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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September 21, 2007

新月饼巧遇老月亮
The Moon and the Cak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昨晚走在外边抬头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写下上边这一行句子,连我自己都直觉得害臊.不老老实实地走路,像个贼似地东张西望啥呀!大晚上的,天上不见月亮难道见太阳呀.再说啦,月亮有圆有缺,是满月还是月牙,放下了十六个字都没交代清楚.看见月亮的是谁也不说,是邻居的猫还是一个过路的行人?这叫啥事呀!

废掉重新写.

昨晚走在外边,我举头看见了天上的月牙.

外边!外边大啦.是路边还是田边?是林边还是海边?外边是冷是热,你是赤着膊还是衣冠楚楚,你穿的是拖鞋还是皮鞋?

举头!人家李白同志举头望见了明月,你举的哪门子头!你举了头,是不是接着就要冒酸水,把诸如“低头思故乡”之类的陈词滥调流出来啦?举头走道能走多远呀,再说弄不好还可能被绊倒呢.人家李白同志举头的时候可是坐在沙发里刚关了手机.人家知道举头走路属于危险动作.举你个头!

你说你看见了月牙,看见星星了吗?天上有云彩吗?看见流星,卫星,夜航的飞机了吗?看见南飞的大雁了吗?看见荧火虫了吗?

我开始不自在了.语言不严谨竟然能生出这么许多的麻烦.其实我写下那个句子时,本意是想引出等月亮圆了就到了中秋,就该吃月饼了这么一节的.现在我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可是我太喜欢吃月饼了.无论是圆的还是方的,无论是甜的还是咸的,无论是莲蓉双黄的还是豆沙五仁的,或者是熊猫唐僧肉的…

我又开始胡说了.

可是好几万块钱一盒的月饼除了放熊猫肉,究竟还能用什么料呢?横竖不会是玫瑰大头菜拌老茄子馅的吧?那消费者还不骂厂家不是东西!怎么就没人做出金字塔形的月饼呢?能做成饼咋就不能做成球呐?还是找洋人合资办个全球月饼研发中心吧.如今一合资连手纸质量都比以前提高了.

我听说现在中秋节越办越隆重了.振兴文化,重返大清么!还听说经常张三送王四的月饼经过李五,赵六的手最后又转回到了张三手里.张三一生气,随手就把月饼盒子从窗口扔了出去.结果那盒月饼从十八层高楼上直接掉在了一个过路的叫花子的头上.叫花子哎哟一下应声倒地,本想装死再骗点同情费,结果过路的都行色匆匆,急着给关系户送月饼,谁都假装没看见地上的叫花子.叫花子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挺没意思的,这才想起来学雷锋的人每年三四月间才上街呢,只好爬起来看看砸倒自己的是什么.他打开盒子一看,除了月饼,里边还有钻戒一只,钞票三沓,金条五根,购物卡,俱乐部会员卡共七张,上好的过滤嘴香烟九包…

叫花子席地而坐,举头唱道“天大地大哪有天上的月饼大,爹亲娘亲也亲不过砸俺头的人…”

才过了中秋节,就听说从叫花子挨砸的楼里抬进医院个人.据说是因为少吃了盒月饼郁闷了.

据说还是个才提拔到重要领导岗位上去不久的年轻人呢.

我这可都是听说来的.

我是太想咬一口熊猫馅的月饼了.

2007-9-21

Thursday, September 20, 2007

井里的青蛙与癞蛤蟆
The Stories from the Well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天青蛙和癞蛤蟆坐在池塘边晒着太阳闲聊,忽然飞来一只鸭子.因为癞蛤蟆的皮肤颜色近于土色,鸭子一开始只注意到了青蛙.饥肠辘辘的鸭子二话没说便朝青蛙扑了上去.腿脚敏捷的青蛙眼见要吃亏,腾身起跳,跃入塘边的一口枯井中,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鸭子扑了个空,回身细看,发觉青蛙跳起的地方还蹲着只癞蛤蟆.鸭子见它长得奇丑,心里拿不定主意去不去碰它.癞蛤蟆可没有犹豫,它心想今天反正是个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于是它果断地,连滚带爬地就朝鸭子扑了上去.“我吃了一辈子虫子,还从没吃过天鹅呐!”它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鸭子的左脚.鸭子做梦也没想到癞蛤蟆居然有这么毒辣的手段,惊得拍翅而起,带着脚上的癞蛤蟆冲天而去.

癞蛤蟆紧闭着双眼,下死劲地咬着鸭脚,只听耳边生风,觉着自己身不由己地在空中乎悠.它睁开一只眼想看看究竟,这一看吓得松了嘴便朝下栽去.癞蛤蟆重重地摔进了井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它闭紧了双眼,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万一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可怎么办?”

“嘿,醒醒,醒醒!”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呼唤着.癞蛤蟆睁眼一看,“逃兵!大敌当前,你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竟然抛弃了朋友!我不屑与你为伍!”

“你别弄错了.我今天虽然落了难,可我依然是青蛙王子.你本事再大,也只能落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臭名!”青蛙作义愤填膺状.

“可你离开过地吗?你知道鸭脚是啥味的吗?你知道我在天上看见的世界有多么渺小吗?你算老几!”癞蛤蟆反唇相讥.

“你见了世面还不是得跟我坐在这儿!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你是后到的,你就别想跟我平起平坐,你得永远听我的,这是我打下的江山!”青蛙回敬道.

“哼,”癞蛤蟆一脸轻蔑,“见不得阳光的毒蘑菇.”

从此这两位难兄难弟亦敌亦友,唇齿相依,若即若离,矢志不渝.它们天天坐井观天,勤学不倦,终于成了大学问家.一个专攻世界虽大,唯我独尊;另一个研习九天虽广,曾在脚下.它们时常召开研讨会,宣读论文,进行学术交流,切磋学问,各执一词,叫劲竞争,互不相让,争论不止.日子过得踏实,充实,朴实,老实.一个提出天圆地方,八面玲珑;另一个便说小小环球,星罗棋布.一个成了本土派,证明出井里的自由与安定带来了世界的和谐;另个成了天外派.证实了宏观世界给微观世界创造了机会与繁荣.它们俩谁也指派不了谁,谁也拿谁没办法.

它们所不知的是,一辆推土机正朝池塘开来,不久这里将夷为平地,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儿童乐园.

2007-9-20

Wednesday, September 19, 2007

笑随阿Q的子孙乘地铁
Like father like s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昨天上午因事临时决定乘地铁进趟城.地铁经停中国城站时,乎拉拉地挤上来七八位.看得出这都是些来“培训”的成功人士,虽然年纪不大,个个都是久经风雨的挤车老手.他们先是呈扇面状围了车门,接着就争先恐后地上了车.然后就近往那儿一站,团团地堵在了车门周围.

那位中等个头的大概是个头儿,油光光的一张圆脸,往后梳着个背头.我判定他是个头儿的另个原因是因为只有从他的身上不断地散发出阵阵浓烈的玫瑰油香;其余的众男女身上散发出的则是一种混合了汗酸,烟味,饭味和阴干的衣服的霉味.玫瑰油不是女人用的吗?

他们当中的几位男士每人手里拎着个制作精巧的包.论大小,不像钱包;论式样,不像书包;论做工,却像是一种地位的象征.那几位女士则个个穿戴整齐,挎着各式名牌小皮包,一身的名牌服装.她们个个手腕上都扎着条手绢.一开始我以为她们是为了保护手表,等她们一擦汗我才恍然大悟,多么地实用与方便!

他们嘻笑着挤上车后,其中的一位先环顾左右,然后开始结结巴巴地用英文念起车厢里的广告来,乘客们脸上浮现出会心的微笑,把头转向一边.然后他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乘客身上,开始用很清楚的中文评论起人种,胖瘦来.接着他们又换了新的话题,“这车厢真简陋!”其中一个不屑地说.

然后车进了站.在停车的一刹那,那位把衬衫领子翻在西服外边的,把穿着皮鞋的脚重重地踩在了我的左脚面上.“骚累,骚累…”他侧过脸说.我闻见一股口臭和烟味.我本来想打趣地接一句“没什么,耽误您的脚落地了.”再一想,那不是没事找事吗.我把注意力放在他抓扶手的手上.那根最短的手指留着最长的指甲,有近半寸长.我紧闭着嘴,随后闭上了眼.

上下车的乘客压低声音抱怨着,从他们之间挤进挤出.车又开了.

我把随身听的音量调高些,省得再去被动地收听他们的讨论.然后他们中的一位打了个清脆而响亮的饱嗝.我决定从他们的夹缝中突围下车.

看看站台上的时刻表,下一趟车应该五分钟后到.我找了张条凳坐下来,呼吸着地铁里污浊的空气,忽然为阿Q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他的子孙们如今扬眉吐气,远涉重洋,风风光光地,大模大样地走在了真正的十里洋场上.

奏何日君再来!

我想象着一只无形的手扯住阿Q的辫子,另只手里的文明棍劈面朝他打下去.

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

他们的脚上穿的是皮鞋…

车进站了.

2007-9-19

Tuesday, September 18, 2007

你没听过的故事
The Untold St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这个故事你肯定没听过,因为这个故事完全是我的原创.我特想说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原创.但是我必须承认字库权属于仓颉,我只拥有话语权.幸亏仓同志已经逝世多年,不然在假货充斥的今天,汉语真的遇到了严肃的技术问题.

言归正传.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

其实这句话最初指的是两种动物,一曰良,一称句.良和句实为同类,但个性差异很大.良生性怯懦,平时不言不语,见了人远远地躲开,过着独往独来的生活.句最会献媚,每见了人动辄摇尾乞怜;每行猎,捕获之物先献于人前.一来二去,人们觉得良孤傲无礼,令人生厌,于是将良逐入深山.句因为专事讨好溜须,被人带在身边,人得势,句更得势.

过了很多年,仓颉因禽流感去世了.后人为纪念他,便在良与句两字之前再加上犬字旁,于是便有了狼与狗之分.

2007-9-18

Monday, September 17, 2007

你会选择哪个英文字?
The Choice of Word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任何一个学过英语的人都应该认识这两个英语动词:decide 和choose.与它们相应的名词是decision 与choice. 前者表示决定,后者表示选择.但是这两个词所表达的含义具有非常大的差别.

当你使用decide的时候,你实际上是立足过去去作某种取舍.你的决定可能是正确的,也很可能是错误的.当你decide的时候你很可能错过或舍弃了一个机会,关闭了一个门,走上了歧路.

这个字的拉丁语词根-cide的本意是杀戮或凶手的意思.比如跟这个词根有关的homicide, pesticide.因此当你使用decide的时候,你给人的印象是主观的,莽撞的,不管不顾的.这实际上是一个应该尽量避免使用的字眼.

Choose所表达的则是一种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立足于现实的选择;是你在权衡利弊之后作出的挑选.这样的选择留有余地,给人一种积极主动的印象.即使选择错了,你也有矫正的机会.

因此在英语里这样的两句话所表达的含义是完全不同的:

I choose to be an engineer. (考虑再三)我选择了工程师的职业.

I decide to take the position. 我(不顾后果地)决定接受那个职位.

当我们试图去作某种决定时,我们往往过于自信,因此常常因为忽略了错综复杂的形式而作出片面的的选择.只有当我们顺应时势,在比较的基础上作出选择时,我们才会更接近所期待的目标.

2007-9-17

Sunday, September 16, 2007

唉,中国的旅游业!
The Tour Misguide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八十年代初我利用毕业实习在一家旅行社当过一阵子导游.要说黑,那时候的导游没现在的黑.他们当时也就是偷着收点外汇券的小费,兑点外币.捡点客人不要的垃圾…哪像现在的导游一个个像蜘蛛般结着复杂的关系网,跟商家互相勾着,出了酒店进饭店然后再进商店,一天净在屋里转;除了小费,回扣之外,想方设法地偷奸耍滑,鬼计多端地使尽了心机.

几年前我曾在某地连续两年赶上过一个相同的导游,第一回见了客人给人家介绍文化风俗顺便带出了自己在筹备结婚的内幕消息.分手前客人除了祝愿,给了他一个红包.第二年,又遇见了这小伙,给客人介绍完文化风俗,又带出了自己正在筹备结婚的内幕.我坐在那儿心里暗笑,他明明是个同性恋且不说,小小年纪怎么记忆这么差.你起码也记住领队的名字呀!这要是干上个三年五载,光以结婚的名义收的红包都能买下几座断背山啦!

如今旅游行业连搞旅游管理的朋友们说起来都只有摇头,这里边问题真是太多了.

有一年,我组了个全部由亲朋好友组成的旅游团,到中国去庆祝义父母的金婚.一天在临去机场前在下榻的五星酒店餐厅就餐,大家有说有笑地刚落了座,服务员走过来把我们一家人面前的盘子碗筷给收走了.惊诧之余,我客气地问服务员是不是搞错了.小姑娘手往另间餐厅一指,“中国客人请到那里用餐.”

我走出餐厅直接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痛陈酒店的混乱管理和职工的野蛮培训.吃过饭,大家在闹哄哄的大厅等着上车,刚才那个可怜的服务员跟另一个年纪相当的甚么大堂经理擎着托盘一路走到我和家人面前,当着上百的客人非要敬我们喝茶!我从此再也没进过那家酒店,而且我再也不会去那座文明古都了.

去年夏天,我又带着几个朋友去中国旅游,在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对导游千叮咛万嘱咐,拿到票先核对上火车的时间地点,提前来酒店接我们乘车.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大学毕业生就是放心不下.

早上快九点了,导游连影都不见.我想来想去,还是主动跟他联系吧.拨通了手机能听得出他在车上.“大哥,路上有点堵车,我马上就到酒店了.”

“票在你手里吗?”我追问道.“在,在.我刚点了,一张不少,咱们时间来得及.”

我们上了车,一路往北京西站奔.“以前都是在东站上车的呀.”不等我说完,他接上了“大哥,您放心吧.时间有得是,误不了车.”

到了西站过了安检,我们提着行李顺着电梯鱼惯地上了二楼.我站在电子牌前就是找不到要上的那趟列车.自信的导游大概急着离开,连声说您稍等我去问下,便四下去找车站工作人员.然后他就一头汗水地回来了.“大哥,咱这趟车在东站发车.”

我一边招呼大家赶紧随我下楼,一边让导游给司机打电话.人家司机的车拉完了活,早清了帐赶去拉另拨客人了.“你去跟出租调度讲明情况给我们多拦下几辆出租车!”我一声令下,洋人们纷纷站在路边又是扬手又是招呼,简直就成了燕京第九景.

大家七手八脚把行李塞进后车厢,几辆出租又朝东站赶去.我特想用“飞奔”这一类的字眼来形容当时的情景,实在抱歉如今在北京已经没有人能在路上飞奔了.导游怕我着急,从另辆车上不断给我打电话.“大哥,求您千万别跟我公司说…我马上跟车站联系,让他们等着咱们…”

都到了这步田地,他想的是用纸包住火,用螳臂去挡车!

“你以为那车站是你妈开的呐!始发车能误点吗?!”我克制着自己在心里问他.“行,你跟人家车站客气些,让他们务必等一下外宾啊.”我给他支招.

搬家的蚂蚁都比北京的交通有秩序.我们终于到了北京站,火车带着几间空软卧包厢早已呼啸而去.

遇见这样的情况我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小伙子,你给公司打电话,如果还有火车,马上安排办理软卧.没有,请贵公司买机票.实在不成备马.我们今天必须离开北京.”客人大眼瞪小眼,知道只有靠我了.“诸位,咱们先去对面啃的急吃顿午饭,吃了饭咱们就走.”北京站的过街天桥是给两手空空的行人修的.如果你携带行李就只能怨爹妈没多给你生出几只手和脚来.

饭吃了一半,导游回来了.买到了软卧,三小时后发车.

在西站上车!

北京是我生长的地方.现在我却被这小子弄得转了整整一上午还没出城!吃了饭,大家提了行李再找车.一个开黑车的就凑了上来.小伙子问我的意见.“只要能安全到车站,别再误了车,我没意见.反正是你们公司出钱.”这总比让客人分乘几辆出租车安全.

上车,下车,挤过密如蚁阵的人群.

过安检,上楼,终于上了车.

我拍拍导游的肩膀,塞给他几张票子.我知道我再不会见到他了.我也希望他得了教训.

干什么不像什么,吃多少堑也长不了智,最多是多啃两嘴泥.

2007-9-16

Saturday, September 15, 2007

关于猴子的笑话
The Monkey St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马戏团里的训猴师用朝三暮四的鬼花招欺骗了猴子很多年.一天猴子们捡了本别人扔掉的算数书,翻开一看,终于发觉自己上了当.它们生气地找到训猴师,强烈要求改变这种带有歧视性质的做法,否则就进行绝食抗议.

“为了你们的娱乐事业俺们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可到现在每天只能吃到七颗枣.我们要求早晚各吃十颗!”

训猴师两手一摊,“可是朝三暮四已经是人人都会用的成语了.成语跟法律一样,一旦施行哪能随便改呀,那要给人们增加多少麻烦呀?”

猴子们商量了一回,见一计不成便又生出一计.“那我们坚决不演水中捞月的节目了.天天互相扯着尾巴跟水打交道弄得我们浑身湿透,很多猴子都生了皮肤病.”

饲养员见它们态度坚决,便用商量的口吻说,“这个节目的确是演得时间太长了.咱们应该推陈出新.你们改演竹篮打水如何?”

“啥叫竹篮打水呀?”好奇的猴子问道.

你们从树上首尾相接,最下边的猴子用个竹篮子打水,然后传到树上,最上边的见篮子里没水,再传下来,然后加快传递速度,造成喜剧效果.”

群猴一听抚掌大笑,兴奋异常,纷纷要求马上排练.

“咱们给舞台上的树安个机械装置,等节目高潮时来个树倒猢狲散,你们纷纷落入水中,然后一只大篮子从空中降下,你们蜂拥而上,夺路而逃如何?”饲养员再建议道.

群猴反映热烈,纷纷请战;连饲养员发放的红枣都顾不上领便赶往排练场.

