因为缺氧,人开始在水里拼命地为不沉下去而挣扎起来.那几个已经上了岸的家伙竟然给我当起拉拉队来!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挣扎到岸边的了.我上了岸一边咳嗽,一边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他们居然说他们以为我在开玩笑.靠,命能开玩笑吗!

惊心动魄的一天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我摇摇晃晃地回了家.一推门,老爹的脸比庙门口的门神还难看.我忽然想起了那辆中午差点要了我的命的自行车…

2007-6-29

Thursday, June 28, 2007

喜鹊
The Magp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大院里有一片叫锅炉房的建筑.每年到了十一月十五号,当人们马上就要依依不舍地告别革命,被寒冷的冬风冻死时,那锅炉房后边高高的烟囱便冒出了黑烟.看见滚滚的黑烟,大人孩子们就长出了口气---晚上终于可以睡在有暖气的房间里了.

那时的北京比现在冷多了.到了十月底已经冷得缩手缩脚了,可是在来暖气之前我从不曾听到过任何人抱怨.人们天天摸着冰凉的暖气片,盼着十一月十五号的到来,来了就跟过年一样欢天喜地,浑身充满了幸福感.在那个每天呼吸几下都恨不能要列入计划的计划经济时代,大烟囱一冒烟就意味着住楼房的职工又可以享受免费的福利了.

那根大烟囱是全院的最高点.一个夏天里它就在锅炉房后边耸立着,像根中指天天指着划过天空的红太阳;任凭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就那么直直地戳着.

于是那烟囱的最顶端就成了喜鹊搭窝的首选.每年春天都会有几对喜鹊嘎嘎地叫着在天上大打出手,最后便有一对喜鹊开始天天衔了树枝不断地降落在烟囱顶上.然后它们一伸翅膀,像块丝巾似地由那儿滑到附近的杨树上.

我从很小就注意到了每年出现在烟囱上的鸟巢.那么黑乎乎的一团,都是用很粗的树枝搭成的,码在铁棍弯成的U形梯的最顶端,避雷针的下边.

那一年,在养过了所有能找到的鸟,鱼和虫子之后,我决定去爬烟囱掏只喜鹊来养.就一只,我对自己说.

一天上午,等院里的大人孩子们都赶往兴奋点去参与,旁观文革的轰轰烈烈了,我悄悄地来到了大烟囱下.

仰头望去,在天幕下那烟囱似乎随风晃动,比我平时看到的要高得多.那固定在砖壁上的铁格梯就像是一排钉书机的钉子与天相接.

我真有点怕了.

可是我从没养过喜鹊!

上!我给自己打着气,慢慢朝上爬去.上到一半,我已经跟一排排的住宅楼平了.看看下边,并没觉得头晕.于是继续往上攀.

不知那一对喜鹊什么时候从杨树林里飞上了烟囱顶.站在上面俯视着我,大声地议论着.我继续沉着地往上爬,不时把手在衣服上抹抹,省得被汗水弄得太滑.远处的高音喇叭连续不断地呼喊着什么,耳边不时响起那四字一组的鼓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

“哇”地一声,一只喜鹊飞离了烟囱,它绕着烟囱一边飞,一边大声地警告我.另一只站在那歪着头看着我,不住地鼓励着它的配偶.我看看它们,知道它们不过是吓唬我罢了.“下定决心…”我假装走在长征的路上,继续往上爬.

另只喜鹊也飞离了烟囱,它们俩开始在离我不到两米的空中上下翻飞,发出很响的呼喊.我停下来,往远处看看,到处是一片郁郁葱葱,可惜梯子朝东不然就可以看见西边的颐和园了.

离烟囱顶不到十米了.我隐隐约约似乎能听见窝里小喜鹊的叫声.这时两只大喜鹊朝我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它们飞到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张大了嘴连连发出难听的尖叫.一只几次飞到我的背后,我能听到它的翅膀发出的嗖嗖声,感觉到背后像有把扇子.另一只怒目圆睁,在我的头顶上来回穿梭.它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让我轻易带走一根羽毛的.我看看烟囱顶上的窝,比我在地上时看到的大得多.手指粗的树枝互相咬合交织在一起,里边还夹着布条,铁丝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我事先没料到的问题---除非从窝底下把整个窝拆散,我根本就无法顶着喜鹊的进攻去伸手够到小喜鹊.如果从底下把窝拆散,我很可能跟着那一大团树枝和小喜鹊摔到五十米下的地上.

我慢慢地往下退去.

手开始出汗了.头也开始出汗了.两只喜鹊见我改变了主意,开始大声地叫着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它们一左一右夹着我,用力地拍着翅膀,想让我快点离开它们的家和孩子.我用脚试探着下面,双手紧紧地抓牢每一个格梯.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信了.

在我退到一半的时候,两只喜鹊返回了烟囱顶.它们站在那一边朝我大骂,一边安抚着窝里的孩子.我继续往下退去,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我平安地回到了地上.脱下上衣就地躺倒,忽然明白了伟大导师为什么说与天地人奋斗都是其乐无穷,而他就惟独没有提到跟鸟斗的事.

人斗不过鸟.

2007-6-28

Wednesday, June 27, 2007

生活在安徒生的世界里
The Same World, the Different Worl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我住处附近的街边公园里有座安徒生的铜像,每次我经过那里都会想起小时候他写的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所带给我的快乐与幻想.

在他写的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就像刻在了我的记忆里,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故事的结局可以是这样的吗?

---当那小女孩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一个王子出现了.他把小姑娘从雪地里拉起来,扶她上了比接灰姑娘的马车还华丽的马车,然后铃声叮铛地离去…

---当那小女孩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一个天使出现了.她把小姑娘轻轻托起,送她回到了家中.原来破败的家现在已经金壁辉煌.早上醒来街上已经站满了欢呼的人群…

这样的结局,故事依然美丽.安徒生也完全可以这么写,可是他选择了一个悲剧的结局.他的选择使我在几十年后对故事依然记忆犹新.

这故事并没有谴责谁.那是一个安居乐业的世界;一个圣洁的世界;一个节日的世界.可是那个世界并不属于卖火柴的小女孩.于是小姑娘就靠着墙角,在寒冷中饥饿地怀着希望离去了.

童年是多么美好,童年又是多么不同.每一个拥有和曾经拥有童年的人又该如何去面对未来呢?这世界上又有多少孩子被剥夺了自己的童年呢?是谁剥夺了他们的童年呢?

安徒生留下了一个故事,也给后人留下了一串要时时面对却又无法回答的问题.

在安徒生的故事里,我最喜欢皇帝的新衣.三个骗子可以耍了一国之君,而一国之君惹得举国疯狂.那个说实话的孩子并不比任何在场的人更聪明,可所有在场的人都选择了为证明自己的聪明而欢呼.

那个疯狂的世界会怎样去对待那个说了实话的孩子呢?

国王会不会走到那孩子面前说“我知道大家都在骗我,而你证实了我的怀疑.孩子,请你帮我治理国家吧?”

卫兵会不会冲到孩子面前一把堵了他的嘴,然后高喊“有刺客!”然后那孩子就从此消失了?

那欢呼的人群会不会把他狠狠地推倒在地上,然后用更高的声音压倒他的哭声?

我们的社会为什么需要那样的一个孩子?那样的孩子是谁培养的?他说出实话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站在他的身边吗?如果教育天天给孩子们灌输忠君爱国,无条件拥护…那个孩子还能站出来说出那句简单的实话吗?

安徒生为什么选择了一个喜剧来结束这个故事?因为他蔑视那个道貌岸然的世界.因为他知道那一本正经的世界在真实面前不堪一击.因为他相信在荒唐的世界里也会长起敢说实话的孩子.

安徒生先生,谢谢你为我和世界上的孩子们写下的童话.

2007-6-27

Tuesday, June 26, 2007

元首变了灶王爷
Taking Sid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辉的父母都在南京电影制片厂工作,文革一开始便双双被请进牛棚关了起来.辉只好带着妹妹到北京来投靠叔叔.我家跟辉的叔叔家一墙之隔,两个阳台之间只隔着一道编成菱形的竹篱笆,加上辉跟我一样喜欢养鸽子养鸡,俩人一拍即合就成了朋友.

我喜欢辉的一口南京腔的北京话,更喜欢听他讲南京梧桐遮阴的大街,城墙,总统府,中山陵…辉比我大三,四岁,见多识广,看了很多有趣的书.有时我们俩就在他叔叔家或我家席地而坐,他便添枝加叶地给我讲七侠五义;何典里不怕鬼的故事.讲到恐怖的地方,他便压低了声音,然后忽然一把抓了我.

辉有本说评书版的武松,本来他父亲计划想拍成电影,因为文革自然就成为了不可能.有段时间我俩就天天装成说书的拿腔拿调地轮流念那本书,觉得外面那世界里依然有蔡京童贯们在迷惑伟大的元首,想把国家引向宋朝.宋朝也没啥不好么!人人都能飞檐走壁,个个腰里挎着朴刀.

辉特别关注南京的消息.常常让我领着他去附近的几所大学等着人家散了传单去捡.如果遇见了南京来京的红卫兵他也会上前询问那边的信息.尽管辉天天过得挺开心,现在想来他心里是很沉重的.

辉玩鸽子斗鸡都是把好手.他养的那些鸽子放飞时尾巴上拴着鸽哨,在天上绕来绕去地飞着能发出很响的声音.有时他的鸽子还能从别处把人家的鸽子给诱拐回来.每次出了这种事他就等鸽子们一进笼子便关了笼门,然后,然后我们那天就有肉吃了.

我们不敢在家里吃鸽子.每次都是辉先用盆水把鸽子在他叔叔家的阳台上呛死,煺了毛;然后把尸体用张报纸裹好隔篱笆递给我,我再悄悄地揣在怀里,若无其事地下楼…这样谁也找不着辉的麻烦.

出了楼我们就往图书馆后边跑.那是一个很僻静的地方,很少有人光顾.我们找来破纸,树枝,再从兜里掏出把从家里带来的传单,然后点火烤鸽子吃.那时候也真邪了,吃着那缺盐少味的半生鸽子肉觉得比啥山珍都好吃.

一天外边下雨,俩人实在无处可去.书也念完了,牌也打够了,就呆呆地坐在我家饭桌前听着外边杀声震天的高音喇叭哇哇叫,百无聊赖地开始拿笔在报纸上乱涂乱画起来.

我早忘了俩人那天画得是什么了.然后辉把自己手里涂花了的报纸一翻.我俩当时就被吓傻了.另一面上有张元首像,已经被从反面透过去的墨水污涂得面目狰狞!

我俩张大了嘴傻愣着,辉的脸上写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怖.我们就那么四目相对地僵在了那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张报纸.把它撕碎?把它冲下马桶?把它带出去找个地方扔掉?怎么弄也是标准的反革命行为啊!

我站了起来.辉也紧张地随着我站了起来;似乎只要俩人能离开那张桌子就远离了麻烦;又似乎他怕我跑出去报告.

我从厨房取了盒火柴,划了几下才点着.然后我俩就在桌子上把那张报纸给点着了.火烧到一半俩人忽然想起下面的桌面是木头的.又急忙拎起已经烧了一半的报纸往厕所跑.那张报纸就在我们跑到厕所前化成了一团灰烬.

正是:领袖燎原一把火,烧得全国贲热烈;
俺学领袖划根火,领袖变了灶王爷!