2007-9-15

Friday, September 14, 2007

鸭子撵狗呱呱叫
The Dog Train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前几天晚饭后被自家的狗牵着沿街散步时,经过了一户铁栅栏围起的人家.见院子里四条狗和主人在草地上孩子般地翻滚嘻戏,我便停下来跟他打招呼.喜欢狗的人碰在一起自然话不离狗.我们除了当着对方没好意思管自己的狗叫大爷以外,都一致认为狗是天下第一的好宠物.

观点一致,讨论结束.我正要离开,忽然从后院里摇摇摆摆地走出一只鸭子.它要是画个花脸都能上戏台.我刚想说“当心狗咬了鸭子.”那鸭子竟扑着翅膀同时朝四条狗大骂起来.四条个头能让个小孩子当马骑的大狗被骂得狗血喷头,折起耳朵,收了尾巴把刚才满院子乱追的网球撇了.其中那条黑的居然还讨好地凑上去想给鸭子讨好献媚.那鸭子扇着翅膀,把狗们赶着贴了墙,自己大模大样地把球叼走了.

“这是我家的乔治,我们家的狗都怕它.”

谁不怕它呀,连我这隔着栅栏的过路人都怕它!我小时候被很多动物追过,今年春天我还在湖边被孵蛋的鹅追过.可我从没见过威信这么高,勇气这么大,声音这么响的一只鸭子竟当着我的面把四条狗吓成这样.

我家的狗大概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看着远去的鸭子不住地催我上路.院子里的主人见我大惊失色的样子,呵呵一笑,“我家还有只四十来岁的鹦鹉呐.”我家的狗反映比我快,牵了我就往前走,我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跟人家道别“回见啊…”

要是遭了鹦鹉的袭击可就惨啦!让它占了便宜不说,它还不定能说出些什么难听话来呢.

这步散得真长了见识.

2007-9-14

Thursday, September 13, 2007

思念大海
Singing for the Sea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第一次走近大海,我忽然变成了个孩子.那天水相连的开阔,那浮在蓝天上的朵朵白云,那卷着海腥味不断舔着岸边的波浪,还有那踩在脚下软软的沙滩…那种让人心胸开阔的广博让我感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与渺小.

我忽然明白了释怀的含意.

第二次走近大海,它忽然抹下脸换了一副面孔.惊涛骇浪怒吼着不断地朝海岸冲击,那是一头猛兽,那是一只酝藏着巨大能量的怪物.海水变成铅灰色,天上的云在一只无形的巨手扭动下发出道道闪电,变幻成隐秘与怪异的形状.我站在雪团样的泡沫前,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大海像一杯鸡尾酒混合了温柔与刚烈.

我第三次走近大海是在一个静悄悄的清晨.颜色像咸鸭蛋黄一样的太阳从海里慢慢地升起,天上的云随之一层层地亮起来.大海像轻推着摇篮的母亲,显得那么精心安逸.一夜之间它把海滩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贝壳.我变成了一个贪婪的孩子,在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大海充满了诱惑与宽厚.

后来,后来我把沙滩上的贝壳留给了别人,开始寻找被海水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石子.它们经过了千百万年的冲刷,目睹了沧海桑田的变迁.它们颜色各异,比贝壳更加充满了神秘.

每当思念大海的时候,我便托起桌上装满了圆石子的玻璃瓶,随着轻轻的摇动,我对大海的思念便在记忆中复活.

把爱献给海.

2007-9-13

Wednesday, September 12, 2007

洋人手里的中国文物
Treasur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两三年前一对洋人夫妇邀我去其家中观赏他们近四十年的中国收藏,让我很是吃了一惊.我从没见数量这么大的赝品,也从没见过做工如此精细的真品.真真假假之间,使我心里不断浮起“巧夺天工”这样四个字来.

他们的每一样收藏都带着一个故事.听他们讲述收藏的过程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我一边仔细观察,分辨着被放进了陈列柜里的文物,一边在心里推算着它们的价值.

在这些收藏中,有三样玉器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玉樽.这既是周朝的酒具也是礼器.外方内圆,形制,饰纹均与青铜器相似.我曾在陕西省博物馆见过类似的.它的用料虽是杂玉,但它本身明白无误地披露了原主人的社会地位与尊贵.玉樽因年代久远带着老玉特有的光泽.它不是像打了蜡的车子放着亮光,而是在吸附了足够能量之后从内里发出一种沉稳.

玉蝉.这是含在死人嘴里的东西.考古学家说当时的人认为蝉可以把灵魂带到另一个世界,因而蝉象征了一种解脱.我想它很可能也是“禁若寒蝉”的引伸,表示生者对逝者的极度哀悼,万籁无语.这件玉蝉翅膀上的纹路刻画得极为细致,给人一种振翅而起的感觉.这种东西可能在地下的数量很大,但它总给我一种阴森的感觉.

玉龟.这是一件珍品.材料是最上乘的和田羊脂玉,那种纯净的白中闪着浅粉的色泽;那种看似柔软,实际上坚硬如钢的内质.最为奇特的是,它只是一个龟壳.好像乌龟脱身而去,只留下了这么一座空房.细看,龟背上纹路清晰,握在手中有种温凉,滑润的感觉.可以说出土文物都带有一定的实用性,唯有这件文物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纯粹为消遣而制的玩物.这样的一件东西绝对不会属于种地的农民.

那天晚上我酒足饭饱之后告辞而去.一路上不知为何总在想以前看过的那本书---丝绸之路上的外国鬼子.也许藏宝于民未必是件坏事.民当然包括世界各国的收藏家.

2007-9-12

Sunday, September 09, 2007

王维的中秋月
The Mid-Autumn Mo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非常喜欢读王维的诗.在他写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篇中,我尤其喜欢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是何等的意境与胸怀,这又是一种多么的高雅与从容.这样的质朴所表现出的正是王维的人生观与处世哲学.人生最难耐的就是寂寞.因此才有了结帮成伙,随声附和,追时髦赶新潮;聚散在饭桌,牌桌,谈判桌.因为心中缺乏宁静,人们便在庸碌之中生出许多的无奈,负担,焦躁与惆怅.世人活着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惟有坦然面对人生,人生才会变得更自由与随意.

王维看淡了这纷乱的世界,独坐林中抚琴而歌.那样的自信,那样的沉着,那样的潇洒,那样的忘我.在这样的一个四野幽幽的夜晚,辉煌与荣耀像片片落叶飘散在失忆的历史长河中,王维如磐石歇息在永恒.

陪伴着王维的仅仅是那轮皎洁的明月吗?

我们远离了王维的世界,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有王维的心境.我们也许无法在林中独坐,但是我们依然可以自信高歌.我会记得在中秋的夜晚遥望明月,献上我内心的祝福…

那正是从王维的诗中升起的明月.

2007-9-9

Saturday, September 08, 2007

鞋子与健康
Health Is the Product of the Sho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我每天早上要跑十公里.特殊当然指的是天上下啤酒,掉馅饼,放焰火.因此我平均每三个月要穿废一双鞋.写到这里耳边就响起了小时候外婆常说的话:你的脚长了牙么!

昨天我的生活秘书,也就是别人称为老婆的,为我买了双新鞋.确切地说是两双最新设计的新鞋,买一双另一双半价.今天早上挑了一双便照例出去跑步.

出了门刚一跑起来,我就发现了这双鞋的不同.它的重量明显减轻了.新鞋的设计把身体重心推到了前脚掌.当人跑起来后,由于是前脚掌落地,使你自然要挺胸平视以保持身体平衡.同时由于前脚掌落地,使小腿吃上了力,加快了双腿摆动的频率,提高了速度.前脚掌落地的另一个优点是增加了脚在接触地面时的敏感,遇到地面不平,可以及时调整步子,增加了身体的平衡能力.设计者显然也考虑到了我这样的跑步狂,专门在鞋的前掌部分嵌入了凸出的防滑减震的橡胶块,增加了鞋的弹性,同时鞋底的其他部位却是结实的硬胶,这样跑步者就产生了一种前脚掌部分加宽,鞋子前柔后硬的坚实感,好像是穿着一双专业跑步用的钉鞋.

我一边跑一边想,这双鞋正符合了我最近才看到的一篇研究报告,前脚掌着地的跑鞋减轻了对脊椎,后脑的震动,降低了对膝,腕关节的压力,更符合健康,健身的目的.

这就是经过多年实践,让我认为是最舒适的New Balance(牛百轮/新百轮?哇,这译名让我想起了风火轮)跑步专用鞋,它的最好的产品都是在美国本土生产.我在中国也见过它的专卖店,实话说,那儿的产品给我的感觉似乎有所不同.

一件产品从设计到生产经过了很多环节.今天的市场竞争已经不允许一成不变的产品存在了.成功的日本企业家有句明言,产品一上了生产线就是重新设计新产品的时刻.

难怪很多过去风行一时的东西现在都成了古董,如果它们到现在还完好无损的话.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脚下的鞋是健康的良友.

迈开步子健康,开心地享受人生.


2007-9-8

Friday, September 07, 2007

我咋这么分不清是非?
Know the Unknow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义和团的后代变成了唬人的民族主义教育家后最爱用“反华势力”的话唤醒老百姓的忧患意识,他们特希望老百姓能把自己想象成一群势单力孤,被敌人重重包围的孤胆英雄.

反华势力严重破坏了中国的国家和人民形象,造成的国际影响非常深远,让国家和人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对这股势力必须采取断然措施.

你说那些把问题产品销往国外,使中国在国际上声名狼藉的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把有害食品卖到市场上坑害消费者的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满街偷偷摸摸卖盗版,仿冒产品的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大权在握,为非作歹,花天酒地,侵吞巨款的贪官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种烟,制烟,贩烟,使中国三亿人吸烟的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天天驾着车阻塞交通造成时间,人力,能源浪费的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歧视外地,农村人,让他们无法在自己的国家里享受公民的平等权利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顶着各种头衔误人子弟,草菅人命,杀人越货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破坏环境,造成污染,威胁到老百姓的生存权利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随地乱扔垃圾,吐痰,让宠物在公共场所随地大小便,破坏市容,有损国家形象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那些连谢谢都不会说,上下公交车不排队,让人无法相信中国是一个数千年文明大国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不允许别人公开批评揭露败德丑行,只许报喜不许报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你说为了个人利益把国家变成太岁和老虎,不许别人动土,摸屁股的人是不是反华势力?



这些人歪曲了中国的形象,引起了国际社会关注,导致了良心,信心与信仰危机,他们当然是反华势力!

这股势力的人数怎么好像是稍微多了点?!

2007-9-7

Thursday, September 06, 2007

猴趣
The Monkeys and the Monkey Me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几年前我在日本的山区里遇见过一群猴子.它们忽然从路边的山林里走出来,一只只镇定地站在了路中央;把一条本来就很窄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我们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看着它们作何反映.两只怯生生的猴子便走到车前张开了手.

我们从车上取了食物,摇下车窗往外扔去.几只离车近的猴子捡了食物回头朝后望去.我顺着它们的目光发现在路对面的大树下蹲着一只老猴子.那猴子长着一身金黄的毛,赤红的脸,眨巴着眼睛在向其他猴子发布着命令.

站在路上的猴子原地不动,等着我们再投食物.一只大胆的小毛猴居然攀到车旁的树枝上,开始用一只手敲打起车窗来.

我们再投食,然后朝猴王的方向展示已经空了的食品袋.不知那猴王说了些什么,群猴得令捡了地上的食物撤回到路边的林子里.

这群猴子让我想起了火中取栗的典故.原来夹在猴群里蜂拥而来,奋不顾身趁火打劫的都是些走卒.那老谋深算,暗地下手的往往一本正经,藏而不露,危襟正坐.这不跟人类社会是一样的么?

那些夹在乌合之众里狂呼乱喊,人云亦云的虽然最卑鄙,最无耻,最下流,但他们也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既顾影自怜又希望别人的同情,他们既害人也被害.他们乘乱踹人的时候,也往往被别人狠踹.他们明明是内心既空又虚,却又寻找着张狂的机会去发泄.
他们明明是块软肉却幻想着自己是把利刀.

一个人习惯了人云亦云,习惯了听凭命运摆布逆来顺受就使自己的生命中充满了一种无奈.无奈了就只能随波逐流.他认不得这是主流还是逆流,他就亢奋地闭着眼呼喊.他就在每一次呼喊后感到了某种快感与鼓舞,他就像只浅池中不死不活的王八,盼着再次被激活.

如果活到这种地步就只有随了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江河而去.

因为他还不如那敢站在路上拦下车来的猴子.

2007-9-6

Wednesday, September 05, 2007

树的故事
Tre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汉语里双木成林,三木成森;连降大雨三日为霖.

我没见过大水淹了山林的情景,但我小时候北京一带古树的确比现在多.其他城市当时是什么样子我只能凭想象了.我想在那些花里胡梢,不伦不类的洋住宅区,写字楼出现前,那些城市肯定也是一片郁郁葱葱.

记得全家离开干校时我曾随妈妈顺路去了趟杭州.那是一个刚下过雨的清晨,我们沿着西湖边垂柳下的小道一路走去,宝石山上处处是翠竹,三五个老人踏石级而下,手中拎着灌满了山泉的壶.一杯西湖龙井把杭州永远地刻进了我的记忆.

那时的济南已经没了老残游记里描述的“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但它依然是一座掩映在湖光山色中的城市.

在四面环山的干校度过的四年使我这样的一个城里孩子真正接近,爱上了自然.从上大学起,我开始信仰行万里路,读千卷书的人生哲学.大学二年级那年把家里凭票买来的自行车从北京骑散在了黄山下.毕业后因“工作关系”经常领了公费出入于名山大川之间“办公.”领导说这个青年吃苦耐劳,我说谢谢领导实报实销.

然后人人翘首以待的现代化来了.那真是久旱之后的甘霖.人们奔走相告,我们要告别落后与贫穷,直奔现代化啦!

一次我乘火车去福州,忽然吃惊地发现沿线的山都被剃得只剩下了树桩.之后我吃惊地发现所到之处人们都在进行着类似的砍伐.那些千百年的古树都变成了家具和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有的先变成了锯末,然后再变成压合板,有的倒在山脚下的河沟里再烂成朽木…

我每次回到中国,都叙叙叨叨地逢人便讲树的事情.认识的不认识的便像一群靠啃树为生的虫子,礼貌地停下来静静地听着.我知道,他们还会坚持不懈地啃下去.“你难道不喜欢读书么?你难道不喜欢木雕么?”他们客气地连连反问我.我真的无权诘问任何人.环保应该是出于每一个人的自觉自愿.

如果人类不克制自己的贪欲,也许再过若干年,木,林,森字之外,人们会起用另一个字来表示树木与森林吧?那个字就是“什”,一个人站在一棵没了枝叶的枯树干前.但愿那树干不是塑料的.

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2007-9-5

Tuesday, September 04, 2007

女儿回国记
The China Trip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女儿春天里忽然提出想去中国学汉语.我听了又喜又气.喜的是她终于在我的熏陶下变得越来越野,现在要去独闯天下了.气的是她天天守着她爹这样的免费汉语大虱不用,现在却要额外花着我的钱去学甚汉语!

俗话说乘热打铁,我没等她变主意就订了票.你不是想学汉语吗?那你得住满六十天才能回来呢.一放暑假,她这嫩姜就被我这老姜给乎悠上了飞机.

女儿性格像我,是个幽默的乐天派.六十天里在中国走南闯北地长了不少见识.当她“学习”结束,携带着装满垃圾的大小四个箱包出现在机场时,我的第一印象是她虽晒黑了,但皮肤变得更嫩了.“哎,这是咋回事呀?你咋变成细皮嫩肉了?”女儿白我一眼,“我天天在酷暑里排毒养颜啊.”女儿跟我学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可她既不认识,也写不出几个汉字.这就引出了很多的笑话.她去超市购物,因为看不懂介绍,常常拿着商品问周围的顾客,人家听她讲一口普通话,穿着入时,便以为她是故意捣乱,常常白她一眼,不予理睬.有几次她在街上问路,人家对她的问题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去那儿干嘛?”“我去那儿抢商店,您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女儿爱打扮,走前染了一头棕红色的头发,结果就让很多人产生了误会.“爹,他们怎么老问我是不是韩国人?”“他们没问你是不是日本人,说明他们对你没敌意.”我在电话上告诉她.据女儿说,中国同胞显然能看出她不是本土人.因为她常常受到路人注目.人家也不说话,就眼神默默地跟着她看.

“那你怎么对付人家的眼神呢?”我好奇地问道.

“我就学他们的样子也盯着他们看呗.”这就是我的女儿.

“你没觉着得意呀!你在美国敲着锣也不一定有人看呢.”

“在美国有人这么盯着我看,我肯定以为遇见精神病啦.”

女儿说她最讨厌中年的中产阶级妇女.“那些有钱的女人打扮得好像天天在过万圣节.她们的穿着既没有品位,也不会搭配颜色.而她们问的问题简直就是弱智.”

“她们问你什么了?”走在街上,坐在闷罐样的公共汽车上,在聚会上常有人问她“你这件衣服哪儿买的,多少钱,什么牌子…?”

她管这叫土和不懂礼貌.“你别少见多怪啦.普天之下的暴发户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便给她解释道.

她说中国人最大的悲哀是不相信国货.因为国货太声名狼藉,太没有信誉.质量实在是太了.而打进国内市场的很多外国产品也因此偷工减料,降低质量.一天她在北京某处的公共厕所里不小心把墨镜掉在了地上.因为地上太脏,决定放弃.几位女士见状,竟然一边喊着“老外的墨镜,老外的墨镜!”一边动手抢了起来.

给她印象深刻的是中国的年轻人非常用功,但缺乏自信.很多人不知怎么跟别人交谈,交流.他们总是腼腆地,怯生生地提问,而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与看法.他们出现在公共溜冰场之前,都已经在不知什么地方把跤摔够了,等上了场每个人都好像是专业出身的职业溜冰运动员.面子和现眼似乎对中国人更重要.

在北京,上海的几个大型购物中心里有攀岩场所.任何人能攀到顶一律免费.每次女儿为免费而攀,周围便挤满了几十观众.大家就在那站着,看着,议论着,然后一步一回头地散去.

女儿过了一个暑热的夏天,中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说她真希望中国的树能再多点,温度能再低点,公众能再更遵守交通秩序,城市污染能再轻点,吐痰,随手扔垃圾的人能再少点…中国毕竟跟她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

女儿说真正的中餐是太好吃了.不过她也因此上吐下泄了三次.

女儿说她真希望中国人能相互更尊重,更坦诚;少些欺诈,多些诚信,一视同仁.女儿说到城里寻找工作的农村人真的是太可怜,太无助,太需要社会关心与保护了.

女儿在大汗淋漓的夏天里成熟了.

2007-9-4

Monday, September 03, 2007

阿Q出国记
When Ah Q travels abroa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阿Q被砍了头之后在阴曹地府排着长队等了好几十年,终于手里捏着号被阎王爷点到了名,重新发落回到了人间.

阿Q读书卖力,尤其擅长考试;从小学一路念完研究生然后就成了品学兼优的博士.阿Q牢记孔大圣人对知识分子的遗训,顺着“学而优则仕”的竿就爬上了坐满人民公仆的大树.借着老婆家是高干的背景,终于得以享受祖荫的庇护.

经过下基层,挂职锻炼,阿Q被调往内陆某发展中城市成了青年突击手的楷模.阿Q的屁股还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热,任命书就发送到了组织部:任命阿同志为市外事局,城市建设规划局,道路交通管理局第一局长.阿Q摇身一变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位一身兼三职有博士头衔的年轻官员.阿Q赶上了好时代.

于是阿Q整天除了在宴会桌上,酒店床上,会议室里,电视镜头前谈工作外,就是出国考察.

阿Q喜欢出国,他认为出国可以公私兼顾,名利双收.每天不用早早起床去开会,不用因屁大的事请示八竿子打不着的方方面面,最主要的是,出国既可以展示个人魅力,赢得下属的尊敬,也可以弘扬国威.

每次一出国,阿Q就足蹬意大利皮鞋,身穿汉唐风采的丝绸对襟盘筘国服,头发梳得油光光地朝后背起,十根手指套上六个金戒子,身边除了秘书还有翻译,浩浩荡荡的代表团走到哪里东道又是接待,又是敬酒,又是祝颂,阿Q的心里简直喜欢得乐开了花.

每次阿Q登机前都要吃大蒜,他认为蒜可以驱邪避凶.在头等舱里一坐下,他就开始从口袋里掏核桃.阿Q吃核桃不用榔头,不用钳;他右手里握住两颗薄皮核桃一用力,“咔!”然后就用左手拨拉着碎核桃皮,旁若无人地挑着吃起碎核桃仁来.阿Q的保健医说吃胎盘或核桃都具有补脑强身的功能.身体是本钱啊.

阿Q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从不吃飞机上的饭,只吃自备的拉面.他让翻译把大大的食盒交给空服人员加热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备的象牙筷子,嘘着热气,挑起面条,呼噜噜地吃喝起来.吃完,擦擦头上细密的汗珠,朝沙发背上一靠,打个响亮的饱嗝,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消化过的大蒜的味道.阿Q就闭上了双眼.

阿Q还有个习惯是前世住破庙时落下的.每天一睁眼,洗漱之前要先抽支烟,然后吐痰.而且无论风雨冷暖,他得站到门前去完成这两件大事.所以无论阿Q走到哪座城市,每天早上他必站在酒店前吸烟,然后大声地咳,然后也不看交通灯是红是绿便走过街去,朝路边的花丛,垃圾箱,下水道一口口地吐浓痰.

阿Q常去的几个国家的有关接待部门渐渐地摸出了阿博士的一些生活习惯与爱好.他喜欢喝洋酒但不喜欢吃西餐;他喜欢买高档女用奢侈品与折扣店里的便宜货,而且喜欢讨价还价;他只要一掏出梳头发的牛角梳子就是准备在协议书上签字了.再有就是阿博士一吃完饭马上需要剔牙,然后把牙签竖着插在面前吃剩的蛋糕上.所以给阿博士切的那块蛋糕一定要大一些.阿博士喜欢头发剪得极短的女人.

每当微风轻拂,阿博士就在东道面前诗性大发,然后那可怜的翻译就冒着一头汗,低声下气,结结巴巴地给他翻译.有时东道陪同他去欣赏歌剧,每看得进入了情节,阿博士便一跃而起,大声叫好,声音比给京剧捧角还响亮.

每次阿博士结束访问前都要举行盛大的答谢宴会.他认为这不仅表示对东道国的感谢,最重要的是通过宴会体现大国威镇八方之德,让蛮夷心悦诚服地归顺世界新潮.每当这时阿博士就春风满面祝酒连连,不住地给客人夹菜,双拼猪舌猪耳,红烧猪蹄,葱爆鸭掌,酱鸡翅,燕窝鱼翅人参银耳发菜汤…

“希望诸位耳聪目明,日行万里,身体健康,发财兴旺!”每次阿博士都要重复这几句发自内心的祝福.大家鼓掌,再鼓掌.

每到宴会高潮,人人欢欣鼓舞.男女宾客随阿博士亲点的“翻身道情”或“游击队之歌”跳起欢快的狐步舞,大家知道阿博士日理万机,百忙之余,一定会再次光临,带给大家无限商机与友谊.

阿博士就领着代表团身穿国服,满载而归,飘逸而去.

2007-9-3

Sunday, September 02, 2007

美国人民都是现行反革命
The People of the Nati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按照中国的标准,美国人都是现行反革命.

1. 宗教派别五花八门,教会势力庞大,虽然宪法明确规定政教分离,宗教势力对总统选举和地方政治的干涉影响力很大.在美国读圣经的人比读总统,政治家回忆录的人多得多,他们对政治领袖从来不屑一顾.他们根本就不信任政治家,居然造出了选举制使任何人无法终生任职.他们用教堂祈祷代替政治学习.

2. 在堕胎,同性恋,枪支管制,战争,选举,种族,移民等等问题上从来是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步调与口径,从来不服从国家的指挥.任何一个人在美国都可以组织游行示威,连非
法移民都敢明目张胆地堵塞交通跟政府叫板.

3. 它的媒体,出版,网络,通讯充斥着反政府的言论与煽动.掌握国家机密的人经常暴出政府官员的肮脏勾当逼着政府表态.无处不在的记者更是专门挖掘哗众取宠的新闻兴风作浪,推波助澜.全国没有一份官方的报纸,电视新闻
头条居然没有国家领导人开会等等的镜头与报道.

4. 它的教育专门鼓励独立思考,拼命发掘个人潜能.它不鼓励人云亦云,更不把考试当作判断一个学生的标准.它从不声称为国家,社会输送人才.这样的教育制度培养出的学生竟然不会使用“我们美国人民”,“大公无私”之类的句子.

5. 它既没有八荣八耻教育,也没有系统的爱国主义教育.大多数人连国歌都不会唱.这么大一个国家,从不开表彰先进的大会,也不树立劳模标兵.人人整天过着没有理想的日子,几乎没有人想为共产主义的实现,或者哪怕社会主义的实现去奋斗.居然没有人为入党而去靠拢组织.各单位居然
没有党支部和书记.

6. 人民没有组织纪律性,想搬家就搬家,想辞职就辞职,想出国就出国.外事纪律观念淡漠,既分不清谁是外国人,也分不清谁是非法.这么大一个国家没有统一的国服,统一的语言,统一的时区,没有国家祭拜活动,人心涣散.

7. 部队的官兵从不换装,全国没有建军节,只有阵亡将士纪念日.翻翻报道因吸毒,强奸,虐囚受审判刑的有,却没有堵枪眼,托炸药包的英雄.民间藏有的枪支数量居然超过军队与警察的总和.



当年苏联的领导誓言要埋葬了美国,结果苏联就被历史埋葬了.现在中国誓言要赶超美国了.这回,有这么多的现行反革命里应外合,估计能超了吧.

2007-9-2

Saturday, September 01, 2007

金钱与财富
Money or Wealt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很小的时候读过一个故事,一个财主掉进了河里,他随波逐流,眼看要沉下去了.岸上的人见状朝他大喊“把你背上的包袱解了扔掉!”财主一边呛着水,一边挣扎着说“我这里有五十两金子,你们谁下来救我一命,我给他一两!”

财主就被水卷走了.

读到这里,我心中不免为那财主惋惜.雷锋同志竟然不在现场!再一想,你个老财主,身上背着五十两金子,却只肯给救你的一两!又一想,岸上的人也太残酷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他们咋跟今天的人一样只在岸上站着看!最让我遗憾的是人群中竟连一个谈判的高手都没有,你咋不乘人之危喊一嗓子,我救你给我三十两!结论:岸上站着的是鸟.因为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赶上饥荒年,财主背着一袋棕子准得救了.

活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上,人人都得有钱.要是钱能买了黄金屋,当然也能买颜如玉;当然也能买通官府;买来羡慕;买来地位;买来一切标价和没标价的商品.

在商品世界里,只有空气(目前)是免费的.

我从小受的教育是“借钱娶媳妇,还钱发丧.”意思是有钱白给,千万别借钱给人家.因为借到钱的人欢天喜地,让他还钱时,他心里就不高兴了.我常听外婆说起的另句话是“一分钱能憋死英雄好汉.”说这话的时候一根冰棍卖三分钱.我没敢拿着两分钱去试试人家卖不卖.现在一分钱早不是钱了,那你买东西时看看差五毛钱,一块钱人家让你走吗?

钱这东西任何人死时都带不走.带走了也花不了.有一年我在杭州西湖边上散步,修路的民工站在路边的沟里没看见我,朝上扬起一锹泥土.这锹土不偏不正地落在了我的左脚上.我正要发火,低头一看脚上散落着四五枚铜钱.我拣了铜钱攥在手里,往下一看,沟里一地烂棺材朽骨头和碎瓷片.问那民工发现什么宝贝没有,答,昨天文物部门已经清理过了.后来根据铜钱,我才知道那是座南宋的古墓.墓主人烂成了一堆骨头,却没能拿钱给自己买杯可乐喝!

活在这世界上财富比金钱重要.财富可以是钱,但我说的财富是能生钱的智慧;是清醒独到的见解;是极强的洞察,理解,学习与创造力;是为人的准则与在大是大非面前的自信.有了这些我称为财富的素质,一个人才能乱中取胜,心坚如磐.财富所能给予一个人的是绝境而后生的能力;是不听命于人;是绝不人云亦云;是独立独行的信念与坚定.

一个拥有财富的人才是一个在商品世界上活得潇洒自如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可以,也敢于放弃.这样的一个人不必乞求别人的搭救,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背着一袋金子随泥沙浮沉在浊流之中.

2007-9-1

Friday, August 31, 2007

诱惑
The Calling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从小就喜欢捕鱼捞虾,如果我有机会住在海边,肯定天天泡在海里.

但是我内心里对大海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尊敬.我跳过水,也潜过水,划过船,也冲过浪…我越了解大海,对它的感觉越发复杂,觉得大海简直就是充满了莫测的神秘.

这种感觉类似我一生中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体验蹦极跳,怀着一颗扑通通的心咬着牙从跳台上往前一迈,耳边除了风声,脑子里全是空白.在地离我越来越近的那一刹那,身子被猛地扯回了空中.然后人像个被粘在蛛网上的虫子在风中无力地上下弹着…

这种感觉也有点像攀岩.人挂在绝壁的半空中,忽然想往下面看看.这一看,手和脚都软了.本来注意力都在手和脚上,现在一下都集中在了那根绳子上.然后手就开始出汗,心里开始后悔自己的愚蠢,然后就开始担心起那根绳子是否牢固.于是最后那十来米就成了不断出现在梦中的折磨…

可是因为它的慷慨,大海对我充满了诱惑.记得有一次我跟几个朋友在海边钓鱼,正赶上了鱼群从我们垂钓的地方经过.我们本来是想在海边消磨上半天的,结果鱼钩一甩进海里就有鱼上钩.还不到一小时,每人竟钓起二十多条鱼.而且都是清一色的Sea Bass.然后就像是水下拉起了一道无形的闸门,忽然那群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回到住处,大家七手八脚,刮鱼鳞,破鱼肚,然后将一条条抹了盐的鱼下了油锅.那鱼新鲜得哪里有腥味,雪白的鱼肉,除了鲜嫩,我再找不出别的字眼来形容.如今餐馆里卖的生鱼片再新鲜也跟那才离了水的鱼沾不上边.

我钓到过鲨鱼.在鱼竿被拉弯,全力以赴也制服不了它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心里走神想起了海明威写的老人与海,于是脸上便浮出了无奈的微笑.

我在太阳初升的清晨在海滩上见过远处潜行的海豚,跟在母亲身后的那条小海豚不时掉了队.我在涨潮的夜晚见过大海龟爬上岸掏沙产卵.我在习习的海风中看过那轮明亮的月亮.我见过嘴里塞满了鱼的鹈鹕不紧不慢地朝筑了巢的丛林飞去…

我在退潮时在沙滩上捡过贝壳,见过死去的水母,拾到过不知什么年代的化石,它久经海水冲刷,带着远逝的记忆,默默无语.

大海离我再远,我也能听见它的呼唤.大海是一种充满了诱惑的记忆.

2007-8-31

Thursday, August 30, 2007

我拒绝接近的男人
The Lost Spec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物是七侠五义里的锦毛鼠白玉堂.他一身侠胆,最讲义气,射出去的镖百步穿柳叶,飞檐走壁的功夫更是无人可比.过了这么多年,当年偷偷摸摸看完的禁书上的其他内容早已忘光,但他依然使我印象深刻.

相比之下,其他书上的,现实中的英雄人物并没给我留下太多太深的印象.因为那种巧合式的榜样动作与行为让我查觉出一种伪善的道貌岸然与说教式的虚伪.一个人除了行为之外,应该有相匹配的性格与气势.而大多数的人物缺乏这样的一些内在的素质.

我最讨厌那种白嫩的男人,手软得像才出锅的肉包子,走路不紧不慢,说话不哼不哈,那尖细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下贱与献媚,两只眼睛总带着一种探询在滴溜溜地左顾右盼.他们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从来都是哪边势力大倒向哪边;他们可以为微利去挖祖坟,他们在人多势众的时候可以赤膊上阵,摇旗呐喊.你问他对任何事物的看法,他既没有自信也没有主张.有的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敏感和神经过敏.他们到店里买东西时可以一根根地挑扁豆,他们从来不会错过免费品尝的任何东西,他们最看不起女人而实际上女人比他们强不知多少.这种人要是再抽烟喝酒上麻酱桌,那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里十句是无耻与轻浮.他们要是再长副溜肩,走路时粗腰轻摇,迈着虚步,翘着无名指,我简直恨不能手里抓起把杀猪的刀.时下的时髦说法是阴盛阳衰.男人没有阳刚之气,衰不衰又有何值得哀叹!

你想象一下假如老虎的叫声是蛐蛐样会如何?你想象一下狗发出的叫声是羊的声音会如何?你再想象一下一个细皮嫩肉的“男人”发出太监样的笑声!我能不双拳紧握,身上的肌肉蹦紧,随时准备像头狮子扑上去撕碎了他!

2007-8-30

Wednesday, August 29, 2007

偷梁换柱
Rename the nam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不久前的一天我在某家商店里购物,猛抬头发现在一堆水果前边写着:黑杏.大概怕消费者心中生疑,在它们旁边堆着的水果正是我从小上树摘过,每年都吃的普通杏.再一看价钱,黑杏比普通杏贵了两倍.可我怎么从没见过,吃过黑杏呢?

我挑了十来个汁多肉厚的,心想如果好吃再回来买不迟.肯花这价钱买杏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

结果我就上大当.那东西看着像杏,其实是李子.味道是李子,肉质是李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外观像杏.

过了几天我再去那家店里购物,发现这店里在卖白樱桃.我走近一看,什么白樱桃呀,是白里透黄的海棠.再看看价格,比樱桃贵了将近三倍.想起上次吃亏的事我再去看看李子的价钱,是普通杏的一半.我不由地佩服起这奸商来了.指鹿为马也罢,张冠李戴也罢,基因工程也罢,现在这市场真是乱得让顾客连连中招.

他要是非说胡萝卜是非洲人参,鸡是微型驼鸟…我敢说也有会上当的.

在市场学上这叫新产品推介;在市场学上经典的说法是只要你开业就会有人来.现在应该再补充说,只要你敢命名,就会有人上当.

这事让我想起了中国水果贩子给华盛顿苹果的命名:蛇果.他们还管泰国荔枝叫红毛丹.换个新颖的名字价格就上去了.谁让你愿意买的.你吃过黑杏么!

当年莎氏比亚说得好What’s in a name?今天晚饭做个蚂蚁上树,再来个青葱炒玉子,把昨天剩的红烧无角兽热了,开一瓶琼浆…

不知那店卖不卖北极菠箩?

2007-8-29

Tuesday, August 28, 2007

秃驴的故事
Yeah, I remember him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这几天一直在搜肠刮肚地想在我所有认识的人里当年谁最淘气.结果没怎么费力,我就从记忆的第一千零一页里搜出来个名字:秃驴.

秃驴是个理发师的儿子.家里有兄弟五个.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理发师除了老婆还能养活五个秃小子,反正秃驴家的这五个小子全茁壮地长起来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淘气,夹在正中间的秃驴更是在强手如林的兄弟,朋友中成了王中王.

秃驴从小学习就一塌糊涂,可他为人特别仗义,干活从不惜力.加上正赶上了读书无用的年代,作业基本靠抄别人的,考试基本靠作弊,老师见他从不在课上惹事,也乐得睁一眼闭一眼让他得过且过,秃驴竟然一路就从初中混进了高中.

认识秃驴的都说他从小就是个粘知了的好手.一根细竹竿尖上抹着自制的胶,一中午他能粘一纱笼知了.然后邻里的孩子无论大小一个给一只,他自己坐在树荫下就笑笑地看着他们捏得知了哇哇地乱叫.

我见过秃驴熬制粘知了的胶.剪碎的皮筋,车内胎,天然桃树胶,还有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用个铁擦脸油盒子盛了,放在蜂窝煤炉上一边搅一边倒进些什么汁水.他熬的胶除了粘,从来不干.可是知了翅膀粘上就准没跑.