(“上了天就好了,上了天就跟地富反坏右们坐一排了.”一个在国内当过红卫兵,出来后摇身一变成了牧师的很多年前这么说.瞧瞧人家!放下红宝书就能拿起圣经,真比猴爬竿窜得还快!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我爱元首,可是我更爱我的朋友.元首可望不可及,而朋友能天天陪我开心.我毁掉了罪证,选择了友谊.

第二天,辉送给我一块石头,说是只有南京雨花台才特有.那石头上红红的点子竟像血一般鲜艳.

从此我俩烤了鸽子辉总是给我多的那一半.

那张可怜的桌子在我挨够了骂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块石头,那块石头早就下落不明了.

辉应该有五十出头了.

...

2007-6-26

Monday, June 25, 2007

偷天换日的阿凡提
Truth, What Trut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阿凡提挑着一担哈蜜瓜来到济南作生意.走近大明湖忽然发现沿街全是卖哈蜜瓜的,一斤才三毛钱.

阿凡提知道再好的货到了这步田地也难卖上好价钱了.他走到一棵槐树下放下担子,跪在地上开始写起牌子来:吐鲁番葡萄一颗二十块.

路人见状觉得奇怪,明明是哈蜜瓜咋就叫了葡萄涅!大家纷纷围上来想看个究竟,问个明白.

这阿凡提便开了口,“嗳,这世上的葡萄有两级,一级和二级.市面上的那绿不呲拉一串串的是二级.俺这都是精心培育的一级,个头赛过哈蜜瓜,咬上一口甜掉牙.”

“你这不就是哈蜜瓜嘛!你别以为俺山东人只认大葱沾黄酱!”
“你看过水浒没?宋江就是俺三爹的二舅姨家的.俺们家就种哈蜜瓜!”
“你是卖不出瓜装葡萄,给他鼻子插根大葱!”

大伙喜笑颜开地逗着阿凡提取乐,那阿凡提便正色道:“俺们新疆人作买卖可是从来童叟无欺!这葡萄看着像哈蜜瓜,其实不然.那哈蜜瓜里头是红瓤,俺这葡萄里头是绿瓤.”

大伙还真被阿凡提唬得接不上话儿了.这时人群里走出一智者.

“卖瓜的,你太不道德啦.哈蜜瓜就是哈蜜瓜,你咋骗人!你太不知羞耻啦;太没良心啦;觉悟太低啦;你该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深刻检查自己以谢罪天下!”

那阿凡提等他说完眨眨眼,朝大家鞠了个躬,一脸的沉痛.

“各位巴依(地主),俺对不住大家!俺不远千里精选来的葡萄刚才经他这么一说,全被吓成哈蜜瓜啦!”

众人不买帐.他一个狗屁不是的东西,当总统没人选,当牧师没人听;当土匪没那胆怎能三句话就变了你的葡萄!

阿凡提拿起刀,切开一颗“葡萄”.是红瓤的.

众人见状,怒不可遏;纷纷操起棒子一路追打那缺德的臭嘴而去.

2007-6-25

Sunday, June 24, 2007

不懂幽默?白活!
On Humo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从前在一个大独裁者比臭虫还多的时代里,一位老师在课上让自己的学生猜谜语.

“什么东西天天危襟正坐,一脸正气,不苟言笑…”

“王八,王八!”不等老师说完,学生纷纷抢答.

“我说的是在这人世上,”老师说道.

“王八蛋,王八蛋!”

此是引言.

我们的生活中倒底缺少了什么呢? 幽默.

那所谓的封建家教,输送给了社会太多不会笑的孩子.

那所谓的正规教育,培养出了太多刻板的书呆子.

那令人窒息的环境里,长起了太多自命不凡的伪君子.

这先天底气不足,后天发展失调的文化,产生出了太多假装正经,装模作样,似是而非,满口仁义道德,一腔男盗女娼的虚伪.

不懂得幽默的人不仅让自己活得难受,还让周围的人浑身不自在.这样的人看世界,世界充满了黑暗;看四周,四周一无是处.他们所到之处,欢声笑语立停,开心的人们四散.这种机器人样的产品是统治者求之不得的工具;他们除了按指令复制动作,没有半点创造与想象---而创造与想象才是人类得以繁衍的根本原因.

因而这种人只能助纣为虐,是民主制度的大敌,让挣脱封建的民族绝望.他们写社论让百姓骂声连天,当官僚引得民沸民怨.

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缺乏自我修复的能力;没有抗击邪恶的动力;为求生存只能人云亦云.这样的人无法给一个民族带来希望.病夫病体,此夫病心!

没有幽默感的人说到底是对生活缺乏爱与自信.他们只会活着,并不会生活.他们凡事吹毛求疵,看谁都不顺眼.在他们的世界里只允许有两种颜色---黑与白.他们既不承认这世界灰大于黑白相加,也不允许事物不按他们的思维和模式存在.他们真的以为这世界离了他们就要转慢.他们总是振振有词,信口雌黄地说教与假正经;他们自己的生活是失控的,因而他们控制欲极强;他们缩手畏尾,只能躲在群体中意淫;他们除了吹嘘,腹中空空;貌似强大,实际是外强中干.他们的种种其实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心虚.他们看别人一百个不是,自己一好百好(画外音:撒了尿去自照).

把上帝天天挂在嘴上的多没有信仰.代表正义的往往最邪恶.替天行道的天弃,指手画脚的最后都是把自己涂抹得最脏.这,就是生活中的硬道理!

热爱生活要从学会幽默开始.用幽默面对人生,人生充满快乐!

你今天笑了吗?祝君天天笑了再笑,放声大笑.

回到本文的开始,这就是为何孩子们一下能揭穿了谜底的原因.他们对不苟言笑,不懂幽默的伪君子深恶痛绝.

他们错了吗?

没有.

2007-6-25
公共汽车我爱你
The Bus Ride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有一个爱好,在哪个城市都喜欢挤公共汽车.人挨人,人挤人的感觉虽不太好,但近距离观察人是最有趣的.我知道当一个漂亮妞上来时,那些小色狼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那个坐在老幼孕妇专座上的家伙为什么忽然就闭上了眼,显得很弱…

我坐公车的历史长啦.

我曾一个人在四岁多时乘过公车.从一个如今被建得连插脚的地方都快没了的学院门口乘车先到北京动物园,然后换乘332路公共汽车.我模糊记得好不容易挤上了车,手里拿的玻璃瓶子就碎在了车上,幸亏那天我妈只批准了我带只乌龟,要是按我的要求带了金鱼可就惨啦!现在想来,都是因为那些人上车不排队后来才发生了文革.

我早就是逃票蹭车的老手啦.等车快到站了再往门口蹭,脸上一定要写着沉着俩字.不管那售票员说什么,就忽然失聪啦,俩眼看着她就是听不见.然后随着下车的人流慢慢地走.遇见那特认真的就慢慢地掏口袋,咦,我的月票呢!

有一回我去北京站接人,不幸赶上一辆空车.车开到半道上,我故意装着要下车.售票员朝我要票,我当然掏不出来.她就怒了,“你给我坐着,上总站!”我用土得掉渣的外地话问,“总站在哪?”“北京站!”我装得特痛苦,“大姐,您行个好,让俺下喽!俺不敢啦…”那售票员一听更铁了心,你到北京来敢在我的车上逃票!“你给我老实坐着,到站就让你走.”我一路坐着,晃着,开心透了.这不就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吗!

公共汽车坐对了简直就是走进了一场喜剧.我亲眼见过两位打扮入时,衣着光鲜的女士为占座开骂.最后连F字都出了口.一车人轰笑着,竟然把二人转变成了一窝蜂,简直就是坏水横流.

在上下班高峰脚被别人踩到就太普遍了.我听过的最幽默的对话是那被踩了的笑模笑样地对踩人的说,“对不起您啊,让您的脚耽误落地了.”对方更不是东西“嗨,您不说我还正奇怪怎么鞋垫掉脚底下了.”你说遇见这种人你有功夫生气吗;你说上了这种车值不值!

那年我在单位当上了个屁大的领导,决定找个名义拿公款去周游列国.于是就名正言顺地拉上同事黄去上海交大学电脑.一日,俩人决定去南京路寻寻好八连的足迹,就登上了公车.俩一米八几的汉子刚冒冒失失地挤上了车,我就踩了一位上海同胞的脚.尽管我连声道歉,人家就不干啦.先骂我冒失鬼,接着就什么外地人,北方佬地数落上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我能听懂上海话!我一把抓了他的脖领把他提得离了地,黄就从背后死死纂了他的双手.一个比熟鸭子嘴还硬的小男人就开始连声求起饶来.要不说上海人素质就是高呢.一车人静静地看着,就没一个人帮他说句话!哥俩大摇大摆地下了车,走出十步才想起来又逃了票!

不过坐公车还是要到穷乡僻壤去坐,那才是眼花缭乱,生活气息浓得抹不开呢.首先那候车的地方就让我激动.大人孩子,包袱笼子,鸡鸭猪狗,臭鱼烂虾.你在那耐心地等着永远不准时的车心里就在想,他们怎么把这些东西带上车啊.人家就带上去了.行李上了车顶,一排排座位坐上了人,地上就躺倒了缚了脚的鸡呀猪的,一路上哼哼着就穿山过河,掠过如画如诗的景色.真是风光无限好,让我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你不上这种车就不如呆在星巴克里喝着咖啡看过路的,饿了去啃张屁擦饼.

唉,现在的公车越来越豪华了.不但有了软座,还有了空调.逃票也难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大了.坐公车的不像过去的人那么幽默了,一个个地都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许他们看着路上的小轿子在盘算着早点开上自己的.将来小车多了公车就更空了.等公车空了,也许人们就该开始步行了吧.



2007-6-24

Saturday, June 23, 2007

麻雀从来不心酸
The Sparrows and Beyon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每次一听见,看见有谁讲过去的苦难史我就笑了,脸上不笑心里也笑了.你受的苦再多今天还活着,可那千千万万的麻雀却死了!没错,我说的不是先烈是麻雀.

据说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中国打过一场麻雀战.后来一看当事人的回忆,我对父母太有意见啦.你们咋就没早认识几年,让我早点来这世上参战呐,咱跑不快敲个盆助个阵总是可以的吧!那才是全民皆兵,那才叫老少上阵,那才算激动人心呐.为啥后来那美帝苏修一回回叫完板就溜溜地撤了?麻雀给他们托了梦!你们丫去吧,去了脚没落地就又得飞起来,跑死你,渴死你,累死你!

我喜欢麻雀.它们整天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找个房檐,烟道就能做窝;生了小的,天天自己吃素给孩子吃荤;捂冬淋夏的人家就电线上一站,羽毛一抖,人家从没抱怨过!我的人生观全是跟麻雀学的.

我跟麻雀的接触,久远矣.过去说提笼架鸟是公子哥儿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靠!你丫店里不卖玩具,卖的书惨不忍睹,出个城要介绍信…你丫还让不让人活!于是我坚决地养了鸟.那会没卖鸟的.想养鸟只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咱就爬梯子上树,房檐揭瓦.嘿,就这么着找到家违反了计划生育的麻雀.人家一窝下六个都嫌多,它们下了八个,还个个活着!

要不说我这人从小就特仁义呢.咱不能光顾了自己,把快乐建立在麻雀的痛苦上,我挑了四只光着腚,眼还没睁开的往口袋里一揣,把四只大的留给了它们的父母,嘴里喊着教育子女人人有责就下了房.

到了家,找个带盖的木盒子,把衣柜里妹妹的冬装偷出件来扯下些棉花铺上,比麻雀搭窝快多啦.咱不提笼架鸟,省得让人家说是资产阶级,咱就缸里养鱼,罐里养蛐蛐,阳台养鸡,床底下养乌龟,这盒子里养麻雀.咱绝不提笼架鸟!

麻雀通人性.每次我一掀开阶级斗争的盖子,它们就伸长了脖子大张了嘴一齐高唱天大地大,真真地把我当了亲爹和亲娘.激动得我成天就四处为它们找食源.什么吊死鬼,蚂蚱…走到哪捉到哪,连按月凭本供应的肉咱都偷着喂过.它们就一天天地长起来了.先是翅膀长出了羽毛,接着背上也长出了羽毛;眼睁开了,开始桌上地下地跳起忠字舞了…

于是就用食物诱着它们开始学飞了.让四个家伙站成一排,然后用食物逗着它们来抢.它们就咧着大大的黄嘴,浑身打摆子似地抖动着羽毛,摇摇晃晃地往前扑腾.那样子估计跟怀特兄弟刚发明的飞机差不多.

没几天它们就全弄明白了,要想吃得饱就得飞得高.一天我从外边回来,它们就哭爹喊娘地飞着来迎接我了.那老大落到我左肩上大概怕别人不承认它先到的,赶紧就拉了泡屎作了记号.老二,老三更精明,干脆就落在我拿着装虫瓶的手上.那老四扑扑地绕着我飞了一圈,干脆占领制高点上了我的头.气得那等在阳台上的鸡们骂着就撞纱门啊!

这家养的麻雀个头就是赶不上野的.估计人家麻雀有秘不示人的配方.可是野麻雀经历了浩劫,对人是心怀不满,深恶痛绝.你在外边见了它们做什么手势它们都不在乎,你手里只要拿件东西朝它们一指,它们必逃.打得人家家破人亡,还给人家戴顶老家贼的帽子.阴险狠毒莫如人!

这四个小家伙给我带来了太多的欢乐和回忆.每次我从外边回来它们绕梁三周迎接,晚上就齐齐地落在挂窗帘的竿上.吃东西时一边吃一边随地乱吐,挑剔得让你简直没办法.然后就随地大便,什么印着领袖的报纸,墙上的宣传画,桌上的红宝书…呸呸呸!它们似乎对那轰轰烈烈,荡涤灵魂的大革命充满了蔑视.

“吃饭啦,吃饭啦!”它们天天叫着闹着,“老板,你今天捉的虫子太难吃啦!你自己去吃忆苦饭吧!”

你说我从小跟着四人帮一样的老家贼能学了好么!

2007-6-23

Friday, June 22, 2007

蛐蛐也疯狂
The Mad Cricket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养蛐蛐如今又成了蒸蒸日上的大业(你看看聊斋就明白我为什么用又字了),拍电影的出书的安排决斗的…简直是忙得不亦乐乎.俺在上海,山东等地曾多次见到过几万元一头的良种.这年头山西黑煤窑里一个童工才值多少钱!

看着那除了空调一应俱全的蛐蛐罐连俺都想变了蛐蛐!这乎拉拉的人们才往四化上奔,蛐蛐都奔五化了---蛐蛐老爷化.你说这是啥世道!

以前看卡夫卡的变形记觉得人变成个虫太离奇啦.现在想想有啥呀,他没变成个蛐蛐是他造化不够.

俺小时候中国爆发过一场大规模的养蛐蛐运动,与历史上的运动不同,这场运动是由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们自发的.那运动来势之汹涌,简直就是排山倒海!连俺这钱到现在都数不清楚的老实人还五分钱一个卖过蛐蛐呢,那具体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那时候想养蛐蛐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拿上钱到蛐蛐市场走一圈就满载而归了;你得先黑灯瞎火地去扒拉碎砖堆钻烂草窠子,提着瓶子,捏着手电筒…知道的说你是逮蛐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偷东西.费了半天劲,一不小心弄断根蛐蛐腿,碰断根须子…前功尽弃,叫苦不迭.你要是分不出油葫芦,棺材板跟正经圆头蛐蛐的叫声就更是瞎耽误功夫了.好不容易快摸到家门口了,脚底一滑摔个跟头,碎了手里的瓶子,这一晚上又瞎折腾啦.

蛐蛐弄进家分类就成了大事.挑那须齐,头圆,齿大,翅红,体黑的小心翼翼地请进包间罐子;里边早铺好了微湿松软的细土,备好了黄豆叶或青菜叶.那蛐蛐进了罐像唱戏的花脸迈着台步四下里走上一圈,须子一扫,贴了罐边…你才敢轻舒口气,轻轻把那盖子罩严了.

然后你躺在床上等着听它叫出声来.要是不叫,你心里又不踏实了.要是叫得没被捕前响亮了,你又得在心里盘算着是早上起来把它喂了鸡还是喂了鱼…

那入了选的养上几天,歇足吃饱就该上决斗场了.头天白天先给它喂上顿辣椒,晚上就断了食和水.第二天决战的双方就人五人六地捧着各自的罐儿来啦.用手揪着根顶上长着四根细穗的蛐蛐草从顶上撕开往下拉一寸许,打个折,然后猛地往回一扯,那细草的纤维就成了毛刷样.把两只蛐蛐从各自的罐子里请出来倒进一个稍大的罐子,先让它们用触须叫叫阵,然后细草轻扫;俩公蛐蛐就急啦.扑跳撕咬,左突右冲,上下跳跃…然后其中一只就上了另只的背,张开利齿便咬.如果主人怜惜它马上将双方分开,停战.胜方便扬翅响亮地叫着,好似战场上得胜的将军.如双方就是想让蛐蛐死战,其一必死于另只脚下.然后胜方站在死者身上边叫边张大了嘴啃食起对方的尸体.那时它便凶相毕露,猛如狮虎.

靠,那会儿不兴随便出国到洗斑牙看斗牛,咱就在自己家里摆战场.哪头蛐蛐不比牛猛;哪场比赛交过钱!斗完蛐蛐捧了那罐儿班师回朝,心里比那忙着砸烂旧世界的有成就感.

我上初三的那年夏天曾亲自指挥过一场蛐蛐大战.

我的好友勇忠厚老实,不爱说话.藏不住的秘密交给他藏,他再不会泄露给第三个人.这么老实的一个弟子竟被那新来的体育老师认作了重点打击对象,课上课下就老跟他没完.一天勇来家找我,吞吞吐吐地老欲言又止.我说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那程又跟你找麻烦啦?勇点点头,眼里竟然亮亮的!我当时就急啦.你丫当师爷的老跟学子找别扭是干啥嘛!

那天晚上等到八九点钟,我拉上勇,拿了一瓶一罐和别的行头就出发了.俩人花了两个多小时,把瓶和罐里装满了蛐蛐,也甭管是油葫芦还是棺材板还是圆头,见公的就捕,没须没腿照收…

然后俩人就摸到了程住的宿舍楼前.看看那二楼房间里的灯已熄,知道程大师已经作起了大梦;于是俩人摄手摄脚地顺着楼梯来到了程师门口,开城放将!那几十只蛐蛐顺着门下边的缝就纷纷夺路而逃地进了程的老巢.俩人见兵已入城,便悄悄地下了楼,站在对面一棵大槐树下静等事态发展.

过了大概十分钟,只听一只蛐蛐轻声地哼了一嗓子,接着三,五个心里不服气的也跟着叫了起来.然后程的鼾声就停止了.然后,就跟约好了似的蛐蛐们就开始了偶像大赛.然后那屋里一盏台灯亮了.然后那屋顶上的日光灯也亮了.然后程的身影映在墙上,他手里拿着只鞋开始满地满屋子追杀蛐蛐…

我俩捂了嘴便跑,知道想叫的蛐蛐是谁也杀不尽的.

在那个火热的年代里,蛐蛐也疯狂!

2007-6-22

Thursday, June 21, 2007

玩具
Toy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成长在一个讲自力更生的年代里.大炼钢铁时咱没赶上,听说家家砸了铁锅就上啊.闹饥荒时咱还不记事,据说为摘槐花俺爹爬树比猴都快.文革咱终于赶上啦!那么高的纸糊高帽子,俺爹娘一人白得了一顶,戴上那叫一个合适.人家糊帽子的可是连尺寸都没来量过!你让现在的孩子拿纸糊个盒子试试.高中数学课上还有掰手指头当计算器的呢!

俺们长起来时谁管谁呀,全是自己照顾自己,自娱自乐,自得其乐,乐了还乐.哪像今天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手里拿的都带电;嘴里吃的都是快残,还什么都要钱!

俺们那时相信的是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别的不说了,光在玩具上咱给家里省了多少钱.

今天我只能挂一漏万地列出几种当年男孩们玩过的玩具,算是抛砖引玉,狗尾续貂,引蛇出洞…咱不能让活过的日子白活了,咱得复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记忆!

1拔根.

天下第一低成本环保游戏.秋天落下的杨树叶子取粗壮者,拧去叶片留下的根便是.上学放学的路上两个人就可以随走随取,随取随拔.两根纵横相交用力一拉,断者输;不断者赢.

经过反复实践,大家渐渐悟出了个道理,那久战不断的并非跟粗细有关,而多为已发蔫,皮下多筋的老叶.于是便有将一把硬梆梆的根藏入土中沤蔫作弊者.一天上体育课,老师见高走路一瘸一拐,神色慌张,命其将鞋脱下.几经说服,高脱下脚上的臭鞋,两鞋中竟倒出五十余根此物,全场人神共愤,大家纷纷发誓再不与此恶人对阵.

除了树叶,亦有取夏天狗尾草,野藤…作拔根者.一个简单的游戏竟成了全天候的大众所爱.

2搋马赛克

发明此游戏者我一旦找到必重奖报答.个中原因容我后述.

马赛克是今天厨房浴室墙上瓷砖的微缩版,有正方,长方两种;多为纯白,亦有不同颜色,带斑点的.面上渡彩釉者为至尊.当年用钉子帽可由厕所墙上扒下,但缺角者为贱.唐宋人身上多带碎银,腰挂朴刀;当年的孩子们怀中多揣三宝,马赛克,弹球,弹弓子.走路脚下生风,袋中叮铛有声便是.

搋马赛克游戏属高难度动作,虽只分四级,实比大学英语难度为高.

一级:马赛克一至数块平放手心,翻手将其颠上手背,然后朝空中一扬,全部回归为胜.

二级:马赛克二至数块,布阵如上,扬起后分两批,两次抓取.落地为败.

三级:马赛克数量增至三块或更多,分三次抓取.多数选手在此败走麦城,止步不前.

四级:马赛克数量增至四块或更多,分四批抓取.可取胜者人数剧减.

此为我最爱,去国多年,实践至今,不敢怠慢.在美利坚将马赛克升级为两毛五鹰洋替代,已轻松进入四级多年.前天(星期二)还在暑期班学生面前炫耀一遍,四块鹰洋直入掌中.唬得洋学子碧眼大开,呜哇连连.有好强者竟想放弃学位跟了我去学艺!那站如盘松,动如疾风的技巧岂是一般纨绔子弟所能!

四级以上凤毛麟角,容我在此不表.

3砸杏核.

游戏规则多种,或划地为圈,或地上挖坑.玩家纷纷用自己的杏核下注.先相互投掷,败者被设为目标.再次被击中者输掉杏核.将自己杏核染色者,天然的艺术家;将自己的杏核玩后半年吃下者,天然的商人;将人家杏核抓了便跑,且跑掉者,刘翔是也!