秃驴粘蜻蜓更是一绝.别人都在那费劲拔力地缝纱网,他拿个铁圈往竹竿上一绑,然后房前屋后找蜘蛛网.见一个捞一下,那一张张蜘蛛网就粘在了铁圈上,然后他就举着竹竿朝飞来飞去的蜻蜓挥舞,网网都有落网的不幸者.

秃驴高中那年正赶上了招兵.他以甲级身体被铁道工程兵招走了.那时候能当兵是件让人羡慕的事,管吃管住,还能混身军装穿.可惜我们这些眼睛近视的想去也没门.过了几年,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见了已经复员的秃驴.大家从小就熟,自然拉住他问长问短,非让他讲讲部队的生活.

秃驴说一次在个什么大山里修钻山铁路遇见了塌方.别人都往外跑,他往里跑.“里边还有好几个人没出来呐!”他冒着不断从顶上塌下的石头块从洞里救出三个战士.“哟!秃驴是英雄啊!”大家起哄道.“有什么呀!当年打群架时,你们都跑了,我跑过吗?哪次不是我顶着板砖把他们击退的!”他这一说,还真让我们想起了当年秃驴冲锋陷阵的情景.“你丫咋不说想起了黄继光,董存瑞呀!”

秃驴复员时是个团级干部.头上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疤.

秃驴以前说过,在外边惹了祸了回家父母就给炒鸡蛋吃.他们从来不打骂孩子.估计秃驴立功受奖,光荣复员时家里一定给摆了百鸡宴.

秃驴现在该不再淘气了吧?

2007-8-28

Monday, August 27, 2007

桑树
The Mulberry Tre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上星期四的那场大雷雨击倒了林肯公园里的那棵桑树.

那是棵两人才能合抱起来的桑树,根深叶茂,虽没参天,也是公园里比较高的一棵树.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粗壮的桑树.小时候为养蚕爬过的桑树也就是它的一个枝叉般粗细.这棵桑树一片片绿油油的叶子有巴掌大,夏天树上落满了嘻闹的鸟儿,树下是一片遮阳的树荫.随着阵阵微风,树叶便轻轻摇起,发出哗哗的声音.

每年的八月里为看流星我曾在这棵树下坐着度过了无数的夜晚;我曾在无数个早晨从它旁边跑到湖边去健身;我在这棵树下看过书;看过飞行表演;看见过情侣依偎在远处的草地上;我在六月里看着熟透的桑葚随风落下,然后被行人踩成紫红的一片.

这棵树经历过无数场更猛烈的风雨.它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松鼠叼着食物跑来跑去,看着各种各样的狗被人们牵着从它面前经过.它是一个路标,它也是一个见证…

现在它倒下了.因为它的树干被静悄悄的蛀虫日夜不停地蛀空了树干.那天夜里在雷鸣电闪之中,人们忧虑的是自己的安危,谁会去为公园里的这棵老桑树担忧.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倒下的.是静悄悄地垮下来的,还是轰然一声摔在了地上.也许它先是在狂风中摇摆了几下,然后树干发出一声碎裂的沉闷,接着在一个响雷之后树干被一劈为二像个中了流弹的战士倒了下去.

也许明年春天树墩周围的土里会钻出新的嫩芽;也许人们很快会忘掉那里曾有过一棵老桑树;也许…

也许我会记得在春天里在那片草地上撒下一把花籽.

2007-8-27

Sunday, August 26, 2007

人是啥动物来着?
Animal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每当秋风渐起,我便想起了威廉先生.

威廉先生因肺癌扩散到淋巴,从确诊到去世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在那生离死别的日子里我几乎每两个星期便专程开车去看他一次.

记得最后一次去看他是在九月里.回家的路上翻山越岭,忽然发现漫山遍野红黄的秋叶简直就像一幅巨大的油画.那一片片随风而下的落叶就像人生路上的一个个句号.想起威廉先生当年开车带我赏秋的情景,想起威廉先生的为人与质朴,我不禁泪流满面.生命不该结束在这样的季节.然而生命结束在这样的季节里才使生者知道生命曾经的绚烂.

威廉先生有只老黄猫.那猫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它身上的毛早已失去了光泽,像秃疮一样露着肉.这猫就像家里的成员一样,有自己的食具,卧垫,沙发…它老得已经不叫了,天天就趴在墙角晒太阳.自从威廉先生卧病不起,老猫几乎天天都守在他的床前.

威廉先生是在我最后一次去看他后的第四天夜里去世的.据威廉太太讲,那天傍晚已经弱得跳不上床的老猫突然开始大声地嚎叫不止.家人没办法只好把它抱到威廉先生的床侧.它来到老主人身旁卧下,卷成一团,安静得像个睡着了的婴儿.

威廉先生去世后家人忙着料理后事,等一切收拾停当才发现老猫永远地从家里消失了.

据说只有人被称为高等动物.

2007-8-26

Saturday, August 25, 2007

旅途所见
The Summer Trip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
布朗夫人兄弟姐妹六个,到今年四月只剩了三个.到七月末突然就只剩下了她一个.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布朗夫人失去了最后两个一起长大的亲人.

布朗夫人为亲人办完丧事后给我写了一封哀惋的信.而这封信在只涨邮票价格不提高工作效率的邮政系统中莫名其妙地游荡了整整二十一天!平均每天走了不到五十英里.比乌龟还是快啦!
接到信我给终日不关机的笔记本电脑放了假,马上驾车出发了.

二:
我终于知道特异功能是什么意思了.去的时候我家的小狗栗子皮在车上哭了一路.无论怎么安慰它,它就是不吃不喝不坐下,固执地在车上站着.到了布朗家大家自是悲喜交集,栗子皮倒知趣地安静了下来.

半夜,我忽然被栗子皮惊醒,看看表才凌晨一点.只见它对着门缝不断地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头似乎在随着外边走廊上的一个走来走去的隐形人转动.我在黑寂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我忽然记起隔不远的另个房间就是十多年前布朗夫妇唯一的女儿最后去世的房间.

第二天晚饭,布朗在身边的儿孙们都来了.大家一边吃一边交流着心得.栗子皮先是独自坐在客厅里,然后又开始对着靠门的沙发说起话来.那不是它平时用来驱赶,威吓的叫声,而是在见了老人,朋友或孩子时做出的一种友善的声音.大家一下都变得安静了.似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某种存在.

在返家的路上,栗子皮上了车倒头便睡.一路上既不哭也不闹,安静得像条鱼.我终于弄明白了狗原来是靠磁场来辨别方向的.它知道我们在朝家的方向走,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三:
西伏吉尼亚州山岚起伏,风景秀丽.每到秋天有大量赏红叶的游客光临.很多平时人烟稀少的地方都会变得热闹起来.卖工艺品,农产品的小贩更是比比皆是.今天南方干旱,秋天的红叶当比往年更艳.

顺着山路左顾右盼,一路疾驰.一座座山形状各异,密密地长着树木.在离查尔斯顿不到一英里的地方,刚出了收费站,还没来及加速,忽然前方不到五十米处一辆运货的大卡车爆了车胎.因为卡车正在加速,又是条弯道,四十来英尺长的一辆卡车竟然在两股道中间连续地翻滚起来.大家都惊呆了.那辆卡车在我们眼前滚了七八个滚,扭成了一堆烂铁,把一车建材全卸在了路上.我们停了车,朝事故现场跑去.尘埃中,司机从轮子朝天的驾驶室里爬了出来竟然毫发无损!

没人受伤真是万幸之至!接下来是打电话报警,此时整条高速公路已经被变成了路障的一堆废铁堵严实了.过了约一刻钟,来了辆警车,然后陆续地来了救火车和救护车,拖车,最后来的是一辆慢吞吞的铲车.等他们都到齐了,我看看表已经过了近一小时.要是现场有人受伤现在也早死了.他们到齐后,开始查看现场,人们有说有笑,慢吞吞地开始清理路面.此时往北去的高速公路上已经塞满了停下的各种车辆.人们在华氏九十六度的骄阳下静静地看着,耐心地等着.很多人为了省油关了发动机,带着狗的人开始牵着狗沿着路边来回地走起来.几个实在等不及的人下了高速公路,往密林深处走去.

整整三小时后,事故现场清理完毕,大家鱼贯而行.大概由于记忆犹新,再没人超车,每个人都打开了车灯.很多人在下一个出口进了小小的山城…

四:
再有不到两小时的车程就到家了,前方的天忽然被厚重的乌云涂得一片铅黑.接着是横着划过天幕的闪电.车子在强风中开始摇摆.四野除了来往的车辆外变得死样地寂静.刚才还在天上盘旋的鸟都不见了踪影.

大雨倾盆.那雨不是垂直的,而是借着风迎面而来.一粒粒蚕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啪啪有声.我打开强光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继续前行.我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地势低凹的平原.我知道等周围的地吸足了水,路面都要开始积水了.如果被困在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里…就只有趟着水去路边地里掰老玉米了.

五:
第二天早上醒来,打开电视机,昨夜经过的地方因大雨而关闭了高速公路.城市的北部被强风刮倒了几千棵树,近五十万人没了电.打开屋门,风雨后的街道显得干干净净.大概老天知道我在路上已经见识了它的厉害,只从房前的树上摘了几片黄叶撒在了便道上.

真的应了那句话,十里不同天.

2007-8-25

Sunday, August 19, 2007

全村的鱼汤
The Fish Soup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这是一个有着不同版本的故事.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从父亲的嘴里.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所以这故事就让我记住了.

从前有个村子十分缺水,村民每天要到几十里地之外去挑水.一天一个村民挑水回来,意外地发现桶里有条鱼.兴奋之余马上跑去报告了村长.村长一听更是兴奋异常,决定在村里支起口大铁锅,把那条可怜的鱼放入锅中烹制鱼羹.待汤锅的水翻了花,全村男女老少每人排队分到一杯羹.食毕大家兴高采烈,议论纷纷,村中的老者更是吟诗作画,认为此乃一辈子所喝下的最鲜美,最营养,最最最的上汤.热闹了一番之后,大家开始纷纷散去.不知人群中什么人忽然发现在汤锅边上躺着那条因水热而跳出了锅的鱼.这一发现更是让村民欣喜异常.道:汤无鱼尚如此鲜美,若鱼在岂不是得加个更字!

这当然是杜撰的故事.可这故事跟安徒生写的皇帝的新衣有异曲同工之妙.人无论肤色种族其实对事物的感受与体验都是一样的,因而才有所谓的殊途同归之说.所不同的只是在不同文化环境下形成的习惯.习惯中有陋习,恶习;习惯也可以影响个人行为与思维.当一种习惯变成了一种民族特色时,这种习惯便具有了感染力.

鱼汤鲜.鱼羊同烹则更鲜.

活鱼不可入锅.

挑水若捞到活鱼以放生为好.

水中最好没有孔雀石绿之类的化学添加剂.

2007-8-19

Saturday, August 18, 2007

水的故事
Wat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北京的西郊有大片的稻田与荷塘.那时候春有蛙声,夏有荷香,小河沟里鱼虾成群.小的时候我常常拿面纱布缝的小网,带个玻璃瓶,沿河沟走一圈就能满载而归.小鱼小虾捞回家养在瓶里罐里给平淡的生活添进些情趣.

记得那时我和小伙伴们常常抓到一种灰绿带一抹蓝色的扁扁的斗鱼.那鱼其貌不扬却十分好斗.两条鱼放在一起马上会撕杀得你死我活,各不相让.从春到夏观斗鱼成了解闷的游戏,然后才有秋天的蛐蛐伴我们度过没有玩具的日子.

后来稻田,荷塘变成了沥青路和水泥楼.清澈的河水开始变得浑浊,水面上漂的杂物垃圾越来越多,小河沟里的鱼虾变成了宠物店里的金鱼,热带鱼…小孩子手上的玩具都成了会摇头的,会说话的,会转圈的,带电池的,五彩缤纷的,含铅的…北京的建设速度在几十年里超过了以前的几千年.

现在北京人家家都喝上了纯净水.家家也都能天天洗澡了.可是以前的河断了流,空气显得越来越干燥,植树节也没能挡住风沙…

历史上的文明都是建立在水源之侧.人们怀着敬畏的心情总结出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对水神行祭拜之礼,献上牺牲.

人们知道水代表了慷慨与无情.

水,是生命之源.

渴.

2007-8-18

Friday, August 17, 2007

是鬼宅还是巧合?
The Haunte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定期会有辆马拉的粪车来掏粪.车把式在一栋栋住宅楼后边把粪池盖子掀开,然后用一个长柄的小木桶把粪水一勺勺地舀了倒进粪车里.每次远远地见了那被苍蝇死追的粪车我都尽量躲开.那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一天一个住在前面楼里的小男孩,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被什么特殊的气味所吸引,竟走到粪坑的边上去探头探脑.据说车把式出于好心,喊他站远点省得弄脏衣服,那孩子大概太全神贯注了,被车把式一喊,身子一抖竟掉进了粪池里.不知是粪池里的沼气太强,还是车把式用粪勺打捞不得力,那孩子就淹死了.

那天半夜里,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只听见从外边的漆黑一片里不断传来那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凄呖的哭声.那声音就像是一条受了伤的狼在旷野发出的最后的哀号.我紧紧拉住盖在身上的毛巾被,紧紧地闭上眼睛,头上冒着冷汗,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很多年以后,一位在校表现突出,中学毕业后经学校推荐参了军的东,在参军后不久便死在了内蒙草原上.消息传来人人震惊.这样一个身体极强壮的青年竟突然死于上吐下泄,肾衰尿血,高烧不退.而他家就住在以前那个被淹死在粪池里的男孩住过的单元房里.

随后那套房子又搬进一户人家.这家有兄弟两人,老大跟我同班.一天正上课,老大忽然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脸胀得紫青.大家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起来,他竟浑身硬如僵尸.从那以后,不定时地他就会在班上忽然犯起颠痫,每次他一犯病全班要几分钟才能安定下来恢复正常.

他家不但是住在那套已经死了两个男孩子的单元房里,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东字.

再后来,据说这房子里还吊死过一个精神极度沮丧的女人,两度失火…

是频发的偶然吗?为何带着如此神秘的悲剧色彩.


2007-8-17

Thursday, August 16, 2007

布郎老爹的箴言
The Simple Trut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布郎老爹是在大萧条时代长起来的人.他说那时幸亏家里有个农场,让他天天能像只松鼠一样啃花生吃.大概因为这个原因,布郎老爹一生对自然充满了爱戴,他喜欢种植花草蔬菜水果,他种的梨和苹果连我都吃得开始作恶梦了.

布郎老爹对我的影响很大.因为他除了跟我的生父一样有着尊严的一面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妙语连珠,充满了智慧与幽默.他一生辛勤,事业成功,可是他处处注意节俭;然而在别人需要帮助时,他又从没吝惜过体力与金钱.

布郎老爹是个电脑老手,按义娘的说法,带线不带线的,只要是带电的玩艺儿他都有.可他更喜欢隔三差五地写亲笔信,给儿孙们发布最高指示.

于是我昨天就接到了他的一封信.掐头去尾我把其中的一段话翻译成中文,供诸君参考.我相信他不是原作者.


生活告诉我,生命就像那卷卫生纸.越到最后,它走得越快.

生活告诉我,应该感激上帝没答应给我们所祈求的一切.

生活告诉我,钱买不来高雅与品味.

生活告诉我,是日常的琐碎使生活变得更美好.

生活告诉我,人人藏在外表之下的是一颗希望得到欣赏与爱的心.

生活告诉我,上帝不是一天创造的世界,我又怎能把一切抢在一天里完成.

生活告诉我,对事实视而不见并不能改变事实本身.

生活告诉我,我花在工作上的时间越短,完成的事越多.


我准备近日启程去看望一直想念的布郎老爹.

2007-8-16


附原文:
Remember:

I've learned.... That life is like a roll of toilet paper. The closer it gets to the end, the faster it goes.

I've learned....That we should be glad God doesn't give us everything we ask for.

I've learned.... That money doesn't buy class.

I've learned...that it's those small daily happenings that make life so spectacular.

I've learned.... That under everyone's hard shell is someone who wants to be appreciated and loved.

I've learned....That the Lord didn't do it all in one day. What makes me think I can?

I've learned....That to ignore the facts does not change the facts.

I've learned....That the less time I have to work, the more things I get done.


HAPPY FRIENDSHIP WEEK TO YOU!

Wednesday, August 15, 2007

胖,肥与减肥
Diet and Overweigh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过去有个笑话说得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明明吃不上喝不上,可每天等邻居吃过晚饭坐在屋外树下乘凉时,便在家里用沾了油的刷锅的丝瓜瓤子抹抹嘴,然后带着一脸的得意走过邻居家门前谝道“啊呀,今天的回锅肉吃得太多啦!”“今天我吃了两碗肥肉!”

就在不久的以前,人们见面时的问候语并不是“你好,”那时候你常能听见的问候是“吃了吗?”“你又胖啦!”前者当然是从哀鸿遍野的历史而来,后者是把胖跟发福,富裕,家境殷实相连系在一起.那时候有饭吃代表了一个人的社会,经济地位.那个时候很多家庭若有一罐猪油或炼油剩下的肥肉渣是能引起邻居嫉妒的.

在汉语里肥胖两字的区别很有意思.

胖是相对瘦而言.而瘦长期以来在中国文化里被看作是一种病态.所以这字才带病字头.而且瘦是跟弱相关,所以瘦字里边又有个叟(老人)字.因此瘦字就暗含了行将就木的意思.这一点在中国父母对子女的关心上表现得最具体.他们没那么多爱呀疼啊,说不完的话呀,他们就是亲自下厨房,给你不断地做出可口的饭菜,然后一边看着你吃,一边不断地让你多吃.

于是胖就成了健康的标志.你看看为不同目的制作的宣传画,就是在连饭都吃不上的时代里,你也找不见一个瘦人.要是表现孩子,他们圆圆的脸上总是红扑扑的,白白的皮肤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你见了恨不能掐一把.

现在不同了.生活富裕了之后,吃对大多数城里人来说已经从为了生存而变成了为满足口欲的享受.随之而来的便是肥胖.于是就出现了减肥之说.

由胖到肥,再减肥,难.

减肥并不是靠少吃,不吃.减肥靠毅力.你随便到一个书店里看看关于减肥的书有多少,就知道减肥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了.如果一本减肥书能药到病除,就不会变出这么多的众说纷纭.如果减肥是那么容易,这世界上也不会有这么多胖子和肥子.

减肥的关键是少吃.少吃什么?主食.尤其是高糖,高盐,高脂肪,油炸的食物.少吃指的尤其是晚餐.因为晚上吃得过量必肥.就是素菜包子,你晚餐吃十个也达不到减肥的目的.

除了减少吃进的量,必须让身体动起来.而且是每天坚持不懈.运动不是走几步路就能奏效的.运动不出汗达不到消耗热量的目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达不到减肥的目的,那叫增进食欲.

很多人觉得自己需要减肥,而其实他们并不肥.除了可以按体重身高计算出自己应该的重量,一个人是不是有必要减肥主要看身体的两个部位.腰和腹.一个正常的人不该大腹便便.因为那块脂肪是赘肉.再一块肉在腰的两侧.那块赘肉的大小厚薄与腹部的赘肉往往成正比.减肥的主要目标该放在这两个部位.这两个部位的赘肉越厚越硬,减肥难度越大.脸的胖瘦,胳膊腿的粗细并不是肥胖与否的标志.

肥胖跟心情也有关系.心情郁闷沮丧,工作压力太大容易让一个人多吃嗜睡,生活规律被打乱.容易造成体重增加.

由胖到肥,给一个人的健康带来了太多的隐患.胖尚可,肥万万万不可!

2007-8-15

Tuesday, August 14, 2007

这事我咋也整不明白
The Chinese Intellectual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知识分子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词.它指的究竟是学者还是识字的?他们究竟是以治学为业还是存在于各行各业?他们具有哪些特征?

如果有分子那就有阶层and/or阶级.这个阶层/阶级涵盖的是些什么人?如果以受教育程度来划分,小学毕业的算不算知识分子?高中毕业的算不算知识分子?既然叫知识分子,他们所具有的知识又指的是什么?是如何积累的?如果一个人只上过小学,可是通过自学成了知名的作家,这个人算不算知识分子?如果这个人没当成作家,可是成了一个成功的企业家,餐馆老板…这个人算不算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究竟是干什么的?他们的社会功能究竟是什么?知识分子跟知识精英的区别是什么?他们是属于一个阶层/阶级的两个档次,还是精英源于分子但高于分子?精英该不会是生下来就精英的吧?

孔子是知识分子吗?赢政是知识分子吗?杜甫是知识分子吗?武松是知识分子吗?郑和,范进,孔乙己,孙悟空,慈禧,毛泽东,变形金刚,哈里波特是知识分子吗?布什一家是知识分子吗?电视台的天气预报员是知识分子吗?你我是知识分子吗?

你能用两句话描述清楚知识分子什么样吗?

他们戴不戴眼镜?身高几尺?他们既然有大小之分,就一定有真伪之分.可你听说过真工人,伪工人;真农民,伪农民的说法吗?如果让你闭上眼睛然后听见“知识分子”这四个字,你看见了谁?你看见了开启你心智的父母,幼儿园老师,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大学老师…还是夏天站街边卖冰棍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能在三伏天让冰棍不化,用的就是一条薄棉被.

让我再最后问你一遍,那个用胡琴拉二泉映月的阿炳是知识分子吗?章子怡是知识分子吗?天天坐在邻居家窗台上的那只花猫是知识分子吗?昨天夜里吸了我的血的那只母蚊子是知识分子吗?

一个人究竟怎么才能成为(真正的)知识分子呢?靠上学,靠读书,靠高谈阔论,靠趋炎附势,靠人云亦云,靠道貌岸然,靠一本正经,靠衣冠楚楚,靠捉刀促笔,靠弱不禁风,靠忠诚,靠伺机,靠谦卑,靠深沉,靠吸烟,靠眼镜,靠…?

想当知识分子的明天下午两点半在东操场集合!

靠!你丫千万别把我当成知识分子.

2007-8-14

Monday, August 13, 2007

说醋
Vinega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日文里醋字写为酢,实际是汉字的古体醋字.醋始于西周,有三千年的历史了.

醋自然是酸的,所以“吃醋”,“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醋意”跟嘲笑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一样,指的是一种嫉妒心.

说到醋当然首推山西.据说今天的太原市一带就是醋的主要发明地(之一).我曾在山西省博物馆里仔细地寻找这跟醋有关的历史和证据.遗憾的是除了一些坛坛罐罐,并没有看到跟醋有关的具体文字描述或完整的全套物证.

不过山西人食必醋可不是徒有虚名.我亲眼见过山西朋友拿醋当酒当茶饮的情景.据统计,山西人每年人均消费十几斤醋.这足以证明醋在山西人的生活中的地位.在山西各地的饭馆就餐,桌上必备的那壶醋可真是比任何其他地方的都好.人家那是货真价实的老陈醋,黑浓粘稠,奇香无比.为此,山西人得了个绰号,老西.其实这西字并不是东西的西,而是醯,即老醋的意思.

前几年在一些城市流行起了饮醋健美风,我专门去醋坊品过他们的醋饮.除了酸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并没更多的味道和感觉.味道不如喝柠檬汁,感觉倒让我想起了日本人叫作甘酢的白醋.

好醋浓得挂瓶.什么叫挂瓶?倒出来的时候那液体像蜂蜜般慢慢地溢流出来.这种醋我在一个山西朋友家见到过一次.一瓶黑稠的浓汁倒在碟子里满室生香.无论从外观还是口感的角度讲都不是店里买来的水醋所能比的.追问之下才知这是朋友已年届九十几的老奶奶亲手做的.他说奶奶自从嫁入门就在家做了一辈子醋,家里用的醋都是至少经历了两冬两夏的陈醋.我让他细述详情,原来那一口口晒醋的大缸冬天要除冰,夏天要暴晒;让水份充分蒸发,最后才成了奇香无比的家酿醋…这岂是现代人为了钱而多快好省所能酿造出来的.

在遍尝了陈醋,香醋,熏醋,米醋,苹果醋,梅子醋,葡萄醋…之后,我又想起了古籍中对山西醋坊的描述,门前用做幌子的醋葫芦吊在风中,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醋香…

几滴香醋真能让食客在酒足饭饱之余,在满足之外,生出一丝淡淡的醋意.

好醋不在包装,好醋更不是勾兑的.好醋里凝聚的是经验,时间与耐心.

2007-8-13

Sunday, August 12, 2007

文化粗俗与文明错觉
The Old Habit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从我记事起,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中国的舞台银幕文学作品里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好人永远是顶天立地的,一身正气的,目光如炬的.他们双拳永远是紧握的,说话永远是正确的,觉悟永远是高的,干活永远是勤劳的.他们不是在忙着领导什么,就是在忙着辩论什么,要不就是在忙着证明什么.他们就是犯了错误也是一定能改正的,他们就是负了伤,面对死亡脸上也是永远带着笑的,嘴里说个不停的,迟迟不倒,倒了不死的,死了永生的.

他们在故事的结尾忽然就像焰火,放射出让世界变得五彩缤纷的灿烂,于是观众和读者的心里就受到了极大的教育,启发与鼓舞;于是他们的灵魂就像充足了气的气球,乎乎悠悠地就飘了起来;他们的的思想就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们的热血就在身体里沸腾,他们就要学了那光辉的榜样去奋斗…

那个时代需要的是能打打杀杀的,推着车死在路上的,在油灯前熬瞎眼的,有病不治的,开山不止的,挖河不停的,能领导群众的,能捍卫什么的,能教育落后的,激励上进的,高瞻远瞩的,一本正经的,道貌岸然的…

总而言之,整个文学,文艺领域在不停地制造,塑造,捏造出的都是些高大全的英雄人物.他们虽食人间烟火,但行神仙之道,他们不但是道也是德,也是楷模,也是理想…他们没有儿女温情,更没有性欲,他们只对理想与信仰谈情说爱,他们从没有生活中的琐碎与烦恼,因此他们从不犯常人的错误.他们让一个普通人自卑,自惭,蔑视自我;他们把一个人的私念和隐藏私欲的灵魂揉搓得流血不止,让一个这样的人无法面对自己,无法在生活中找到藏身之处,让一个这样的人永远生活在自责与自我唾弃的思想斗争里,变得灰溜溜地藏在人民群众之中…

因为这样的作品首先面向的是广大的工农兵,他们既没有什么文化,受的教育也有限;他们的全部都植根于历史与过去,让他们彻底与过去告别,坚决地跟着一个新的目标走,是利益集团的需要.

为工农兵创作,就必须到工农兵的生活中去挖掘素材,于是善良就被夸张地放大了,在放大的基础上一个平凡的人和事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社会典型.为工农兵创作当然要用工农兵的语言,工农兵的思维,工农兵能接受的表达方式,工农兵喜闻乐见的形式,工农兵熟悉的环境,思维与动作…

当一个六千年或四千年的文明古国把它的文学用来为工农兵服务,文化就取代了文明,使文明变成了文化的从属.大众文化,通俗文化,市井小民文化…这样的文化既无力推动文明的建设,也无法提高公众的素质;因为市民文化本身就是一种粗俗与野蛮的混合.

那个时代结束了.但是在那个时代成长,受那个时代影响的文学艺术及那些家们并没有完全走出那已经僵化了的思维创作模式和表达习惯.走过了几千年的历史,今天文学艺术的对象依然是服务于世俗,使创作本身要靠媚俗生存,把方向从歌颂世俗转向取悦于世俗的描写,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可悲.

这就是为什么当今的所谓富人和所谓的中产阶级除了有些钱,浑身仍然透着一种恶俗与粗野.他们继承了一种宣扬世俗的文化,这样的文化与文明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只是从贫穷朝落后迈了一步,并没有迈向真正的文明.

这种把文化误以为是文明的错觉,只能产生出自大的膨胀;它无法培养出具有品味的,热爱知识的,高尚的知识阶级或贵族.有的只能是纵欲在别人的床上,醉酒在大吃大喝的桌上,睁开眼先站到街上吸烟,身穿西装足蹬拖鞋,坐在路边挖鼻孔抠脚指,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上车下车不排队,不知道尊重女人,不会说谢谢和对不起,随地吐痰,开着新车当路障…耀武扬威,目中无人,偷奸耍滑,不讲信义,擅长欺骗,把民族主义狂热错当爱国热情…皆与文明粘不上边.

难怪巴尔扎克当年蔑视地说:我要驾着马车溅他们一身泥.他们,按巴尔扎克的说法,又叫社会零.

2007-8-12

Saturday, August 11, 2007

挖防空洞的回忆
Digging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文革正进行得轰轰烈烈,忽然一边举国欢腾着,一边又挖起了反帝反修的防空洞.举国当然指的是城市,因为那时候干大事的都是城里人.农村么,农村据说是个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但是离得很遥远.

那年我还在上小学,孩子们才从停课闹革命转向复课闹革命,一声令下,连七八岁的孩子都在老师的带领下拿锹的拿锹,扛镐的扛镐,一路小跑着出了教室门,沿着学校的操场翻掘起来.我们班负责的那一段在学校操场的西边,大约长十米左右.按布置的要求,我们要在规定的日期内把这段地面挖成宽三米,深四米的一条壕沟.

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干得热火朝天.男孩子负责挖土,女孩子负责运土,放眼望去全校的师生把平时还算安静的校园掘得到处是土丘,简直就像一座新坟场.

然后从操场东头传来了让人兴奋的消息.不知是哪个班的挖出来个枯髅.大家纷纷放下工具,就跑过去看热闹.只见地上扔着几块已经朽烂的碎棺材板和白骨,那颗倒霉的人头被几个学生当球来回地踢着.那堆与死亡相连的骨头对孩子们来说是一种多么的浪漫与刺激.

我们回到自己的地段,郁闷地继续挖起来.挖着挖着,不知是谁喊了声“棺材!”在离地三米左右的壕沟侧壁处露出一块朽木板.几个男孩子兴奋极了,在众目睽睽下轮番拿起十字镐朝木板狠狠地刨去.

朽烂的木板透出一股淡淡的松木味.那土墙哗地咧开了条口子塌了进去.尸骨已经朽得跟泥土混在了一起,大家没能挖出一颗能当球踢的头骨,觉得很是懊丧.

然后就从泥土里挖出一,二,三…一共十几颗玛瑙珠子.两付金钗,一只刻花的银手镯…

老师让我们把挖出来的东西用块布包了送到学校工宣队去.我们几个人捧了布包去敲工宣队长陈师傅的办公室.过了好一会,门终于打开了,那个出身不好的美术老师红着眼睛低着头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笑容可掬的陈师傅.

我们把布包捧给陈师傅,简单地讲述了发现经过,然后就回到了热火朝天的学校操场去继续挖沟…

那时候的孩子虽然历经文革,还是显得很单纯.那时候的孩子在劳动中表现出的热情比在教室里大.那时候的孩子相信成年人.那时候的孩子不怕累.那时候的孩子没什么心眼.

那条师生挖造的防空壕没来得及盖上顶变成防空洞,雨水就灌进去把它变成了水沟.孩子们在闲极无聊的时候就开始用石头打掉进沟里的赖蛤蟆.

再后来…那沟跟工宣队,孩子们献的宝,文革…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2007-8-11

Friday, August 10, 2007

英语里的那个吃字你未必晓得
Eat Crow or Eat Humble Pi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周的父亲早逝,母亲工作单位离家很远,每天下了班挤上公共汽车先要穿过半个北京城才能到家.所以我们平时放了学或逃了学都聚在周家.

有一天周没来上学.放了学我们几个便相约去周家打探.周家到处弥漫着一股炖肉的香味!唐三脚并作两脚就进了厨房,“原来这小子逃学在家解谗呐!”哥几个拥进厨房一看,那香味正是从火炉上那口冒着热气的大沙锅里泛出来的.郝一把掀了锅盖,冒泡的浓汤里煮着一锅瘦肉.

“你把谁家的兔子偷啦?”
“你不说我可开门喊啦!”

周只好照实说了.他声称用自制的猫笼子套住了一只野猫.哥几个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神,七手八脚就把沙锅从火上端了下来,风卷残云就给他吐了一桌子骨头.猫肉啥味呀?跟兔子肉差不多.其实肉味就一个字,香.

你别以为只有中国人什么都吃.我就见过吃松鼠,吃浣熊的美国人.要我说,火鸡最难吃.

初学英语的人看见eat就自然地想到了吃.

Eat的本意的确是吃的意思.但由此派生出的很多用语尽管带个吃字却让人难以下咽.

Eat crow跟吃乌鸦无关,这是在事实面前被迫认错,当众受辱之意.

Eat high off the hog 跟猪也没关,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合理合法占便宜之意.

Eat humble pie也跟吃馅饼无关,是被迫公开道歉,丢人现眼之意.

Eat one’s heart out更不是谗到吃自己的心.这是因失去所爱而心情沉痛,无法自持之意.

学习任何语言最怕的就是望文生意.

让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正人君子去细嚼慢咽吃乌鸦.

2007-8-10

Thursday, August 09, 2007

榜样在中西文化中的不同含义
Role Models and Cultural interpretation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人人都有革命理想,但谁也没有可真正效仿的榜样.因为那时候说长大要建设啥啥主义的社会容易,反正谁都看不见,谁心里都没数;要想实现个人理想可就难了.因为生活中的榜样都高不可攀.你敢说你长大想当毛泽东吗?你敢说你长大想当雷锋吗?你敢说你长大想当死了的先烈和劳模吗?你敢说你长大想当猪八戒,孙悟空吗?

于是在一个天天鼓着肚子说壮胆话的年代里,很多孩子的榜样竟然成了居里夫人,艾笛生和等等的洋人.这是因为在中文里榜样这词跟英文里的role model并不一样.前者仅供学习,瞻仰,阅读,参考;并没有真正的实际价值,并不是英文里可上行下效,可供复制的楷模.一个美国孩子说“我长大想当救火队员,”他并不是想被烧死当烈士.而在中国如果一个孩子要是说“我想当救火队员”话没说完嘴上就得挨一把掌,然后爹娘就恨恨地说“没出息!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咋不想去当…公司总裁!”父母绝对不会说“当救火队员太辛苦啦,你当董存瑞吧!”这说明中国人为自己树立的楷模都是为眼泪和背上的鸡皮疙瘩的.

在无数的例子中有两件最难忘.

内蒙古的草原小姐妹.一天她们在牧羊途中遇到了暴风雪.两姐妹为了救羊把自己冻残了.

刘文学.据说是个四川孩子.有一天看见村里的地主在地里偷辣椒就跟他搏斗起来,最后被掐死了.

成年人的楷模就不说了,自古中国文化讲的就是鞠躬尽瘁,燃尽最后一滴灯油.孩子的楷模让孩子觉得如此沉重,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如此之大,这就有点高不可攀了.羊就是不冻死,不是也得被宰了吃肉吗?一把辣椒换了至少两条命值得吗?这样的例子是想让孩子看轻生命还是看轻人性本身呢?这种例子实在不该永远地被大张旗鼓地加以宣传.

现在的生活从物质角度讲真是比以前好了太多.但是今天的社会依然竖不起人人可以效仿的楷模.在农村,一个孩子的理想是读书,然后由此远远地离开农村.或者进城打工,远走他乡.在城市,一个孩子的理想是当总,当长,当模特,当演员…想当农民,想当工人,想当邮递员,想当生产者,劳动者的,少.你就是问开出租车的,他的回答也是“唉,没办法!”接着是“我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干这个.”

你下次去朋友家问问他们的独子,独女,“你想不想当动物园的饲养员?”你看人家给你好脸看吗.

你要是拦住街上的行人这么问,人家不脱下鞋子追着你打就一定会以为你有精神病.

2007-8-9

Wednesday, August 08, 2007

孔乙己故事新编
The New Story of Kong Yiji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孔乙己坐着蒲团两手撑地一路乞讨到了上海.在那儿遇见个世界知名的西国慈善家.这洋人见他衣衫褴褛实在可怜,便扔给他一个大洋.谁知孔已己除了用英语谢了施主,还主动给洋人背诵了一段美国宪法.他那口音很重的英语倒把个远离故土的洋人感动得流下了泪水.就这么着,孔乙己在慈善家的资助下出了国.