4陀螺.

也叫抽汉奸.取桌腿粗圆木一段(你现在知道当年为何俺爹娘家有只三腿椅子了吧!),自己动手动刀削为上平下尖一子弹头形状.尖头处嵌入一轴承钢珠,两手反合将其在平地上转起,然后用自制皮鞭不断抽打.可将其侧画上不同色彩条纹,顶上嵌入图钉...以增加艺术效果.写到这里不由翻看左手,当年刀削的伤疤依然历历在目,所幸仍为五指.想想已是英年远逝,不胜唏嘘.

感伤了,感伤了.今天就此住笔.

2007-6-21

Wednesday, June 20, 2007

捕鱼捞虾
The Fish and Their Catche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时时想起跟着父母在干校度过的四年.那是一个发高烧的时代;那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时代;那是我一生唯一的少年时代;那是想忘都忘不了的时代.

那是一个人离自然和泥土最近的时代;也是一个没有玩具和电脑的时代.

当地的老乡没觉得我们是落难的人.他们羡慕这群从红太阳永不落的地方来的城里人.

“啊呀,什么都种得不死不活,还不是天天有米吃.”
“我要是把冬瓜种得跟西红柿一样大,队里会扣工分的.”
“别看他们活干得差,书读得好哇.”
“北京人是不是都会骑自行车?”


每次我过了河到村子里去玩,很多人会把我让到家里去坐一会,老妈妈们会端出最好的零食,用农民的朴实温暖一个城里孩子的心.这地方能成了红色革命根据地是有原因的…

我很快就跟农家子弟成了朋友,学会了当地方言,学会了求生存的手段.

当他们知道我只会钓鱼时,把我大大嘲笑了一顿;“我们要是像你那样一次捉一条鱼,家里都要被饿死.”

他们自己砍了竹子编鱼篓捕鱼.长圆锥形的鱼篓,大头开一个凹陷的入口,四周编着尖头朝里的竹签;然后把另一端封死.把鱼篓顺水放在水流较急的水沟,河道里固定住,只见不大功夫鲫鱼,鲇鱼…急急地就逆水而上钻进了鱼篓.等它们发现问题再想退出来,入口处的竹签全成了指向它们的刀剑,它们只能乖乖地被一条条穿了腮,然后被提到饭桌上变成美餐.

更有身怀绝技的可以用一把铁锹一根绳子满载而归.找条与河道相通的田间排水沟,在上游或源头临时改道断水,随着水量减少,拿着绳子沿水沟走着一路穿鱼腮就是.如果万一忘了把堵住的水沟再开通就等着挨骂吧.

再厉害的高手用鱼叉.腰里栓着个鱼篓,手里的鱼叉用绳子绑紧,一端系在手腕上;沿着河边,沟边走着便是一叉.眼明手快的投五次有一,两次能叉住条半尺长的倒霉的鱼儿.跟翠鸟(King Fisher)比,他们又不算什么了.人家翠鸟站在临水的枝上,明明是闭着眼养神呢,忽然就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叼着鱼再站回枝上,回回不空.人家那才叫捕手!

江南的水里水草长得太多太密,除非是在水较深的江里,很少有人撒网捕鱼.个别不法之徒们倒是有几招更狠的办法.

视水塘面积大小,用一到几个榨油后压成的豆饼跟足量的醉鱼草(绿叶子上有个弯弯的红道,开浅红碎花)煮在一起,然后找个水塘把那一大锅东西撒进去.短则一个多小时,长则几个小时,那吃下蒙汉药的鱼们一条条被胀得在水里翻滚跳跃,欲死不能,站在岸边拿网捞就是.但这种方法让一池鱼死绝,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人会自断鱼源.

电鱼.这在当时属于高科技了.船上放个手摇发电机,电线伸到水里.大概是从电鳗那得到的启发.缺点是在水流较急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把昏死的鱼捞上来它们就随水而去,让这些两条腿的电鳗站在船上骂声连连,很是郁闷.

炸鱼.干这事的都得偷偷摸摸,先把船远远地划到水库中间,炸药要投得离船远些,省得鱼没炸到,船被炸翻自己葬身鱼腹.炸鱼违法是因为他们拥有被管制的炸药,并不是因为他们敢朝鱼扔炸药包.其实想抓他们容易的很,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缺一到五根手指头.

那个地处江南的鱼米之乡,当年生活可谓清苦.田里收上来的大米要如数上交,然后各家各户才能按人头,定量分到余粮.每家一两分地是种菜用的,规定只许自食不得转卖.家家倒是养得有鸡,下了蛋拿到集市上换点别的或零用钱.很多人家一顿饭也就是一碗米饭上面浇勺辣子或腌咸菜.好在水里鱼多,捕了还有…

现在他们的生活应该好多了.

想念那方土地,那方人.

2007-6-20

Tuesday, June 19, 2007

坏小子的坏心眼
Education and Re-educati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那年已经过了十岁生日.

已经进行了好一阵子的文革忽然使革命群众变成了革命马蜂,他们飞出窝分成了两派,然后就对掐起来.用“如火如荼”已经不甚贴切了,也许该用“如火如砖”.

一天午饭前后,三个炮手悄悄爬上了一座楼顶,像拉弓似地拉紧了可以把整砖抛几十米远的叫弹弓炮的新式武器,约好喊一二三松手,朝另一派等在食堂外的人群射击.刚数到二不知何故,其中的两个人竟先松了手,那第三个就随着飞在他前边的砖头用实践证明了地球还是有吸引力的,并马上摔死在了三层楼下的地上.另一派就站在隔离墙的另一边欢呼四起,把原先戴在头上作防护用的柳条帽摘了往天上抛去…

我没见过动枪动炮的武斗,只见过从前线撤下来的头破血流的伤兵.说他们是兵其实也不确切,他们其实就是些在校的男女大学生.后来听说在很多地方马蜂们为了捍卫太阳,架了机枪在街上横扫;看来马蜂比蜜蜂厉害是有原因的.

前几年一个朋友告诉我他认识当年指挥过昆明武斗的一个风云人物.说好带我去拜访,结果阴差阳错地没能见到.想想也没什么遗憾,听一个活着的讲死人或是听一个活着的讲怎么把别人送上死路都不是件开心事.此是后话不提.

我就是从那时起要么远远地走,要么整天在家里翻看抄家剩下的杂书.一天,闲极无聊,开始摆弄起家里的电子管收音机来.于是就听到了莫斯科广播电台中文节目播放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对一个孩子来说,那个外面的世界里充满了隐秘;因为那时的教育是外边的世界里充满了邪恶和敌人.那些拿腔拿调的播音员讲的跟我每天看到听到的完全不一样.这简直就是人妖颠倒,混淆是非.看来聊斋志异有根有据!

我开始变得鬼鬼祟祟,只要有机会就贼样地关了屋门,栓上锁,然后柠开收音机;然后把音量调到最低,然后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从时断时续的杂音里享受偷听敌台的乐趣.对我来说这种冒险的刺激简直有当上了地下工作者的感觉.在一个没有了隐私的社会里我终于有了可以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对周围事物的看法开始发生了改变.那些天天忙忙碌碌的成年人其实是在丧失了个体和集体意识的情况下上演着一出出滑稽剧.

文革难道不是一出滑稽剧吗?男女老少就忽然喜欢上了绿和蓝颜色,人人一身不男不女的打扮.然后连话都说不清的就成了领导阶级.人人手里捧着本红宝书,还人前人后地高声诵读.人人胸前别着一到一百枚像章,光天化日之下耀武扬威地充满了装出的自信.大粪明明臭不可闻,香!忆苦饭难吃得咽都咽不下去,咽!光那些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就废了多少功夫多少纸!那时候的人都怎么啦?

于是我们全家就被下放到远远的农村去接受改造和再教育了.

坐着火车一路南下,先在长沙下车参观了伟大舵手就学的地方,还记得那儿有座爱晚亭,是他当年洗冷水澡的地方.然后倒叙着顺道去了韶山冲.马蹄形的一片砖头和土坯建的房子,房前有个水塘,四周都是稻田,那是冬天,没见到干农活的,只见有路的地方都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来朝拜的革命群众和人民.他们人人手里抓着本红宝书,人人胸前别着枚像章,人人一脸的崇敬与喜形于色.

我尤其对屋里墙上的照片感兴趣.领袖是个孩子的时候,这山沟沟的路肯定是崎岖不平;可这一家人品味有多高.他们要么是沿着山路一回回走进城去照了那么多照片;要么是专门把摄影师一回回从城里请了来留下的这些珍贵历史镜头.人家都在目不暇接地东看西看,我就站在一张张照片前开始估算起差旅费和照相费用来.如果是原作,可就费钱了.如果是复制品,为什么不注明呢…

真高兴人的面部表情不会随思想的波动像交通灯那样红黄绿地变化.不然,不然可就麻烦啦!

伟大领袖对险恶的人心早就有提防---把他们都送到远远的乡下去!

2007-6-19

Monday, June 18, 2007

鸟人鸟语鸟行鸟德
Birds of Different Feathe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过去有句话叫做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说得是前者看了三国会变得更奸;后者看了水浒便更难管教.可惜等我听见这话时已经太晚了.我看完两本书时,还不满十三!

其实这两本书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并不是他们如何斗智斗勇,打打杀杀;而是古人的语言比今天生动得多.人家骂人的时候多干脆,多有水平,“鸟人!”(恕我省去那字当时的发音和真正的意思吧)

想象一下人能鸟样地飞;想象一下老虎能鸟样地飞;再想象一下大象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情景!人无翅,遗憾之至!

这一个鸟字让我想起了太多的鸟事.

文革时北京动物园里有只会说话的八哥.它虽没街上人的巧舌如簧,也很能清楚地说些诸如“你好”,“来啦”之类的人话.当我发现了这只鸟的特异功能后,便隔三差五地步行着去动物园看望它---谁让咱那会儿没有电脑游戏呢!

一天再去看它,远远地见那被网子罩着的鸟号子前头挤满了轰笑的一群人.挤过去一看,这黑家伙在满嘴脏字地骂人,“他妈的”,“滚蛋…”那些围观的人竟跟这罕物玩起了有奖问答的游戏,不时地把食物投进笼子里.

连鸟在那革命岁月中都尝到了革命的甜头!

在干校时,一个顽主在学校上演过一出跟鸟有关的,更为精彩的喜剧.

一天学校请了个苦大仇深的老农民来做忆苦思甜报告.人家本来就没什么文化,面对些嘻皮笑脸的城里孩子心里就更慌了.讲了没八句就开始进行总结发言“唉,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估计这小子早等好了这句话,在席地而坐的学生堆里就发了言,“您说得不对,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他朝教室外那棵大樟树指指,“你们看,那儿就有只白脖子的乌鸦!”

谁能想到他竟敢拿这种当地特有的,胸前长着一圈白毛的乌鸦颠覆了革命传统教育!

我亲眼目睹过两件跟鸟有关的奇事.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不会相信的.今天说出来也不怕各位看客不信.

干校地处江南,呼伯喇(学名伯劳,Mocking Bird)随处可见.这种比鸽子小的鸟可是了得!它们经常在天上追逐乌鸦,在地里抓捕小鸟;还能站在树枝上变换着音调模仿多种鸟的叫声.据说今天迁入了都市的它们还学会了模仿警笛和手机的铃声.早晚它们也会参加高考的!