在外国混了几年,学了半年豆腐制做,又学了半年中草药榨汁技术,按西方习惯把名字改成Yiji K,再花钱买了张假文凭摇身一变成了留学的博士,于是孔乙己打道回府成了海归.

尽管孔乙己因为早年窃书被人打断了腿,可如今是坐着轮椅荣归故里,街坊邻居自是对他另眼相待,敬重有加.

“人家孔先生是大学问家!在读书无用的年代里人家就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

“就是不一样.俺们那时候整天就知道跑到公社的庄稼地里掰个玉米棒子,人家孔先生是偷书作学问,学贯中西!”

孔乙己就成了乡下人教育孩子努力上进的范例.

孔乙己每天穿着身意大利西服,挺胸抬头目空一切地摇着轮椅走在街上,到处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眼光.“妈的留不留学就是不一样!”每每见到乡里乡亲礼貌地给他让出条路来,孔乙己便心里感叹连连.

一日,孔乙己摇着轮椅从咸亨酒店的门前经过.忽然就听店里有人招呼“乙先生,孔博士…”孔乙己装作没听见继续摇着他的轮椅前行.这店里就跑出男男女女四五个人,“孔大人,我们经理请您进去赏光喝一杯…”

孔乙己心想在哪儿摔倒的在哪儿爬起来.我还怕了他不成!“你们经理请我喝一杯,他怎么不自己出来请我?”

“哟!这不是孔乙…博士吗!稀客呀!您离家年头可长啦,我们天天都念叨你呐!来来来,今天我请客,你可万万要给我这面子!”

经理跟那几个男女就帮着孔已己进了店.

孔乙己环顾四周,还依稀认得店的旧时格局.不同的是酒坛子换成了酒瓶子,门口放了自动饮料机.

“二两老黄酒,一碟茴香豆…”孔乙己触景生情,习惯成自然地说道.

“那啥,孔博士.今天您大驾光临,我这小店是蓬壁声辉呀!今天我请客,咱喝人头马!那茴香豆咱也不吃啦,那东西连乡下人都不吃了.您出国多年大概不太了解国情了.现在是现代化啦.咱喝酒吃炸鸡…!”

一屋子人陪着小心察言观色地观察着孔乙己,生怕说错了话让孔博士笑话.直到孔已己捏起块炸鸡大家心里才松了口气.



酒足饭饱,孔乙己抹抹嘴对经理说,“三球佛要米儿,”见店家一脸疑惑,孔已己知道对方听不懂英语,便又用汉语重复了一遍,“谢谢您的饭食.我不但欠着您的人情,还欠着您些钱呢.”

店经理一听就急啦.“您这是什么话呀!我这店就是为您开的,过去是,今后还是.随时欢迎您光临!啥钱不钱的,咱们谁跟谁呀!过去的酒算我送您的!以后的酒也是…”

孔乙己见对方态度坚决,知道给他钱也不会收;就说道“你让店员取笔墨纸砚,我给你写几个字吧.”

“啊哟,那太感谢您啦!您写了我马上让人装裱后挂在进门的墙上!我要让全世界知道孔博士是我这里的主顾…”经理朝店员呶呶嘴,那伶俐的小伙子马上奔到街对面的文具店里去了.

孔乙己接过现买来的笔墨,稍微想想,便在摊开的纸上写下了茴的四样写法,写完似乎若有所思地想想,又在后边加上个英文的Bean.

“妈的,这墨是掺了水的!”孔乙己用英文在纸上签下Yiji K,声音里带着遗憾对经理说.

海归孔博士现在知道茴字的五种写法了.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2007-8-8

Tuesday, August 07, 2007

英文中的蓝颜色
The True Blu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英文里的blue当然是蓝色.就是那晴空万里飘着几朵白云彩的,让人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享受着习习微风能做起白日梦的那种天蓝色.

那种没有污染的天蓝色…

我小时候的天就是这种蓝色.那时候当地上的是非从惨不忍睹变成熟视无睹之后,我便时时仰头看天,天真地以为那里真有个青天大老爷;有个包青天;有个托着塔的李天王;盼望着他们能降临到这人世上来看看,来劝劝…

那时候的天上只有一颗升起了再落下的太阳,到了晚上便出了时圆时缺的月亮.在没有月亮的晴夜里,天上便是闪烁无语的星星.

前几年我在云南的大山里又一次看见了因污染在很多城市已消失了的景象.白天的天居然是蓝的,夜晚的星空上居然挂着一钩弯月,远处的湖边在漆黑的夜里居然飘荡着几盏明灭的渔火…不知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工业化,城市化的广袤大地上还能否再现.

蓝色是一种多么浪漫的颜色.

但是这blue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我们所说的天蓝色.

在英语里,形容一个人气急败坏,筋疲力尽的时候说:blue in the face.这未必是我们说的蓝色吧?

在表示千载难逢时,英语说:once in a blue moon.这也未必是天蓝色.

那能让我吃得血变成蓝色的蓝莓blueberries也不是天蓝色.顺便提一句,蓝色的血,blue blood在英文里是贵族的意思.因为他们整天躲在室内忙着搞阴谋诡计,苍白的脸上一根根血管都是青里泛蓝;那些整天晒在地头的愚昧民众便以为那些治国的栋梁身体里流的都是蓝血.你现在明白流蓝血的为什么要建立深海舰队blue sea navy了吧.人得从哪来到哪去,葬身鱼腹是回老家啊!

美国人没有贵族的概念,作此声称的百分之百都是骗子.但是有一个词形容名门望族,born with a silver spoon in the mouth,叼着银饭勺出生.多年前德州的女州长讥讽现总统布大人丢人现眼,把这句话改成了He was born with a silver foot in his mouth!我每每想起不禁开怀大笑.

最近中国的猪又纷纷得了叫blue ear的蓝耳病,连肉价都抬起来了.此前还有一种更普遍的病叫blue tongue,蓝舌病,也是病毒引起,以传染羊为主;也传染其他牲畜.其症状基本跟蓝耳病相似,高烧,流口水,头和舌肿胀.想想疯牛病就是从羊传到牛身上,不知现在的猪蓝耳病是否也跟羊有某种联系.不过政府说了,就是吃了得此病的猪肉也不会致病.老百姓最信政府.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听话就听党的话么!

Blues就不是蓝色的复数了.这是布鲁斯音乐,也就是演奏带唱的黑人爵士乐.那种忧伤的调子,那种低沉,那种把人变成吃猪狗食干牛马活的奴隶时代的回忆…顺便补充一句,尽管这词是复数,后边要跟单数动词,I enjoy the blues he plays.

由此就生出了另一个表示厌恶,不情愿的词:Monday blues星期一压抑症.那些厌学的,厌上班的最讨厌星期一.他们常常在星期一早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就是犯了病.

让蓝色多给人些浪漫,少给人以忧伤.

所有属于未来的孩子都有权利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

Don’t let the blue sky appear once in a blue moon.

2007-8-7

Monday, August 06, 2007

万人空巷迎芒果的故事
The Mango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种叫芒果的东西还是在文革的时候.至于那个字怎么写过了好几天才弄明白.

我只记得忽然有一天满街锣鼓喧天,又是举旗的,又是游行的;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手里捧着个鱼缸似的玻璃盒子.那盒子下边是个木托,盒子里边垫着层红布,上边放着个黄灿灿的形状像猪腰子样的东西. 伟大领袖把遍天下的国际友人送的芒果转送给了忙于文革而废寝忘食的领导阶级.于是领导阶级就倾巢而出地走上了街头来向领袖致敬.

走过几条街,迎面又是一队形制相同的人,同样个个一脸兴奋,同样敲锣打鼓地抬着个玻璃鱼缸.估计那一天北京到处都是这样的游行队伍,估计那天鱼缸里放的都是真芒果吧?

没过多久,在很多机关学校里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佛龛的玻璃陈列柜,里边放着一个西红柿不是西红柿,茄子不是茄子的腊制芒果.然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大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探头探脑地瞻仰着这带有某种神秘与喜剧色彩的复制模型,似乎在心怀崇敬的同时便得到了一种神佑和与神的沟通…

我不止一次地近距离观察过玻璃罩后边的腊制芒果,心里总是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我啥时候能吃上个真的呀!

很多年后,当我第一次读到在西安发掘法门寺的过程和对唐朝迎佛骨及影骨(仿造的替身佛骨)的盛况的描述,不知为什么,我一下想起了当年全城百姓出迎芒果的盛况.同样的万人空巷,同样的盛况空前,同样的心怀虔诚…我居然目睹了复活的历史.

很多年后,在我离开了中国之后终于吃到了真正的芒果.那沉甸甸的墨西哥芒果比小时候见到的茄子还大.要是遇上劫匪当武器掷出去,肯定能把坏人砸成残废.

还有那东南亚产的扁芒果,黄黄的摆在店里像堆金子.大概我当年看见的蜡制芒果就是这种艺术化了的芒果吧.没准当年的芒果就是从离佛祖的家乡不远的地方送进中国的?

我喜欢吃芒果.把从店里买来的冻好的芒果丁倒入搅拌机,加足水和奶,挤上一个青檬按下键,顷刻之间就制成了酸甜适口的芒果冰.这是消夏的最佳饮品.

我当然也知道伟大领袖为什么把这么好吃的东西送给了人民.他太迷信了.他知道那芒字的草字头下边是个亡字;而那草字头与他的姓…不知道是哪国的坏人竟然把英文叫Mango的东西送给了我们的伟大领袖.Man Go!真是太便宜了这假惺惺的国际友人!

2007-8-6

Sunday, August 05, 2007

怎么翻译胡搅蛮缠与胡说八道
How do you say that in Englis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最近中国的一些老字号商家在开始纷纷向海外寻求产品的正确译名.这是个正确的举措.记得有一回我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食府就餐,翻开菜单一看,好家伙,不知店家从哪儿雇来的译手,那松花蛋被译为“存了一千年的蛋;”糖醋鲤鱼译为“在糖和醋里游泳的鱼;”樟茶鸭是“在樟树或茶树下熏死的鸭子.”我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你给我弄一只在茶树下熏死的吧.”你说假如是一个洋人来吃这样的饭多有助于了解中国文化!

还有一回走在一座新开发城市的街上,只见对面路边一家理发馆居然用双语做了块招牌.那惹眼的英文是这么写的“We cut heads.”我看了直觉得脖子发凉.这比孙二娘开的人肉包子店胆大多啦,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人家的头给砍了!

在同一座城市的熙来攘往的闹市区我还见过一家女服店,店门的上方大书“Sex Clothes for Sex Girls.”把性跟性感弄混了,就不是作服装生意喽.再看看过路的,进店的人个个都是一脸的正气与坦然.啥叫思无邪呀!

翻译并不是逐字的直译,更不是望文生义.咱们来做两个简单的练习看看两种语言的互译问题在哪里:

“胡搅蛮缠”究竟该怎么译?

1.初学英语者:
Hu stirs and Man ties it up.

2.翻译酒店介绍和街头广告,菜单者:
Stirring up something before one ties it down.

3.教英语者:
To talk nonsense and argue continuously.

4.权威的汉英字典:
To plague somebody with unreasonable demands.

5.我的翻译:
Son of a bitch!

那么如何翻译“胡说八道”呢?

1.初学英语者:
Hu says eight roads.

2.翻译酒店介绍和街头广告,菜单者:
Hu talks non-stop for eight blocks.

3.教英语者:
To talk unreasonably until one’s head drops off.

4.权威的汉英字典:
To talk nonsense.

5. 我的翻译:
Bastard!

到了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地步你还玩什么风雅!

2007-8-5

Saturday, August 04, 2007

红颜色在英语中的含义
The Color Re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不同的文化对颜色有不同的理解.因此颜色在不同的文化中带有不同的含义.在中国文化里,红色代表吉利和喜庆;具有避邪和兴旺的双重含义.红色当然还代表革命与鲜血,它还曾作为政治符号出现在标语口号当中.文革时最常听见的话就是把毛泽东思想比作红海洋,要用它创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身红衣裤该有多么艳绝!

在英语里红色是报警色.因此跟红色相关的词汇多与危险,警告,威胁,凶险等有关.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政府公布的警戒最高级叫red alert,即红色预警.

过去装载爆炸品的船只都要挂红幡,所以red flag 今天成了引起警惕的同义词.比如:What they said raised a red flag in my mind.

Red light具有相同的含义.

以前重要的官方文件要用红带子系着,因此red tape今天就成了官僚,繁文缛节,办事拖拉的同义语.How can I cut the red tape to get it done?

过去商店里打折的商品通常系着红标签,所以有red tag sale之说.但是red tag也表示警告.如果一家餐馆被卫生检查部门red-tagged,就说明其卫生状况没有达到合格标准.

蔗农最怕的一个字是red-rot.这种菌一出现在甘蔗上,蔗皮就出现褪色,烂斑.

Red pencil 作动词代表审查,批改,捉刀促笔.The editor red penciled the entire article.

飞行员最怕red-out.即飞机急速下冲时导致飞行员脑部充血,严重的可导致眼底出血.相关的还有半夜登机的red eye flight即红眼航班.

Red-light district指性工作者出没的红灯区.

Paint the town red则指的是在街头狂欢买醉,尤其指沿着街一路进店狂饮.

Red neck过去指没受过教育的南方白人,尤其是乡下人.现在成了愚昧无知,没有教养的同义词.

A redwood person则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

Red rag则是勾起愤怒的人和事情.

在麦卡锡时代给一个人贴上同情红色政权的标签能断送了其前程.因此redbait指给别人戴上政治帽子以达到诽谤的目的.

其他跟红色有关的词语还有沾一身血污的redwat.

海水因污染出现的红潮red tide.

出现赤字,经营亏损的red ink, in the red.

表示滚烫,震怒,棘手的red hot.

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red-handed.

在这种对红色有文化偏见的环境里,连吃的肉都被分为吃下不健康的red meat对应white meat; 想象一下weaving a red flag(挥舞一面红旗)是多么具有令人侧目的喜剧效果.

说了半天,有什么好事跟红色沾边吗?有两桩.Red carpet和red wine.前者是给予到访外国元首的最高礼遇,红地毯欢迎仪式;后者当然就是这几年(酒鬼买通了研究人员)四处宣传的对健康如何如何有好处的红葡萄酒.

文化差异都是通过例如语言而表现在这些细微之处.不懂得这种差异往往容易造成尴尬.这种尴尬如果在不言中则很容易造成副面的印象与结局.

A red-faced person可能是因尴尬而脸红;可能是因愤怒而脸红;也很可能是因厌恶而脸红.

2007-8-4

Friday, August 03, 2007

曾骗了你的父辈和几亿人的新闻
The Treasured L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五十年前,现在被称为爷爷奶奶的一辈人经历过一场叫大跃进的运动.当时一穷二白的中国在英明的领袖指引下,想通过一场全国总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的生产力大激发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遗憾的是在这场上下一致,同心同德,热火朝天的运动中,人们不明原因地集体丧失了理智和常识.在一个农民执政的国家里,农民出身的领袖们居然相信了农民(和)干部制造的铺天盖地而来的不实之词与弥天大谎,最终使国家和人民付出了极沉重的代价.

今天用几个问题作为开篇吧.

你见过一株结九十八个穗的水稻吗?而且平均每个穗上长着一百五十多粒稻子.换句话说,一棵水稻可以结一斤左右稻谷.

你见过高五尺,穗长一尺的水稻吗?这株水稻一穗结七百四十粒稻谷.

那么你是否见过每穗结九百多粒的水稻呢?

你见过每株结一百一十四个穗,四千五百多粒的麦子吗?

你见过一丈多高,结九个棒子的玉米吗?而且“个个棒子都像棒槌一样”?

你见过比一般谷穗长三四倍的谷子(小米)吗?它的穗长一尺九寸五.

你见过高一丈多,一棵结一千二百多荚的大豆吗?

你见过一棵结九百二十多个果的花生吗?

你见过一人多高,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结一万多个荚的油菜吗?它一株能产油菜籽六斤多.

你见过一个根上长着三十五棵,重六百四十五斤,可产糖七,八十斤的甘蔗吗?

你见过三十多斤重的芋头,五十多斤重的大白菜,七尺长的豆角吗?

你见过芦苇结出水稻吗?见过向日葵根上长马铃薯吗?见过又结茄子又结西红柿的植物吗?见过一个南瓜上结出四个苹果吗?见过穗形像高梁,可是结着稻谷的植物吗?



以上全部引自一九五九年一月十日人民日报题为“农展会上看‘珍奇’”的一篇署名苏群,许士杰的文章.记述的是农展会上展出的一九五八年农业大跃进的成果.两位记者在文章结尾感慨地说,“所有这一切,都反映了大跃进中的我国农民,在探索自然秘密上所取得的伟大胜利.”

这“伟大胜利”是农民被逼无奈,拿出的秘不示人的看家本事,还是那热火朝天的大跃进激发了人与植物的想象力?还是忽然之间人们忘记了丰富的汉语里久被使用的熟语诸如揠苗助长,好大喜功,投其所好,曲意奉迎,痴人说梦…当时的人,从领袖到群众,对这样的荒唐竟坚信不移,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或疑问.

面对假象,面对人云亦云的世界,面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强权统治…你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独立的判断和主张吗?当你选择与掌握着真理的大多数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又如何知道那真理不是戴着假面具的谎言?

听说最近又有些心怀叵测的民族主义者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向往着新的“超德赶美”的大跃进了…

2007-8-3

Thursday, August 02, 2007

苍蝇使毛泽东发动了除四害运动
The Flying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蔡的爷爷解放前在保定一带开过饭庄.蔡小时候听他爷爷亲口讲过这么件事.一天中午从门外进来一高两矮的三个国民党大兵.他们坐下后叫了一桌酒菜,吆三喝四地划了一回拳,到快结帐的时候,其中一个忽然大叫“你这菜里怎么有苍蝇!”蔡的爷爷知道其中有诈,急忙从柜台后走过去取过漂着苍蝇的盘子,下手捏起苍蝇当众就吞了下去;然后陪着笑脸说道,“老总,是您看花了眼,小店薄利多销靠得是您们的抬举,小的哪敢让苍蝇扰了您的心境…”三个诬赖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付了帐骂骂咧咧而去.