一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房后院子里,只见在我们家附近树上筑了巢的呼伯喇忽然箭一样朝房西的地里俯冲下去.我转头一看,它抓起一条近尺长的蛇边飞边狠命地琢蛇头.那蛇在它爪下痛苦地扭着,然后就软软地垂直了身子.那呼伯喇费力地抓着蛇飞上了树,然后,然后就出现了我永远忘不了的一幕.它把那刚死去的蛇狠命地插在了一根尖尖的枯枝上!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那得意的鸟天天叫着,笑着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猎物.这鸟居然领会了“备战备荒”的最高指示!

另件鸟事就发生在几星期前.一天上午,我意外地发现屋外的地上站着只羽毛未丰的幼鸟.那天奇热,大概它热得受不了,一挪身子从窝里掉了出来.要不就是它以为它能飞了而实际上它不能,结果就成了站街的.

它就在那静静地站着,不知是被摔晕了,还是横了一死的决心.它见我走过去连动都没动.我见它一脸委屈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将它从地上捧起.这小家伙嘴角还是黄黄的,两只乌溜溜的眼就看定了我.我真想把它请到家中,去过那不愁吃喝的日子.可转念一想,人家是有父母的,它父母知道孩子被拐进了屋子还能饶了我!

我把它放在阳台上,希望它父母能叼个虫子来给它压压惊.然后再找找那窝的准确位置,把它送回家.

我拿了本书,坐在靠窗的位置,边看边听着屋外越来越嘈杂的鸟叫声,大约有六七只巴掌大的黑鸟站在阳台四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出现了一幕我至今难以相信的事.几只鸟,肯定不止两只,可能是三只或四只,落在了小鸟的四周,然后它们衔住那吱吱尖叫着的小鸟,一团云似的飞上了房!

我愣了半天才反映过来眼前发生的事.恨自己没支好了镜头摄下这能卖到全国地理文摘或发现频道的好材料!这根本就不该是鸟能做出的事.看来它们是有组织的!有组织必然有纲领,有纲领必然有目标,有目标必然,必然要实现个什么.

它们不会成立羽毛共和国吧?


2007-6-18

Sunday, June 17, 2007

干戈如何变玉帛
Those Long Lost Yea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大李家吃了羊肉后不久全家就离开了北京.我清楚记得离京的那天晚上天飘着细雪,夜空上不时爆响的爆竹在庆祝一个舵手的诞辰.

我们一家顺着不断的人流挤进了火车站,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我去的这五七干校是由单位W的人和家属组成的,而我是从单位R去的.单位W的孩子们在北京就相熟,而来自单位R的我既不认识他们,又势单力孤.于是我马上就成了弱肉强食的对象.要是单挑,他们谁也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人家十几个聚在一起跟你找碴,你就完了.不,应该说我就完了.

本来跟着父母被从北京扫地出门落难到山沟里就够窝囊了,这些窝囊货的孩子们却还要去踩比他们更弱的.

一开始我对他们主要采取躲避的对策;不乱说乱动,不跟他们在跑不掉的地方遭遇.结果他们居然把我的退避看成了软弱;不但四处找我想打遭遇战;而且在我家附近时常出没寻衅滋事.

一天,全家跟邻居正坐在房前的空地上吃午饭,四来了.这小子当着我父母和邻居的面就开始挑起衅来.我那怕惹是非,又早被别人踩扁在了脚下的父母双双拦了我,不让我去跟他冲突.

四转了一圈,居然找了块很大的石头从房后突然再现;并一下冲过来把我放在地上的饭碗砸了个粉碎.我父母和邻居们紧紧地按住我,四便在一片谴责声中得意洋洋地跑了.我知道这耻辱马上会被添油加醋后传得不胫而走.

类似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我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一天,我经过一片水稻田时,见田头放着副卸了耕牛的排耙,那一排排的耙刀像匕首样整齐地插在木架里.我仔细看了下耙的结构,为了把耙刀从架子上拆下来,就得从刀尖顺刀把的方向砸.我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鞋脱下一只垫在了刀尖上,找了块石头就砸起来.不大功夫我就拆下了一把耙刀.

我在河边的石头上打磨了三天,那原来锈迹斑斑的耙刀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我用布缠了把手,每天出门前就悄悄地把刀别在腰里.有了武器,我就准备好了跟这些欺生的家伙们决斗了.

一天下午,我在离家不到三十米的水塘边钓鱼;忽然就觉得身后有种异样的感觉.回头一看七,八个一直在找机会把我打服的家伙人不知鬼不觉地已经呈扇面状站在了我身后的高坡上;每个人手里都纂着土块或碎石.

如果我跑,他们会石块如雨地追打我;如果我求饶…我就从没求过饶!

我朝他们走了两步,其实是为了防止他们突然冲下来把我推进水里.然后从腰里拔下了那把天天带在身上的尖刀.我看定了他们,举刀就朝自己左小臂砍下去,我也不去擦那流出的血就又朝他们走了一步.

“你们有不怕死的,过来!”

那是一个历史的瞬间.但那瞬间长得像永恒.

然后他们中的一个最瘦小的站出来解围了.

“算了,算了,都住在一起,别伤了和气…”

他们扔下手里的土石,往回家的方向退去.我手里握着捍卫了自己尊严的刀,长出了一口气.我第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懦夫都是靠藏在一群人里虚张声势.

从这以后,我的日子明显改善了.再没人主动来找我挑衅.但是我改变不了被孤立的处境.

钓鱼成了我的主要自娱活动.

一天,我在离家更远,更僻静的一个水塘边钓鱼,忽然见四手里舞着根短棍顺着田埂急急地朝我走来;他嘴里不住地骂着,一脸狰狞.我知道来者不善,手就开始朝腰里摸去.还没等我把刀掏出来,他忽然身子一歪,脚下一滑,掉进了水塘里,而且一下就滑到了水塘中间比较深的地方.四在水塘里两只手用力地拍着水,嘴里一边发着听不清的含混,一边喝着脏水.

我想都没想就把系着鱼线的竹竿伸给了他.这个让我当众受过奇耻大辱的敌人死死抓牢了竹竿,慢慢地爬上了岸.

“要,不,不是你,我今天…”本来就结巴的四更结巴了.

那一天,他们对我的骚扰真的停止了.我从水里救出了仇人的事很快传到了其他人的耳中.我没有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使他们知道了我的为人.

可是那些成年人并没有停止勾心斗角,他们依然天天在执行着批判,背叛与说不清的是是非非...

2007-6-17

Saturday, June 16, 2007

姓李的朋友
The Li Boy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大李是我小学的同班.父亲是单位的司机,母亲是家庭妇女.大李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他是家中当然的重点保护对象.

文革开始后,原因不明地出现了一种新情况,以前的邻居和他们的孩子们,也就是我的玩伴们,见了我们一家就忽然都不认识了.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他们还隔三差五地滋事骚扰,弄得我也懒得搭理他们了.我发现把识字的称为知识分子是个很不准确的词,他们中有骨硬如铁的,少;有软如烂茄的,多.这后一种比孙悟空变的花样还多,还快.我也就不愿意再跟茄子茄孙们玩了.

大李是我的同学,别人都不理我了,他倒跟我越走越近.隔三差五地他就掏出从树上打下的枣分给我一把;俩人爬上房顶,大李就掏出李妈妈做的贴玉米饼掰一半给我;有时还把我邀到他家去玩;连吃带喝,连蹦带跳地就忘了朦朦胧胧的烦恼.

大李家有头山羊,是为他那还在喝奶的妹妹养的.有时候我去他家玩就随大李用捡来的菜帮子,扯来的野草喂那羊.一天喂着羊两个小男孩就愉快地讨论起了吃肉啃骨头的事.然后就三扯两扯地谈起了羊头肉的问题.

“羊身上最好吃的就俩地方,羊头跟羊尾巴.”大李总结道.

“头和尾巴我都没吃过.”我觉得自己被他矮化了.

“嗯,我爸说了,今年过年我们要杀羊吃肉.到时候你也来.”大李连招呼都没跟家里打就下了邀请.

从此我就天天开始盼着大李能把羊早日送上饭桌.天天跟了他去割草,天天陪了他去喂羊.

忽一日,父母回家后在饭桌上宣布全家要去接受再教育了.而且要在元旦前赶到千里之遥的五七干校.我对北京,天天闹纷纷的日子,名存实亡的学校教育早没了兴趣.可我舍不得跟大李天天玩得开心的日子,更舍不得马上要被盛进碗里的那头羊啊!

我马上告诉了大李这惊天的消息.大李也无奈.鬼知道这一去是死是活,鬼知道这一去要到哪年哪月,鬼知道那叫人生的路上还会遇见什么波折!

全家要远行了,几十年积攒下的东西大部分要处理掉.大李的父母也来过了,挑了些他们能用的东西.以前见面如陌路的邻居们也恬着脸笑笑地来捡便宜了.动身的日期在一天天地临近.要带走的东西全被打进了包里…

大李忽然来了.说他全家邀我过去吃顿饭.我爱吃李妈妈的饭,我就爱吃别人家的饭;不管做什么都跟自己家里的口味不一样.

大李的父亲没等到过年便杀了那头羊.

我进了门一坐下,大李和我面前就摆上了一碗羊头肉.因为大李的父亲开车辛苦,那羊尾巴就留给了他.大李一家不善言辞,他们知道大李的朋友要远行了,就杀了羊.

我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羊肉,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家人.

苍天保佑善良人!

2007-6-16

Friday, June 15, 2007

暑夏的晚餐
Cool Dinner in a Hot Summer Da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暑热的夏日里西服革履,危襟正坐的感觉最糟.要是脖子上再勒着根叫领带的上吊绳子,简直就像是在演一出没人笑的滑稽剧.最讨厌这种被称为庄重的人五人六的行头,一身纯棉短衫裤最自然,最舒服.

夏天的热也让人倒胃口.灿烂的阳光带着一脸坏笑朝人招手,顶不住诱惑的出去走上三步就好像挨了五步蛇的咬,开始摇摇晃晃,浑身发软,大汗淋漓.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唯一喜欢和期待的就是一顿简单的晚餐.

冰箱里取出头天用砂锅慢火卤制的整块牛后臀肉,切厚片;再切为食指般长短粗细的肉条盛盘(关键词:肉条).

嫩黄瓜两条在案板上用菜刀拍裂后一切为二,纵向一刀,然后横切为细段.加捣蒜,酱油,糖,麻油少许;挤青檬汁代醋,再加一小勺辣油后拌匀.

取瓶冰凉的沃莽州伍德查克绿苹果生啤(Granny Smith Draft Cider, Woodchuck, Vermont),五度的酒淡而微酸,爽口利心.

要是再有一小碗米线或荞麦面或担担面…(画外音:美得你!)

匈牙利舞曲中举杯持筷,慢斟细品.

于是眼前便浮现出一望无际的田野,金黄的麦浪,山坡上随风招摇的鲜花…

嗯…还有…那,淋了巧可力汁的香草冰激淋.

落日余辉中百鸟各投林.

夜夜灿烂的星空.

愿每一个来到这世上的人都能享受人生.

2007-6-15

Thursday, June 14, 2007

臭老九的儿子翻了天
My First Figh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大江是个比同年级的孩子大两岁的蹲班生.他不但力气大,而且个子也比别的孩子高出近一头.大江的爹在食堂掌勺,娘是后勤的油漆工,大江在班上自然地就成了令人敬畏的领导阶级的后代,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大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上着课他就忽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地从后边走到教室中间,一路上把别人的铅笔盒,课本扯到地上,然后在老师的怒斥下心安理得地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班上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就只有压低了声音抗议着把地上的东西捡起了事.没人敢惹大江,连老师也只能软中带硬地威胁他几句而已.那是文革,那是马上要停课闹革命的前夕.