把死苍蝇投在吃完的菜里想白占便宜的事现在少了.但苍蝇没少.前不久我还一边挥舞着一只手在空中驱赶着苍蝇,一边用另一只手抄了筷子在一家窗明几净的食府里吃过饭.在这之前,我跟几个朋友还在餐馆目睹过苍蝇自杀的全过程.

那是去年深秋的某天中午,几个朋友在一家餐馆为我饯行.大概因为气温已经让苍蝇感到了寒意,汤刚一端上桌一只苍蝇就一头扎进汤里变了佐料.大概其他苍蝇怕我们被人误会,在服务员正要把苍蝇海鲜汤撤掉的时候,另只俗称绿头蝇的又大义凛然地一头攮进了汤里…

那天我才发现苍蝇是一种极具悲喜剧双重性格的,哦,昆虫.

难怪当年中国曾经打过一场包括苍蝇在内的除四害的人民战争.

这场人民战争跟文革一样是伟大舵手亲自发动和领导的,因为他似乎特别讨厌苍蝇,连诗里都没放过点它们名的机会.

毛泽东在1960年写道,“无论老人,小孩,青年,壮年,教员,学生,男子,女子…都要尽可能地手执蝇拍及其他工具,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大除四害.”他说这件事具有“移风易俗,改造世界的意义”务必要“使得家喻户晓,人人动作起来”同一年他在天津会议上还对此作了补充性说明,“这个除四害…原来中央那个批语不动人,…凡是办一件事,你不大吹大擂,有声有色,讲得神乎其神,谁听呀!”我敢说就是今天的苍蝇们听见这样的话之后也会被吓死.

于是举国上下的人民就行动了起来.

当时的人民日报曾登过一篇报道,安徽巢湖“一等卫生先进工作者”,工人顾有昌从1952年起六年如一日地除四害,仅仅在1957年里就挖了25斤零10两(当时的称是16两为1斤)苍蝇蛹,蛆31斤;你算算他平均每天要忙着消灭多少苍蝇和蛆蛹.

武汉市安静街72岁的蔡月英老太,三年如一日除四害,五次被评为市,区爱国卫生模范.据报道她一个人就徒手灭掉了240万只苍蝇!要知道滴水成河,粒米成箩,聚沙成塔.拿240万只苍蝇是能填满一个会议室的.

任何生灵的生存在受到威胁时都会激发出更强的生殖繁育能力.再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都无法战胜苍蝇.

大跃进失败了;除四害也失败了.毛泽东死后文革以他的老婆受审而结束了.那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都一一结束在失败之中了.这小小的寰球依然响彻着苍蝇的嗡嗡声.

因为这个世界归根结底是属于苍蝇的.

2007-8-2

Wednesday, August 01, 2007

笑读一九五八年的人民日报
The News Article from Fifty Years Ago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九五八年中国的农民忽然一夜之间诗性大发,可惜当时没有全国超男超女大赛,也没有国际选秀这么一说;让很多人才白白地埋没了.这里有当年的报纸为证.

一九五八年十月二十二日的人民日报上有一篇新华社记者古平写的题为“人人写诗个个唱”的文章.讲的是他在江苏省常熟县和平人民公社白茆乡的采访所见.

记者说该乡的墙壁上到处都写满了“目不暇接”的新山歌.包括公社党委书记,食堂的炊事员,七十三岁的老人在内的歌手,诗人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写出,唱出了三万首新山歌.当年八月初乡文联成立后,一百多个新会员组成了三十个创作小组…乡文联在全社五千多刚摘了文盲帽子的学员中开展了一人五首诗的运动,出现了人人写诗个个唱的热潮…

文中特别刊登了其中的四首以飨读者.

在该乡的入口处白粉墙上记者看见了这么一首:

小农经济独木桥,合作社是康庄道,
人民公社办起来,天堂哪有人间好.

你说老百姓的感觉有多么敏锐,他们进了人民公社,解决了吃饭问题,马上把生活跟天堂联系在了一起.

另一首题名为东风吹的民谣是这么说的:

东风力量大无穷,
吹得迷信连根拔,
吹得保守一扫空,
吹得落后沉海底,
吹得贫穷影无踪.

这风吹得真是气壮如牛,惊天动地.不知吹这么大的风对庄稼的收成有没有影响.

在一大队食堂工作的炊事员在食堂的墙上留下的诗是这样写的:

九月菊花透心黄,
人民公社是天堂,
心里喜,嘴里唱,
山歌飞过白茆塘.

这分明是一个吃饱喝足的人喜滋滋地说出的心里话.守着粮食天天随便地吃是一种多么的暇意与满足.千万别把粮食都吃完了,不然“透心黄”就成了“透心凉”.

一位“雪白的胡须齐到胸口”的七十三岁的老人是位能写善唱的歌手,这位经历了几个朝代的创作高手留下的诗歌不知用的是什么时态,因而说不清是白描还是想象:

白茆乡大变样,
白茆塘开得像运河样,
两岸房子造得一式样,
屋后花园门前场,
电灯照得满场亮.

就是今天很多地方都没达到如此的水平啊.这样的描写对今天搞房地产开发的太具有参考价值了.有水,有花园,有电,没有树;要是再有电视天线不就是今天的城市吗!

可是在这具有代表性的四首诗歌里没有一首提到劳动;提到种地;提到要去生产,创造价值;提到的都是一种期望式的享受与抒情.是现实欺骗了眼睛,还是理性迷惑了现实?

没能亲身经历那个汹涌澎湃的时代;但读过在那个时代成为历史之后亲历者的叙述,那是一个天天喊着“超英赶美”的火红的年代;那是一个亩产破地球记录的年代;那是一个砸锅拆门板的大炼钢铁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天天都是不夜天.

白纸黑字的采访记实,权威的新闻媒体舆论,政府的喉舌与声音,代表的是人民和他们切身利益的报纸…

当人们喜不自禁的时候,往往就把自己变成了荒唐的笑料.

公正,客观的报道有时也很难经受住时间与历史的检验.

公正,客观的报道少之又少.普天之下皆然.

2007-8-1

Tuesday, July 31, 2007

老百姓所面对的世界与人生
The Small Potatoes and the Big Brother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如果给你一张纸让你列出一个你认为改变了历史的人物名单,你也许可以写下五十到五百个名字.那真正学历史并以此为生,还没被饿死的人也许能写下上千个名字.

但哪一次历史的变迁不牵扯到成百上千万,甚至上亿人的参与?他们可曾把握,控制自己的命运?这些名不见经传的老百姓并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只字片言.他们只是被称作“人民”和“群众.”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他们甚至被称为“暴民”和“土匪.”他们的命运就像被操在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巨手中的柴刀,披荆斩棘地为胜者杀开一条血路;然后用他们自己的生命变作渣石铺在了通往辉煌的路上,让那载着青史留名或遗臭万年的人物的车队隆隆而过…

被称为老百姓的小人物是历史的一道风景线.因为他们擎起一种文化,支撑一种制度;他们是决定历史走向的潜流.

墙头草随风摇,哪边风大哪边倒说得是他们吗?

面对极权而选择道路以目,禁若寒蝉的是他们吗?

在战场上像草样地被砍倒,像洪水般不断地朝前涌的是他们吗?

脚踩两只船,既能俯首贴耳当顺民,又能打开城门迎接新贵的是他们吗?

为统治者火中取栗,人云亦云,自相残杀,互相告秘的是他们吗?

忘记了血肉相连,唇亡齿寒而效忠于一部国家机器的是他们吗?

自觉自愿地接受了说教,然后用示范去教化别人的是他们吗?

带着恐惧和盲目而成为政治口号及目标的追随者的是他们吗?

生活在错觉中,并让别人产生同样的感觉错觉的是他们吗?

拥护爱戴,三呼万岁,夹道欢迎,然后打倒偶像再踏上一只脚的是他们吗?

乘人之危一拥而起,拳打脚踢乱中渔利的是他们吗?



老百姓的命运由谁操控?老百姓的生命由谁捡视?老百姓的感觉由谁决定?老百姓如何保持独立的人格与见解?老百姓如何拒绝人云亦云?如何不沦为工具?又如何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把“他们”两字换成“我们”如何?

2007-7-31

Monday, July 30, 2007

当年教过俺的那位外教
The Foreign Language Exper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大概是在大二那年的下学期,学校不知从哪儿给我们聘了位外教.

看样子她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一头金发披在肩上,灰色的大眼睛就像一汪秋水.论身材,论长相她都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第一天来给学生上课,自然要先自我介绍一番.

“我叫丽莎,丈夫是我的高中同学.”

我们静静地听着她那沙哑的声音,恍惚中觉得是勾魂的仙女下了凡.看看坐在我周围的弟兄们,一个个都紧抿着嘴怕把口水流在课桌上.

“我丈夫是出生在美国的第三代华人.虽然中文讲得不太流利,但公司很器重他,把他派到北京办事处.我就跟来了.”

大家默默地交换了下眼神,觉得心里挺热乎的.嫁给了中国人,那跟俺们就算半个老乡啦.

“我丈夫姓便(汴).我婚后改姓了夫姓.你们以后就叫我小汴吧.”她用生硬的中文把“小便”两字说得清清楚楚.大家心里都不由地格登了一下子.

坐在旁边的孙轻轻捅捅我“好在年纪不大,不用管她叫大便.”

大家一直坚持叫她丽莎,让她觉得中国学生真是太懂礼貌了.

2007-7-30

Sunday, July 29, 2007

那远古的美洲夜郎大帝国
Not All from the Book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最近在旧货市场上花了两把铜钱买了三十斤旧期刊,都是些唐宋年间活版印刷的百姓日报什么的.我冒着被灰尘呛死的危险,一边咳,一边一张张地翻检着,忽然就从中掉出个发了黄的小本子.我拍拍土,拿起来一看,是清朝初年一个叫张四的写的古美洲夜郎国游记.

按张四的说法,古美洲夜郎国当时借着房地产开发的强势,吞并了周围的六乡四镇,居然就成了古美洲夜郎联合大帝国.百姓家家院子里有口井,井里坐着井底之蛙;人人戴眼镜,谓眼不见为净.每条街上都办起了什么什么一条街,比如食品一条街,仿冒一条街,苏丹红调料一条街…走在街上人人手里举着串烧烤,个个吃得嘴里流油,红光满面…据记载古美洲夜郎国开国的时候,人们见面时的问候语是“您吃了吗?”到张四写书的时候人们见面问的是“你拉了吗?”可见这进步还是很大的.

我读着不禁羡慕起当时人们的生活来了.

古美洲夜郎国里的老百姓可不像今天的西方社会,人和人之间明明没什么沟通,可天天霸着电视,报纸,广播为屁大点事辩论来辩论去.人家都是上班炒股,下班跳舞,天天买醉…日子过得务实,充实,踏实,老老实实.

医学发达.人家什么药都买得到,用得起.而且药都是分三六九等,想买真的有真的,想买假的有假的;完全按人的经济承受能力划分.如果吃了伟哥,包了三奶啥的需要就医,街上到处贴满了诊所地址,无论你是看疮疣还是看糜烂可选择的场所多啦.哪像现在的西方社会,有钱没钱看病都难,有钱的比没钱的看病还难.

法制深入人心.张四说这点主要体现在道路交通上.大家一开车谁都不让谁,最后就都挤在路上寸步难行.可大家挤着谁都没跟谁生气,人人都是一团和气.人家的政府说抓就抓,说杀就杀;大伙从来没意见,更不会说半个不字. 哪像现在的西方社会把人抓错了,过二十年放出来还得赔钱.在街上遇见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大家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是看着受害者幸灾乐祸,他们是等着履行公民荐才的义务.只等着见义勇为的一出现,马上把他竖为社会楷模的超男超女.

老百姓心态比较健康.肉贵了吃菜,菜贵了喝水.哪像现在的西方人,车越开越大,人却理直气壮地质问为什么汽油老涨价.人家体谅政府的艰辛.人家说得好,十羊九牧有什么不好,经济强壮了我们养得起.公仆吃喝有什么不好,他们不吃,我们也吃不起.等东西放得不新鲜了,还不是得我们吃下去.

重视教育,建立了一套完善的三级人才鉴别制度.学生好坏看成绩,老师好坏看押题,学校好坏看升学率.学生的积极性主要靠名校,名牌,名店来调动.人家的学生也不健身,还不是活得那么健康.虽然不能人人受教育,可人人有学历.走在街上随处可以办证,简直就是人才济济.哪像现在西方的孩子,脂肪多了不吃,菜少了不吃,书厚了有意见,考试多了有意见.人家的学生就喜欢考试.在一个社会里会考试的多了能没有希望吗?



啊呀,这书买得真值.要是能生活在书一样的世界里是多么地…

2007-7-29

Saturday, July 28, 2007

拆开知识一看,我受益匪浅
That’s Serious Stuff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最喜欢谈教育,因为我特尊重知识,因为知识来之不易.所以才有求学和求知之说.一般的人只有食欲和性欲,要是一个人有了求知欲,去求学,去求知,这谱可就大了!

求知的过程包括两个部分,学跟问.如果一个人只学不问,或只问不学,都无法变成一个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是怎么来的呢?靠读书,念书和背书.所以有学问的人又叫读书人.读什么书呢?读教给你往后看的书.所以学问是一种教你具有后视能力(即脑后长眼)的科学.那视力和记忆力最好的就叫才子(其实是“踩字”的谐音).据说他们之中的幸运者要是几十年寒窗读下来还没把身体搞垮的话,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有黄金屋和美女伺候.

一个人有了学问才有知识,又叫学识.知识包括两方面,知道和识别.一个人只有在学了一肚子的学问之后才知道怎么识别.所以有了知识后无论你见到什么,心里永远有一把可供参照的尺度,即用读过的书来衡量现状和未来.“温故而知新”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世间的事物千变万化,只要记住“万变不离其宗”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如来佛状,将五指伸开并拢;这姿势一摆连孙悟空都跳不出其掌心.所以知识总是与渊博相联系,于是那些没赶上黄金屋和颜如玉的,有池塘(渊)和土地(博)伺候.估计当年的地主就是这么来的.

作学问可是件严肃而艰苦的事,万万马虎不得.

所以汉语里有“苦读”,“治学如治川”之说. 因此汉语里又将孜孜好学者称为“学子”,意思是为了作学问要去装孙子或者更直白一些,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装孙子.只要有红包,被赏识,叫人家两声爷爷不疼.

有了学问才能“进阶”与“及第”,即“学而优则仕”.你说一个人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没有被一次次的考试淘汰,打垮;败了再战,愈战愈勇是何等的令人景仰.最后没成了喜不自禁而颠狂的范进,终于得到了世人的承认能不令人,令己感叹!

所以你经常能听见有人吹牛自己在职场上如何如何,又是如何奋斗成功的云云,这牛不吹心里不平衡呀!所以有了知识就得会扯蛋,要摆出付正义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整天人前人后言必道德,语必是非.不摆出这么付装模作样的上帝的面孔谁人识得你,你又如何能成了楷模!

知识作大了,就成了“知识分子”.有些人便又心有不甘,觉得委屈.怎么本事这么大才是个分子.你还别不满意,那连分子都够不上的粒子多啦.再说当分子总比当分孙好吧!

所以说一个人要想爬上通天梯,一定要先学会自虐.你就啥也别打听,啥也别去管,就是天塌了,记住是先砸死高个子的;记住就是外边发了大水,你只要守着张桌子能漂起来就淹不死.所以古人有所谓非礼勿言,勿听,勿视之说.你别管啥正义,啥是非,啥社会,啥现实…你就死心踏地去苦读,研读,读了再读,把书背熟了,把书翻烂了,把眼读得整天冒金星,把人读得走路摇摇,见风就倒;你必成功.成功了有得是酒,有得是钱,有得是女人,有得是风光与排场去摆.先把脑子装满了,装满肚子就容易了.天下的水牛,黄牛你愿吹哪条随你挑.

那些大权在握的,高高在上的,事业成功的容易吗.人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人家吃了多少的苦!要是有时候人家忘了为人民服务,没良心,公心...你一定要谅解!

人家累了.

2007-7-28

Friday, July 27, 2007

瞧瞧人家古人怎么作学问
Role Models in Learning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你现在要是在街上看见车队,马上会想到两种可能:结婚的在游街或者伪挨屁(VIP)在招摇过市.以前可不是这样.在过去街上凡是出现了车队,那是有知识的人物经过.他们一出来身后一般都跟着五辆车,所以叫“学富五车”.你现在知道中国人为什么重视教育了吧.因为大家站在路边一边看,一边心里就涌起一股景仰的感觉,发誓要效仿圣贤,就是自己组不出车队也要让自己的孩子有这么个风光的车队.

在求学的过程中没有人比中国人付出的代价更大,在光荣之前走了一段很长的曲折之路.给你举几个范例.这可是激励了无数代学子的典型.

头悬梁.
这是个亡命徒型的.为了不向疲倦和懒惰屈服,把头发结在房梁上.看来为了求学或治学,头发不能留得太短.另外房顶不能盖得太高.你想象一下这情景,屋里一张桌子,上边是一盏昏黄的油灯,四处摊开的是书和纸,学子一脸正气端坐于前.他目光如炬,目不交睫;已经给自己立下了军令状,背不出书上的东西,上吊!

锥刺骨.
这个更壮烈.一手握书,一手拿凶器;像个针灸大夫不住地朝自己的穴位捣.干什么都是有代价的,想读书就得付出血的代价.当然啦,如果是夏天因为失血过多不会觉得太热;冬天身体因为疼痛肌肉一收缩又不会觉得太冷.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治了学问还节省了能源.这是个环保型的学者.看来以前开文具店的并不会做生意,要不今天就该称文房五宝了,笔墨纸砚之外备锥!

如囊荧.这个会生活.布口袋透光性那么差,得抓多少荧火虫才能亮得像盏灯啊!这个家伙为找个借口溜出门去透透气,捎带着玩玩,不惜能想出这么有创造性的办法并且青史留了名.这,就叫人才.看来以前荧火虫比现在多,要不他抓够了天也亮了.想象一下坐在半袋虫子跟前,随着那绿悠悠的荧火的一明一灭,那学子高声诵读的情景.诗人呀!