于是大江就越发狂得不可收拾了.一天早上,大江让几个自愿归顺了他的狗腿子把好了门,自己拿着铁簸萁从外边撮了土,站在椅子上把它半搭在虚掩的门顶上等着看下一个进来的同学出丑.上课铃一响,推门进来的算数老师被正扣了一头一身的脏土.全班同学鸦雀无声地呆坐在教室里,耳边就传来大江和他的帮凶们放肆的哈哈笑声.

有时大江上着课还把事先从外边捉来的各种虫子从瓶子里放出来,教室里接着就响起了女孩子发出的尖叫和大江们的欢笑…

大江除了欺负班上的每一个同学,也到其他班去打架.课间他在操场上追打别班的同学,抢了别人的东西扔到树上去…虽然大江也挨比他大的孩子的揍,但大江还是很快就确立了自己在小学二年级霸主的地位.

大江善于给别人起外号,然后就作出种种羞辱状让对方再感觉不到作人的尊严.班上唯一两个身高跟他接近的男孩子,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安.对我们俩,大江有明确的征服策略;那就是各各击破.大江从来不同时羞辱我们俩.要么是在我挨打时让安看着,要么是通过打安对我起到震慑作用.虽然大江自己还是个孩子,他基本成了人人挥之不去的恶梦,可以治小儿夜啼.

对大江这样的恶霸学生大家恨在心里,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或敢于挺身而出.连老师对他都退避三舍,更何况学生.在那火红的年代里厨子的儿子当然应该骑在臭知识分子的孩子头上.这是人人皆知的硬道理!

这种局面持续了很久,真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一天吃过晚饭我去看了与我处境相似的安.当天上午安被大江打得鼻青脸肿,中途就哭着离开了学校.

进了门我就把裤腿卷起,露出了大江给留下的伤疤.然后我对安说,我们得联起手来才能镇住大江这个恶霸.安白天受了辱,听了我的话便连连点头.

“以后无论在哪儿,只要大江欺负了咱俩里的一个,另一个就要上!”我对安说道.

“谁不上谁是孙子!”安听了连连点头,补充道.

我和安制定了书面攻守同盟,签字画押一式两份.

那天是我一生的转折点.

一天上午,课间休息时,我,安和另外几个同学正站在教室外边闲话,大江忽然就风一样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一把抓了安的衣领,顺势就把他摔倒在了地上.安大概还记得不久前受的屈辱,就一把死死地抱住大江的腿,一面朝我大喊“你还等什么呀,上!”

那一刻新仇旧恨把我变成了一头猛兽;我义无反顾地扑向大江.安和我齐心协力一下便把大江拌倒在地上,接着是雨点般的拳脚交加,大江在我们脚下就成了垃圾一样的一滩.

老师们闻声纷纷从办公室夺门而出,怒喝着拉开了这场恶战.

大江从精神和肉体上被彻底打垮了,他竟然躺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安和我知道惹了祸,大声地当众历数着大江的种种恶行被老师架进了办公室…

大江三天没来上学.三天里他的狗腿子全部归顺了我和安.我们在他的书桌面上刻满了侮辱的句子,桌子里塞满了垃圾…教室里第一次变得安静了.

第四天大江回来了.他是午饭后回来的.来之前,先通过一个以前跟着他做了不少坏事的狗腿子给我和安每人献上了一把他亲手做的弹弓,然后就低着头进了教室.

两个臭知识分子的儿子竟然在自己父母挨着批斗的文革中打服了领导阶级的恶霸儿子.

从此我再不信邪.

2007-6-14

Wednesday, June 13, 2007

孩子眼中的成人世界
Forgive but never forge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十岁那年伟大领袖忽然成了球场上两队争抢的那个滚来滚去的足球.看台上万头攒动,欢呼雀跃,“加油!加油!!”然后大家纷纷跳进球场,加入了争抢的比赛…

我太小,怕跳进场里被别人踩死,就天天远离了是非,到那没人认识我,没人会问起我家庭成分的地方去远足.翻墙跳进动物园里看动物,尽管老虎,狮子们被饿得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可它们不是被打倒的;也不用戴着高帽子天天去游街…翻墙跳进颐和园,妈呀,一不小心跳进了女更衣处,在一片“抓流氓”的尖叫声中我忽然发现自己跑得不比兔子慢嘛…

一天下午,我结束了远足,饥肠辘辘地往家赶.远远地就看见既熟悉又陌生的邻居们苍蝇似地聚在楼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装成条黄花鱼,贴了墙根低了头往楼门口蹭.他们竟忽然都静了下来,还给我闪开了一条路.我一边上楼一边想肯定是出了值得窃窃私语的大事.不会影响我明天去紫竹院捞小鱼吧!

还没把晚饭全扒进嘴里,那个长得像块地瓜,一堆孩子的居委会主任就在楼前喊话了,晚七点在居委会开会,大人孩子不得缺席.

到了会场大人孩子就被分开了.主持会议的是派出所的民警!原来当天下午有人发现楼后的墙上出了反动标语.根据警察对标语出现在墙上的高度和字体,认定是个孩子所为.于是每个孩子都给了张纸,让写两句话:打倒刘XX,毛XX万岁!

写完,被吓得死蚂蚁似的孩子们便排了队鱼贯地朝门口走去,把写了字的纸交给站在门口的警察,然后撒腿就跑.

我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还没走到门口,从外边又进来三个警察.四个皮笑肉不笑的大人让我坐下后并没看我写的字,那个比其他三个脸更黑,更像流氓的说话了.

“你写了几年毛笔字啦?”

“两年.”

“啪!”他一拍桌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什么时候写的!”

原来他们锁定了我是嫌疑!我开始哭起来.心里倒没怎么怕,是因为他们冤枉了我!

“不是我写的,我一天都不在家.”

四个大汉就忽然变成了四条撕抢猎物的疯狗,龇牙咧嘴,吹胡子瞪眼地开始朝我咆哮起来.我默默地承受着烟臭加口臭的软硬兼施,就是不承认那是我所为.

“你承认也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现在承认,现在回家;明天承认,明天回家…!”

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错了认错,没错用不着道歉.我就哭着横下心,今天就是死在这,也不能用自己的嘴把自己送进十八层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累了,我的泪水也干在了脸上.这时外边又进来一个警察.他走到那个流氓身边,伏在他耳朵上耳语了几句.那流氓愣了愣,堆了笑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好啦,你回家吧.没你事了.别哭啦!”

邻居七岁的崔在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压力下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上午拿了老爹给什么什么造反战斗队写标语剩下的墨汁和毛笔,走到楼后想刷条打倒刘XX的标语,写了打倒才发现不会写剩下的三个字,于是化繁为简,用毛XX结束了宣泄…

就记得之后很久崔就成了住区里孩子们的专政对象.是个人都可以走到他面前朝他小脸吐口吐沫,踢上几脚…

我开始早早地出发去远足,去那人更少的地方…

我从很小就知道那是与非,是与不是不能因软硬兼施,花言巧语而改变.原谅更不等于遗忘.

2007-6-13

Tuesday, June 12, 2007

给你的老板带个话
It’s the Culture, Stupi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亲爱的莱莎:

我跟你老板相熟已经一年多了.我行事,为人的作风与原则你们是知道的.今天恕我直言.

我要是你的老板,你早不知在哪了.

等你老板今天到了公司,我会给他打电话,把我刚说的话重复给他.

两天前我就让你找家干净,安静的中餐馆提前订座.你非选这么家人满为患的牛排屋.没错,这是当地最好的餐馆,可它不合中国人的胃口!一盘盘的大块牛肉才端上桌,六个客人里就有三个嫌生,要求撤了重烤.客人喝汤出个声,你们公司跑亚洲市场的经理就皱了眉.他没听过日本人喝大酱汤出的声音呀?比这个响亮多啦.现在引领世界新潮的是日本货,客人那是刚从日本人那学来的.你干不到退休也得这么喝汤!

跟你提前打了招呼,中国人注重仪表庄重.可你老板流氓似的披着件色盲都不会穿的衬衫就来啦.那亚洲市场部的经理居然穿着无领汗衫,怎么没配双拖鞋!

我让你提醒你老板,讲话要短,祝酒要勤…客人刚落座,你老板就连篇累牍地讲起话来.比中国领导人还能侃!幸亏他是从七十年代讲起,要是从独立战争讲起连我都得昏倒.客人时差还没倒过来,就搞这种独具匠心的欢迎仪式,这不是折磨人吗!

我一再告诉你,让你老板在饭桌上找点轻松的话题.他就非迫不及待地要推销你们公司的产品.人家客人说是来考察,那是为了领签证方便,你老板就真当回事了,把个聚餐弄成了产品推介会.人家客人问,你们现在用第几版的软件,你老板告诉人家用第九版,可人家早都在用第十版啦.想赚钱还留一手,放着新鲜的不卖,先卖臭的.

你们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做亚洲人生意却不了解亚洲文化,风俗与习惯,你们怎么做这生意?你就是跟人家上床也得先有个前戏吧!

我一再让你告诉你老板,来客都是重要人物,有决定权.你老板在饭桌上就一再地问,要是他们不准备买产品,能不能通过他们到上边去打通关节!人家已经是上边了,你还想踩着往哪上?告诉你别上威士忌,上了.上了他就喝高了.可就他一个人喝高了.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并希望你转达给你老板.别瞎耽误功夫了,没戏!这啵黄花鱼过去了,下啵只有咸带鱼.

顺便告诉你,我从餐馆回到家,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动手给自己卷了两张饼;而客人回到下榻的酒店得挨饿!客人临走热情邀请你老板访华,表示一定盛情接待.你老板还受宠若惊似的.人家那是在挖苦他!一人一块半生的牛肉,一碗能当镜子的稀汤;桌上除了一盘炸薯条,一盘沙拉,一篮面包,几瓶烈酒就再没能吃的玩艺儿了.九个人里七个大眼瞪小眼,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这点吃的在中国也就只够喂两条狗的.两条!

祝你和你们走运.再见!

P.S.:
告诉你老板,等我的电话!

XOXOXO

2007-6-12

Monday, June 11, 2007

土炮对洋枪的性教育
Sex Education in Different Cultur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酒过三巡,艾伦的老婆金恩开了腔.

“也不知当年俺爹娘是怎么分工的,爹管女孩子的性教育,娘管男孩子的.记得那天俺放了学,上了爹的车,他就忽然板起张脸问道‘男人跟女人的事你知道吗?’俺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又问‘有问题吗?’俺答‘那孩子究竟是从哪来的呀?’

我给金恩斟满了红酒,“那问题八成是艾伦替你爹解答的吧!”一桌子的人就轰地一声全笑了.艾伦得意地看着自己的老妻,跟捡了宝似的.

吃着喝着聊着笑着,我就想起了另件事来.几年前陪朋友去家牛排屋解谗,一进门遇见了好久不见的麦克夫妇正带了一儿一女端坐在靠窗的座位.寒喧两句,我便问道“今个是啥大喜日子呀,全家出动来咬老牛?”

那麦克站起身,凑到我耳边,“小女儿月经初潮啦,我们来庆祝!”我看看那面带羞涩的艾米丽,小丫头竟然一夜成了仙!这真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孩子能找到的最好的父母.

我长在一个比贾府家大门外头那对石头狮子还干净的时代.哪有人跟我提起过性,还庆祝啥成人礼!

我就记得天天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不听使唤地发育起来,心里直慌神.怎么忽然上唇和那邻居小女伴曾因没有而被气得直哭的“尾巴”周围就长了胡子!那真是一场比什么都严重的浩劫,少年维特能不烦恼!

记得最清楚的是大学毕业前夕,同班的小张忽然气急败坏地来找我,一坐下就抖开了包袱.“他妈的,我们吹啦!”

他跟同校另个也姓张的女生谈恋爱谁不知道.
“你们真他妈的合适啦,生个孩子就叫张张算啦!”
“应该叫张开吧!”哈哈哈哈…

“哟哟,别介呀.好不容易要毕业了,怎么就要当陈世美?”我逗他道.

“咳!你们不知道,谈了快一年半了,她死活就不让我碰她!妈的亲个嘴,摸摸她都怕怀孕!”

那会儿的学子,莘莘!天天跟书上床,夜夜梦着理想!这,他妈的就是那个时代;这就是时时想起心中充满无奈,泛起辛酸回忆的笑源.

食色,性也!这性跟性可不同.此性非彼性,性性不相同!

"喝酒,喝酒."

"干杯,干杯!”



2007-6-11

Sunday, June 10, 2007

对蛋的痛斥
Bad Eg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1 明明是不堪一击,却使人无法单手将你握碎.

2 不要再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了,说说是谁先得的禽流感吧.

3 别人都有腿就你缩成一团蹲在窝里拿架子.

4 拿骨头包着肉想冒充乌龟呀.

5 非要去以卵击石.看把石头弄得多脏.

6 没人相信有金蛋了,你就变个双黄蛋来骗钱.

7 蛋憋死了鸡却赖别人杀鸡取卵.

8 故意跟别的字结合引诱别人骂街.

9 变幻形式混入糕点让人吃了变肥.

10 别的东西用袋子,绳子一提就走了;你非得挤在盒子里摆臭谱.

11 煎炸煮炒蒸腌味道居然不一样,你还以为你是孙悟空!

2007-6-10

Saturday, June 09, 2007

我的启蒙老师
My First Grade Teach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了两个女人.

这第一个是我的同班,叫乔.那天早上我怀着颗沉痛的心在教室外跟爹妈告了别.一转身,就发现了这个水灵灵,浓眉大眼的女同学.

遗憾的是跟乔同学了一场我的身份始终是个地下工作者,竟连句话都没跟乔说过.很多年后早把乔的模样忘了,却听说乔在东方歌舞团当了演员.看来我从小就是个目光锐利,分辨率极高的人.

那天我爱上的第二位女人是我的班主任张老师.张老师当年大概才二十出头,乌黑油亮的两条长辫子,一脸喜欢孩子的和蔼.张老师一走上讲台,我就爱上了她.听着她讲课,那颗激动,好奇的心就开始筹算起将来跟她结婚的大事来了…

张老师教语文.可是那语文书里连一个我不认识的字都没有.这都是我那能诗善画的风流才子父亲的错.从四岁起他就软硬兼施地非逼着我学这学那,让我一个还没上学的孩子竟然就学会了好几百个汉字.

我这么好学的一个小男人,见语文书里的内容太简单,便开始天天在语文课上自习起小人书来了.那时的课桌是掀盖的木桌,把书放在桌子里,盖子留条缝,用块橡皮支着,人坐在那背着手,低眉下眼地作思考状便能安全地,孜孜不倦地,开小差干私活.

我是在看到司马光舍生忘死砸大缸救死扶伤那一段时被张老师从背后擒获的.张老师并没生气,只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句“放了学你留下!”

于是我终于得到了跟张老师单独约会的机会.

放了学,张老师把我请进了她的办公室.“你怎么上课不听讲?”

“我,”我特想说因为我爱她,可没那胆量.于是就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我都会了.”

张老师用好看的大眼睛看了我好一会,然后把语文书翻到最后几页.“来,你给我念念这篇课文.”

终于得到了表现的机会!我流畅地念了课文,再抬头看张老师.

张老师拿出张白纸,“来,我念几个字,看你会不会写.”

我除了把树的木字旁写成了提手,也通过了.

张老师合上书,跟我四目相对地看定了我,直到我主动红着脸低下了头.

“从明天起,我把你调到最后一排,你还可以在课桌里偷偷看书,但是你不能让别的同学知道;而且你只能看我给你指定的书.”

从那天起,我和张老师之间就有了个巨大的机密合同.每星期六傍晚,我到张老师家把下个星期要在语文课上看的书借好,听完她弹的钢琴曲,嘴里含着她专门给我留的水果糖,手里捧了图文并茂的书打道回府.

有一天,上课铃响完,张老师没出现在教室里.来的是刘老师.从那天起,我们换了班主任,我的地下工作也结束了.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张老师的姐姐在红海洋里逆流而上,给比亲娘还亲,比阳光还暖的敬爱的Dang上书,对文革提出了很多质疑,结果进了大牢,在受尽人间折磨后,被割断喉管塞上沾了胶水的泡末塑料(以防妖言惑众!),游街示众,押赴刑场…

受了株连的张老师一家忍辱偷生地活过了文革.

我再没见过张老师.

张老师,学生爱你!

2007-6-9

Friday, June 08, 2007

对我影响最大和最小的书与人
Books and Reading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影响最大的:
1.
孙子兵法.
这是一本我从十五岁起先后读过十六遍,百读不厌的书.我认为中华民国四十年(1951年)台北世界兵学社发行的版本最佳.这本叫孙子兵法新研究的集子是李浴日在原文基础上对照孙子兵法的注释.对我研读孙子兵法帮助极大.

2.
哈佛经典选集(Harvard Classics, edited by Charles W. Eliot).
收集了西方人文科学最重要的经典著作.1969年第62版.全套二十余本,皮面精装.1994年在跳蚤市场花十美金买的.十多年来转战南北,扔了,卖了太多宝贝东西;这套书一直带在身边时时翻看.总有种时看时新的感觉.

3.林语堂,梁实秋,沈从文,张爱玲写的每一篇东西.
大师的笔法,大师的抒情.写情写景无人能超越其上.讨论结束,句号.他们是中国社会转型期,中文由古典向白话文过渡期功不可没的大家.无论是林语堂笔下的京华与述怀,还是梁实秋笔下的吃与生活;无论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和土匪还是张爱玲笔下的女人与爱,都是一幅幅看了难以忘却的画面;成了时时便在脑海中涌起的波澜.

影响最小的:
1.
从没看过毛泽东全集或选集.在小学时读过老三篇和三分之一的语录.既然连他的东西都不看,其他人的全集,选集就更是一概不看.但是一字一句地中英对照地看过麻可丝的资本论.洞察而没劲.看完的结论:共产主义必败.

2.
鲁讯.喜欢他早期的作品.明明是个短杂家,非要往政论的道上拐.随着名望大起来,写的东西一篇不如一篇.

3.
余秋雨.文不如其人,表里不如一.读这种人写的东西嘴里老有喝多了醋的感觉.Give me a break and get lost!最讨厌那说完封了笔自己不甘寂寞又重新爬出来哗众取宠的.没劲.

2007-6-8

Thursday, June 07, 2007

好男人为啥爱吃肉?
Man and the Mea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男人是肉食性动物,来自火星;不吃肉火就灭了.有的不吃肉甚至会过敏,消化不良.

男人刚从火星来到地球时,由于住房条件较差,只能每天早出晚归地尽量多呆在野外.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就发明了追杀大象,老虎的游戏.那游戏规则也挺简单的,被追上的就被吃掉.你看男人对体育运动的贡献有多大! 如今有些人一看见男人看个球啥的就有意见,他们就不知道男人看球是在忆苦思甜!

因为那会还没发明能存大象,老虎肉的冰箱,所以形容大吃的时候至今人们还在沿用“大鱼大肉”来形容.那是个多么豪爽的年代!

男人爱吃肉直接推动了农业的发展.要不今天也就没有肉夹馍,肉炒饭之类的美食了.想象一下男人不吃肉要给多少亿人的工种重新定性. 想象一下不吃肉的世界狮虎成群,豺狼当道,你敢随便就出门去逛街吗? 那首歌“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呀…”就真成了个大问题.是男人吃肉才促进了社会和谐,形成了安居乐业的局面.

男人吃肉也推动了饮料市场的发展,促进了世界和平.男人喝茶,喝酒,喝饮料是用消食的方法为更多的人创造就业机会,你说男人的胸怀有多宽广! 酒肉朋友是不是比互相残杀更好?今天人们喝着茶,让着酒不能忘了男人对此作出的巨大贡献.忘了就是忘了本啊.上酒,上好酒!

吃肉的男人豁达大度,直来直往.男人不吃肉了就只能吃菜.表面上似乎挺仁慈,难道菜就没有生命吗?嚼菜的声音难道不是菜的哭喊吗?男人不吃肉了又不爱吃菜,就只能吃豆腐.要是把筷子伸到别人碗里,那不是故意制造矛盾,就是居心不良啊.

男人不吃肉身上就没了肌肉.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就只能俯首贴耳当孙子.吃肉的男人站起来顶天立地,刚柔兼容,肩宽过臀,拳大如斗.别管你在哪,威猛就是威猛.鲁智深要是不吃狗腿, 能倒拔垂杨柳?做梦!你知道那武大郎被捂死在被子里时说的是什么吗?靠!老子光顾着卖烧饼就忘了吃肉!

男人为吃肉可以舍生忘死.这是为什么男人不喜欢去看医生的缘故.医生为了骗着男人放弃吃肉的爱好居然编造出诸如胆固醇,高血脂什么什么的神话;非逼着光明正大的男人去偷偷摸摸地吃肉.他们无非就是想多卖点药.你当大夫的要是卖健身器材男人们天天去挂号!

这世上只有两种肉吃不得.

天鹅肉不能吃.吃了就变成了赖蛤蟆,然后往井里一坐,目光如豆,欲死不能.惨!吃了,那美妙的天鹅湖舞曲就得重写.现在都工作这么忙,干的都是按劳取酬的事,让谁去写啊?

唐僧肉也吃不得.一部人类历史,就是围绕唐僧取经展开的路线斗争史.吃了他,那些妖魔鬼怪没人收拾了,就会跑到这世界上来跟男人们争食.保卫唐僧就是保卫食物资源.食物资源对男人来说就是一个字:肉!

男人不吃肉,毋宁死!

2007-6-7

Wednesday, June 06, 2007

冰激淋的故事
Ice Cream St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这人特谗,在吃上从不挑食;对那些好吃的东西,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来者不拒.在好吃的东西里,对我诱惑较大的是冰激淋;我连大蒜味的都吃过.我的最佳记录是一次吃下过一加仑,凉得是后嗓子眼发疼,浑身发冷,心里直恶心.我也威胁过冰激淋,要对它实行严厉制裁,不过说完了也就原谅了它和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多用功的美国孩子天天在自己家后院拿铲子做着作业,朝思暮想地想挖个洞叛逃到中国去的时候,我有幸到美利坚来留学.

美国的学校进去并不难,难的是呆住并从那毕业出来.我为了能领到那张有印花的纸,天天咬紧了牙口用当初百分之四十靠自学;百分之十靠学俄语改行教英语的闭门羹师爷的误导;百分之五十靠的纯是天赋的第二外语就跟那些土生土长的美国学友们拼上了.人家是轻车熟路,咱是土法炼钢.那日子过得可想而知.一个在国内天天耀武扬威的汉子,就忽然成了个书虫(忽什么然呀,什么叫知屎份子呀,啃书吧你!).天天的生活就是从住处到学校,饿了啃块砖头,渴了,渴了活该呀…

熬了几年,终于熬到了领证的的日子.闭业前夕,那鹰蚊系主任见我父母也不来参加典礼---“他们实在太忙啦”我撒谎说.心想来一趟爹妈就不是臭老九而是臭到家了,挑哪家银行抢了还债呀.于是人情味特浓的系主任便专门印发了请柬,为建校以来第一个从该系闭业的中国学生摆起了庆祝酒席.

来的除了平时学风各异的叫兽和他们的福人,就是一起修过课的男女学友.大家在系主任家后院里说着,捏着,挑着,吃着,喝着…彼此还真有点依依不舍.一个平时有两三个男朋友,在课堂发言特踊跃,但每到考试准来跟我借笔记的小女生手里端着酒杯走过来向我祝贺.

这女孩子每天午饭就吃一串绿葡萄.常常让我羡慕得不知说什么好.那东西当年在中国可是应季才有的啊.

“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们中国有冰激淋吗?”她长得简直太漂亮了,跟波斯猫的唯一区别就是她的两眼是同一种颜色.

我就僵呆在那了.我得想清楚她是故意恶心我,还是真的无知,然后才能决定是变个狗扑向她,还是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我转转手里的葡萄酒杯,把背对着落日.让阳光刺进她眯起的蓝眼睛.

“据考证,”我装得特认真,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冰激淋最早出现在唐宋,到了元朝那占了欧洲的成吉思汗白天骑在马背上吃批萨饼,晚上就坐在宫殿里吃冰激淋…”波斯猫就羞红了脸,弄不明白是被我耍了,还是自己太无知…

过了这么多年,冰激淋还是我的最爱.尽管它绝对地带着中国根,但它真的是来到了海外才成了花样翻新,回味无穷的美物.美物要多用!

每次我站在超市的冰柜前无法决定朝哪款冰激淋下毒手时,最怕旁边等不及的人问我“你以前吃过冰激淋吗?”

冰激淋还没吃到嘴里,心已经充满了甘甜.

去吃冰激淋.

2007-6-6

Tuesday, June 05, 2007

那缺德的股市
The Bull, the Bear, the Dry-eye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高中的同班萧是条汉子.记得有次为个什么事班上几个爱起哄的就跟他打上了赌.说好了谁要是输了得吃十只大黑蚂蚁.下午上着自习课,几个平时正事不干的小子就忽然都来了学习积极性,开始四处翻书找答案.萧见自己输了,站起来拔腿就想跑.几个早在那把好了风的就冲上来一把拽住他,七手八脚地把他硬按在了座位上,弄得他是寸步难行.那个外号叫猴七的三脚并两脚就窜到了教室楼外边,蹲在了那棵大槐树下.

无奈的萧就在这些混世魔王眼前面不改色地捏着蚂蚁吃起来.吃完环顾四周巴答巴答嘴,来了句“酸不如醋.”我敢说在那男女生界限分明的班上,当时肯定就有多少个女生暗恋上了这小子.

我跟萧这么多年一直是往来不断的朋友.究其原因,大概因为我们都是赌徒.他爱赌钱,我爱赌命,殊途同归,同命相怜.

萧大学毕业后跟我一样,在几个不死不活的铁碗单位里扒了几年米饭后,就漂到了社会上.先是倒卖走私货,后来开了个渔具店,再后来就拿赚了的钱开始炒股.一开始做得挺不错,每次我们见面一起吃了饭由他付帐成了惯例.后来他就被套牢了.有三四年间,每次我们一起吃饭就改成了由我付帐.

最近萧忽然就成了晒干的咸鱼翻了身.旧历年一过,萧就卷起裤腿下了股河,又重操旧业,展起了炒股的宏图.隔三差五地,萧就给我发个邮件,打个电话,向我报告战绩.声称要是有人顾他打伊拉克,三个巴革达都拿下来了.听得出声音里的沾沾自喜.我替萧高兴.老天应该奖励这么执著的人.

于是萧就天天坐在大户室里,拿出了当年在足球场上踢左前锋的勇猛.我能想象出他那泰然自若,诸葛亮周喻合起来都未必是他对手的气质.

“我说,你可小心点啊.我看什么东西一有特色就他娘的有点不伦不类,深不可测啦…”我从三月底就开始凭着一种预感成了敲钟的.

“翻了两倍,挣出辆车钱啦!”人家萧就摆出副成府很深的姿态,不跟我谈论红旗倒底能打多久的问题.

我说“萧,纸跟纸币还是有区别的.你还是把那满把的纸换一半存到银行去吧.”

萧只当我是碎嘴唠叨,他才是将帅“下回开宝马去机场接你,你就闭嘴啦.”

“我是非大奔不坐的.”我跟他打着哈哈,心里开始为老同学收不住步子担心了.文革时有首歌里边有句词叫“雨露滋润禾苗壮.”可要是天天下雨,那禾苗就得被淹死啊.

萧又一次出局了.萧的镇定又一次让我想起了他当年吃蚂蚁时的镇定.

“他妈的股市.明明是鼓市啊!咚咚地正敲着,鼓面就破了…”

我静静地听着,让他把绩优火发泄出来.萧既不会去跳楼,也不会去喝药.他骂了街气也就消了.

“萧,得失之间,能以平常心对待失,就得到啦.”

“哟,你丫还真是越来越深沉啦!”萧竟在电话另一端笑了起来.

听见萧的笑声,我也无声地笑了.真想提议下次见面我们俩比比看谁还能吃下十只蚂蚁.

活得镇定,自信在这充满是非的人世上更有何求.

2007-6-5

Monday, June 04, 2007

记忆的花环
To the Lost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铁蜻蜓跺着脚
在天上盘旋
雀跃的儿女朝它
摇旗呐喊
要下大雨啦
树上的乌鸦叫完
闭上了双眼
披头盖脸的闪电
用庄严
砸得人生
妻离子散
泪水默默流进
记忆的血管
碎了的心在街边
留下死寂的
硝烟
瘸行的脚
带着呜咽渐行渐远
大地摆上了
一桌新婚宴

2007-6-4

Sunday, June 03, 2007

俺家的傻儿鸦可西!
The Untold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俺孙儿今年十八啦,单字取个鹏.一只鸟吃俩月亮.你看俺们文化还行吧.俺孙儿个头不高,模样也不英俊,可他还是俺孙儿呀!

大夫非说他是弱智.俺们没念过书,只听见城里人说俺们是弱者,八成他们又编排出新词贬低俺们弱者的子孙啦.那些个大夫们成天人事不干专卖假药,他们说啥话俺们都不信!

俺们那地界上有条河,叫淹河.俺那儿媳妇儿就是喝那里头的水儿怀上的俺孙儿.这孩子要是有病,也是那些个啥乡镇企业流进河里的脏水害的.俺看俺孙儿挺有出息,将来是当总理,委员长的料,俺倒想瞧瞧到那会儿还有人敢喊俺孙儿是弱智不!

俺这十八的孙儿去年上了小学一年级.老师成天说他成绩不好.俺看挺好!六十四个学生的混合班,他回回考第一.倒数怎么啦?倒数就不是个数啦!

给你搂搂俺孙儿的成绩单.你来给俺评个理.

算数:不及格.
老师评语:无法数到两千.每次数完1988就跳到1990.

语文:不及格.
老师评语:写不出“天安门”三个字.每篇文章结尾全是“没有开枪.”

绘画:不及格.
老师评语:只会画坦克.握笔姿势如端枪,屡教不改.

音乐:优.
老师评语:唱“天大地大”声音洪亮,感情丰富,能压住街上的驴叫声.

你说俺孙儿是不是人才!

原作于1998-5-27
改写于2007-6-3

Saturday, June 02, 2007

红,蓝,白,黑
---读史偶得

生活曾是血般的殷红,
充满激动与希望.
于是人变兽,兽变盲.
一波秋水折出
万丈阳光.

蓝色的制服扼杀了
心灵的想象.
于是人们无法创造,
语言充血,理想嘶哑,
狰狞变得格外慈祥.

记忆成了苍白的壳,
流言秽语沸沸扬扬.
喜悦爬出禁锢的牢笼,
因颠狂而健忘.
钱的两端牢栓着
罪恶与新希望.

黑的不是夜,是目光.
纯情只有伴着独狼.
理想,梦想孰大?
时间,历史短长?
是谁创造了大地的辉煌?
百尺火焰,万道光芒!

原作于1995年10月30日


雨意

于是我把身心交给了雨.
像一株在风中折断的
小树,
用仅存的叶子
向雷鸣电闪的黑夜
敬礼.
您真的令人敬畏,
地在雨水中溶化,
空气在湿热中震颤,
连山都变得朦胧低矮了...
您真的相信太阳从此
再也不敢
由海里浮起?

原作于1998年5月26日观夜雨

Friday, June 01, 2007

永远的童心---我跟鬼的对话
Ghost Who?

幽幽鹿鸣/Yoyoluming

1
鬼说:我刚吃了人,现在要吓死你!
我说:哟,臭气熏天!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教过饭前要洗手,饭后要漱口.你吃了人先去漱了口再来跟我讲话吧.
2
鬼说:我要让你作恶梦!
我说:今天我只准备作美梦,你明天再来让我作恶梦吧.
3
鬼说:我要变个吓人的东西夜里站在你的窗外!
我说:今夜有雷阵雨,你来的时候别忘了带把伞.
4
鬼说:看看我的脸,我要吓人地大叫啦!
我说:请你先等一下,我化了妆跟你一起叫.
5
鬼说:我要吸干你的血!
我说:你吸的时候别太着急啊.万一喝呛了,我可没学过急救技术.
6
鬼:你…你…!
我说:来,你看能不能钻进这个瓶子里,我觉得你站在我面前太占地方了.

鬼竟掩面啼哭而去.

嘀…嘀…嘀…电话响了.我一看显示,又是那个死皮赖脸,摆脱不掉的电话服务推销员.这回我真哭了.

2007-6-1

Monday, May 28, 2007

狼说兔子简直是罪大恶极
Beyond the Story of the Wolf and the Rabbi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1. 连乌龟都跑不过,却敢去报名参加越野比赛.

2. 因不吃窝边草,严重影响了市容.

3. 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无家可归者,它却有三窟.

4. 生性残忍,生个孩子起名叫兔宰(仔)子.

5. 做啥事都被骂作兔子尾巴长不了.

6. 旧历年时装模作样地扮成兔爷四处露脸出风头.

7. 复活节时把鸡蛋藏得让孩子们找不到.

8. 非要跟着嫦娥奔月,之后造成月亮时圆时缺.

9. 饿死了守株的农民,又害得狼在树下饥肠辘辘地白待了三天.

10.制造混乱,不叫免子,非要无事生非地加那么一个点叫兔子.

11.长着三片嘴却整天装聋作哑,不吭一声.

12.净搞邪门歪道,非要学袋鼠蹦着走.

13.暗中跟狐狸勾结,竟然弄出了“兔死狐悲”这一类的丑闻.

14. 因为兔子,狼被编进动画片里出尽了洋相,造成精神崩溃.

15.它无鳞,无翅,不会捉老鼠,耳朵竟比尾巴还长.

16.狼混进羊群后被识破都是因为穿了件兔毛仿冒羊毛的外套.

吃兔子还需啥借口!它死了连狗都得被烹掉.狼还正好少了个对手!

此后删去另十五节,计五百三十一字不表…

2007-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