如映雪.谁能大半夜的就着室外的雪依窗而坐去读书.那时候窗子没玻璃,屋子没暖气;可他就能想出这么动人的办法感染激励后人.也许他坐着坐着举头望见了那轮明月,索性坐到了室外的雪地上.冰天雪地里就坐着这么一位勤奋好学的学子!这个真应该去考戏剧学院,他太有表演天才.他比章子怡在十面埋伏里被砍倒了又站起来悲壮多少!

作学问在中国是何等的庄严.难怪今天我们称这个过程为教育.当然啦,对老师来说,那些只学不问的,光听不说话的,教着教着老师就以为是在教鱼;对那照猫画虎,生吞活剥的教着教着老师就以为是在教愚…

当那教育是为了考试,学子学着学着就变成了一条条的焦鱼.

2007-7-27

Thursday, July 26, 2007

从铅笔到电脑的长征
From Pencil to Comput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过去讲故事都是以“从前”;“很久以前”;“古时候”开始的.不久以后故事将这么开始,“在没有互联网和电脑的时候…”那叫未来的孩子便睁大了眼恳求道,“您给我讲个喜剧吧,我不爱听悲剧…”

电脑,互联网的出现比铅笔的历史短多了,可它彻底改变也丰富了人的生活与世界.我现在写东西要是不坐在电脑前那叫灵感的死活也不会出来,纵使有下笔千言也是无从写起;手里捏着根笔看着一张白纸这叫脑子的东西里就只有一片空白.这叫什么事呀!

记得大学毕业后刚工作时,电脑还没普及到个人手里.那时单位里用的是电动打字机.多少个夜晚为了赶稿子,挣外快;那啪啪啪的声音要敲到深夜.遇到要赶写,翻译个比较重要的内容,错一个字母要先涂掉,换一个字要先数好字母数,然后去搜肠刮肚地找个字母数目相同的字去填补空缺.要是打着打着看窜了行,漏了一句话,只能把一张纸撤下来再从头开始…那麻烦不是搞中文的人能想象的.那个时候会打字就跟单位里会开车的司机一样是个人物,走路时跟屋顶上的卫星接收碟一样只看着天.

在那之前,所有东西都是手抄的.作业,作文,习题…铅笔,钢笔,圆珠笔…我是在全家被下放到干校后开始学英语的.那时候的所谓英语教材里全是闭门造车的信口开河,天天是Long live Chairman Mao;一提到工具就是Sickles and hammers;表示高兴用的是Happy and gay;工作场所就两个地方fields and workshops…我知道学这样的英语我永无出头之日.为了学习我先死皮赖脸地跟有原版英文书的大人混熟,把书从人家手里讨借出来,保证不弄脏,保证到期归还;然后不是挑灯夜读而是挑灯夜抄,我至今还保存着当年手抄的原版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双城记…用的是钢笔和那种黑面红脊的笔记本.那时候要是有台电脑,要是会打字…大概就该感慨没电了.

再早的时候写字用的是铅笔,最好的是中华牌的;深绿色的六棱形.一边捏着写,一边拿牙咬笔杆;往往笔没用完,一头已经被咬得坑坑凹凹…笔头要削得尖尖的,一使劲,断了;再拿起转笔刀…那时候人人有个铅笔盒,铁的;里边装的除了铅笔还有橡皮,有时候在上学的路上顺手抓只金龟子放进去带到班上去…

那时候没有想到将来会有一天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能在几秒钟内互通信息,更没有想到坐在家里就可以随时造访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进图书馆,博物馆,游览名山大川…那时候天天想的就是让全世界所有的穷苦人都能早日过上我们过的日子;那时候虽然连行动自由都没有,买张火车票都得要介绍信,可是据说因为天安门道路通天下,所以我们的朋友遍天下.

在用了电脑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我用铅笔的年代里,很多孩子并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很多完全是因为错生在了某个家庭,某个地方…

也许他们今天也都玩上了电脑游戏吧?

2007-7-26

Wednesday, July 25, 2007

曾经的北京,曾经的小店
My Hometown in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小时候对着大院的前门隔条马路有家修自行车的小铺,旁边是家公私合营的小饮食店.说是饮食店,其实除了吃的也卖点零七碎八的针头线脑日用品.到了夏天蹬平板车,三轮车的车把式常把车停在店前的大柳树下,然后进店去歇脚.

我喜欢在那看他们喝酒.

小店不大,只有两张方桌;平时也没什么顾客.车把式进去后就落了座,然后隔着玻璃柜台点些吃的.因为他们都是老主顾,店主很快就把他们要的吃食端上了桌.一小酒壶老白干,一个小瓷杯;一小碟煮花生米或一小碟卤猪头肉.

这些顾客一般都是赤裸着上身,肩上搭着条擦汗的湿手巾.他们一只脚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把酒从小壶里倒出来,然后把筷子在桌上顿齐,先慢慢夹起一片肉或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然后吱溜一声仰头把酒喝了,再慢慢拿起小酒壶来…

我手里捏着几分钱,装着在寻找什么;记忆便把这幅画面印在了脑子里.是好奇把我一次次引进店来,还是那个小店另有什么引人之处;我到今天都说不清楚.

外边的柳树上知了不停地叫着,店里几只苍蝇不停地在空中盘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烟草和烈酒混合的味道.店主手里拿着块抹布不停地擦着,柜台上的一个大玻璃瓶子里盛着绿色的青梅酒…

车把式们喝好了就走出店,在树荫下自己的车上坐下来.有的把别在腰上的蒲扇取下扇起来;有的开始叭哒起嘴里的铜头烟袋.

我把这一切都默默地留在记忆里,然后往家走.

那时候过马路从不用左顾右盼,因为那条路上很少过车.那时候周围除了树,就是有小鱼的河沟,没有喧闹的购物城.那时候小店后边是望不到边的稻田,每下了雨便蛙声一片.那时候的空气里总有股淡淡的泥土味.

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一座我熟悉的城市会变得熙熙攘攘,让我再也没有了回家的路标…

2007-7-25

Tuesday, July 24, 2007

揪住语言的趣味尾巴
The Humorous Twists in Languag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最喜欢捉弄不懂汉语的朋友.因为无法用三言两语去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的名字怎么拼,A在哪儿?”---A刚被我吃了,这是剩下的部分.

“这么古老的语言怎么还有表示电脑的字?”---因为七千年前中国人已经在用手摇的啦!

“汉语没有THE和OF吗?”---That’s THE miracle OF all miracles.

对初学汉语的来说,最难掌握的是量词.

“今天我在街上看见一件马车,上面坐着两根人.”
“明天上午四所好朋友要来看我.”

如果这么说话就太滑稽,太让人迷惑不解了.

既然可以说“我有一串项链”,“我有一条项链”,“我有一挂项链”,甚至“我有一根项链”;为什么不能说“我有一绳项链”,“我有一线项链”,“我有一珠子项链”呢?

因为语言是一种特定环境下形成的习惯.

其实英语跟汉语有非常相似的地方.比如在谈到一群巫婆神汉时,coven指女性,congeries指男性:

a coven of witches; a congeries of witches.

一群大象是a herd of elephants,而一群猴子则是a barrel of monkeys;一群狗是a pack of dogs,而一阵乱枪是a hail of gunfire.

而一群嘻闹的美女呢?a bevy of beauties. Bevy也指云雀,叽叽喳喳的鸟类.这不正合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么!

乌鸦在西方文化中同样不受欢迎,因而一群乱叫的乌鸦竟成了a murder of crows!

一群鲸鱼是a gam of whales,而一群鱼是a school of fish.可一群猫头鹰却成了a parliament of owls!你说玩政治玩到夜猫子的地步,给人的印象有多糟.

在汉语里量词最难对付的是人.

一口人,一家人,一群人,一代人,一辈人,一伙人,一帮人,一批人,一车人,一屋子人,一电梯人,一桌子人,一种人,一类人,一堆人,一队人…可是你不能说一片人,一地人;因为你不能说三片人,五地人…弄到最后真成了人挤人,人挨人,人山人海,众目睽睽.对母语不是汉语的人来说,这人字太恐怖啦.

还有个有趣的现象就是传统上中西药所使用的量词不同:

西药可以说:
一粒,一片,一瓶,一丸,一支,一袋,一包,一盒,…

而中药则是:
一副,一贴,一剂,一味,一付,一包,一服,一碗,一沙锅…

但是随着中药的开发,就跟啃得急,屁擦饼在中国四处开花一样,量词也开始朝西药转化,而且药效越来越差,假药越来越多.究其原因还是人的因素.骗子太多啦!

有关报纸用的量词也很有意思:

一份,一张,一页,一篇,一版,一栏,一开,一叠,一堆…
可是如果报纸不说实话,用什么量词意义都不大,发行量也只能不断减小;于是广告,花边新闻慢慢地就把它变成了娱乐纸和废纸.

想来想去包子还是用一个,一口,一斤,一袋,一盘,一锅,一盒的好.不过那盒不是纸盒子或废纸盒子,是盛包子的饭盒子.

包子还是街上卖的吃着更香.要是能吃着更踏实放心就好了.

哈哈哈哈…

2007-7-24

Monday, July 23, 2007

假包子后边的真实故事
The Fake Products and the Fake Attitud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纸也不能掺进包子馅硬充.

在包子掺纸做馅的耸人听闻出台后的短短几天里,这消息无胫而走传遍了全世界.一时中国货假冒伪劣的讨伐声四起.

纸包子是在食物搀假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消费者普遍身受其辱,饱尝其害的基础上出台的.这是为什么大家宁可信其有,在政府媒体出来一再作了解释说明后老百姓依然心存狐疑的真正原因.

如果纸包子是假,地沟油是真的吗?猪淋巴掺进肉馅是真的吗?病死的动物流入市场是真的吗?臭豆腐掺大粪是真的吗?工业盐腌咸菜是真的吗?卖过期的食物是真的吗?火腿涂农药防蝇是真的吗?一年的陈月饼馅被包进新月饼是真的吗?儿童食品含激素是真的吗?茶叶含铅含农药是真的吗?养鱼虾的水里加孔雀石绿是真的吗?红心蛋是因为鸡吃了添加剂是真的吗?食品中过量使用色素是真的吗?出口产品被一再打回是真的吗?每年被招回的有问题产品中大部分为中国制造是真的吗?



如果一丑不能遮百丑,一假无法否百假,那么这种假新闻出台的原因和背景究竟是什么就值得认真仔细探讨了.

究竟是食品管理制度漏洞百出,屡屡被不法之徒钻了空子;还是大小官僚渎职,尸位素餐早已成了普遍现象;还是官匪勾结,联手坑害消费者屡屡得手;还是为了税收不抓质量与安全,视平民百姓生命如草芥;还是哗众取宠让谎话连篇成了一种社会文化和习惯最后自取其辱:还是因为假货充斥,消费者身受其害而使公信度荡然无存?

为什么纸包子新闻一出台,人们的第一个反映是义愤填膺,而不是同声谴责媒体的无耻?为什么食品安全的警报连年被一再拉响,而政府却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见怪不怪?猪蓝耳病已经传到了二十多个省,导致了肉价上涨;为什么政府可以一边要求销毁病猪,一边告诉老百姓就是吃了病猪肉也不会患上此病.这样的信息只能说明在建立和谐社会的今天,人和生命没有被作为根本而受到应有的和起码的尊重与重视.

假新闻炮制了假包子之后,要检讨的除了没有职业道德与良心的媒体从业者之外,假新闻的长期存在与不断出台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经济原因和社会基础呢?过去说四人帮的时代搞假大空,过去说毛泽东的时代搞假大空,过去说中国的每个封建朝代都搞假大空.什么时候假大空能成为永远的过去呢?

制造黑心食品的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从长期受害的消费者身上赚够了黑心钱,现在到了把他们彻底清出食品业;到了让他们吐出黑心钱,清扫他们自己制造的垃圾的时候.政府无法可依,有法不依,执法不力,在食品造假的问题上实际起了怂恿和推波助澜的作用,为此必须承担起无法推卸的责任.如果再度坐失良机,就只能肉包子打狗,永远失去彻底解决问题的时机,在全世界面前成为众矢之的.

在一个十三亿人的国家里,老百姓不能放心地吃下用自己挣来的钱买来的食物!这,究竟是谁的错?

是一个假大空的环境培养出的,没有职业道德的小记者吗?!

2007-7-23

Sunday, July 22, 2007

有趣的中国姓氏
What’s in a Nam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百”在中文里是很多的意思,比如“老百姓”,“百花齐放”,“百川入海”…

说到中国人的姓氏便有“百家姓”之说.其实这所谓的百家姓不是一百而是有五百多.这是中国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和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通过第三次人口普查的抽样调查结果得出的结论.

人们常用“张王李赵刘”,”赵钱孙李”来泛指姓氏,给人的印象是在中国张姓,赵姓的人数最多.其实按现代汉语规范词典(2004年版)的说法,在中国姓王的人数最多,王李张刘陈杨周黄赵吴是依次排在前十名的大姓.

这五百多姓氏中有很多非常有趣的字.比如有很多动物:

马,熊,龙,牛,骆,鲍,燕,令狐,鱼,羊,鹿,贝,虎.

姓了这些姓,能娶/嫁给姓屠(排名264,下同),姓皮(317),姓戈(364),姓弓(413),姓缠(437),姓火(452)的么?!

这五百姓里还有很多植物:

杨,林,梁,叶,姜,梅,兰,芦,麦,柴,柳,丛,蒲,苗,谷,米,桂,柏,植,麻,荆,茅,花,木,栗,桑,竺,粟,豆,粱,菅,檀.

相对应的则有:

田,夏,石,江,雷,洪,汤,施,焦,季,井,池,沙,折,糜,云,渠,海,盘,种(念chong2,虫),农,潭,山.

还有更有趣的:

阴(414);阳(155);
开(458).关(168);
翁(170),郎(209);
安(121),危(371)’
金(56),银(356);
揭(280),盖(286);

中国人的姓氏简直美(447)妙(424)得像一剂补(463)药(471)!

2007-7-22

Saturday, July 21, 2007

说说中文里的棍与棒
The Dirty End of the Stick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在武器中可以说除了石头,就属棍棒是最原始的兵器了.所以在历史上对农民起义一再有揭竿而起的描述.想象一下举着锄头扁担,挥舞着棍棒的场面.那种前仆后继的蜂拥而来;那种杀声震天的呼喊;那种建立在烈火与血肉之躯上的催枯拉朽的破坏力…于是历史就被一改再改,变了又变…

男孩子对舞棍弄棒的天生喜好是不是这么来的呢?我每次看见小男孩手拿竹竿长棍嘻笑追逐,便想起在没有玩具的时代长起来时一个孩子因拿竹竿跟别人对阵玩耍而被戳瞎了眼睛的事.

大概由于棍棒跟暴力有某种关联,这两个字用在人身上时总带有某种贬义.

当一个人强词夺理,蛮不讲理,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时,通俗说法是,他专长于“打棍子”,给别人“戴帽子”;把别人说得一无是处,借以抬高自己.这种人当然最后只能把自己抹得最脏.老百姓对这种无理搅三分,擅长暗中下手的阴险之徒有个更通俗的叫法“搅屎棍”.

过去在重视家庭的传统中国社会,单身的男人被戏称为“光棍”(延伸到单身女人身上只是最近的事).因为单身来去无牵挂,慢慢地无赖撒泼,胡搅蛮缠被称为“耍光棍”.

棍字由此延伸出了许多带有贬义的词.例如描述横行乡里,为害一方的“恶棍”;专门怂恿别人去打官司的“讼棍”;装神弄鬼,吓唬无知的“神棍”;无法克制自己而去冒险投机的“赌棍”;撒谎吹牛,自吹自擂的“吹火棍”;当然还有沦落天涯的丐帮手上的“要饭棍”,“打狗棍”…

比棍粗且短的是棒.跟棍一样,这棒字也多带贬义.在古典小说中常有对“棒伤”和对其治疗的描述.那时兵器中有“狼牙棒”,衙门里有“杀威棒”,送葬的队伍里有“哭丧棒”.在婚姻不自主的时代,家长或恶势力可以“棒打鸳鸯(散)”;那种装傻充楞的二百五被讥为“棒槌”;旧时土匪叫“棒子”,给人印象最深的当然是“许大马棒”.

在棍棒文化里长起来的人因为望子成龙,又常常对自己的孩子实行“棍棒教育”…就连那唯一的中性词“棒喝”都带有某种能把人一棒子打死的暴力倾向.

但是让别人围着自己的“指挥棒”转的时代已经基本玩不转了.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一样,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强加于人的结果往往是自己挨上“当头一棒”.

明火执仗也罢,装模作样也罢,强词夺理也罢,棍棒已经成了一个再也吓唬不倒任何人的过了时的词汇.

2007-7-21

Friday, July 20, 2007

几个跟女人有关的汉字
The Chinese Characters relating to Femal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今天只讲(主要)跟女人有关的事情.

现代汉语规范词典里有一百六十八个字含女字旁.这其中有些是重复的,有些已经在简化过程中并入了其他字,有的变成了冷僻字或废字.但汉语里跟女人有关的常见字基本都入了选.把这些字仔细地拆开,你便会看到一种命运的密码.

姓,说出了生命的本源.被女人生下养大才有繁衍的可能与机会.姓是父系的标志,但却是母系的延续.

始,又是从女人开始.这始跟胎字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有女人才有开始,才有起始和自始至终.

妞,小女孩.那种含苞欲放的羞涩,那种女大十八变的神奇,那种丑小鸭变天鹅的惊世.

妖,聚女气而成.难怪妖除了邪气还有种淘气.难怪妖里妖气的男人容易让人双拳紧握,心里起了防范与反感.

妪,老女人.一个心中依然年轻,风韵犹存的老女人与一个初涉世事的小女人谁更有韵味呢?

妁,说媒是为了将好事成双变成喜事成对.先把对方介绍得天花乱坠,事成不成都能分到一勺羹.

婚姻.是女人头一昏被男人束之高阁,金屋藏娇;还是女人头一昏便步入了一场如陷囹囿的荒唐?

娶.这婚姻最早并不是名媒正娶,而是掠亲而去.难怪女人都盼着一位白马王子.那白马王子飞身上马一把抓了女人疾风般而去.

妒嫉.在足不出户的时代里普遍的隐疾还是在家长里短的复杂关系中为生存而发展出的一种本能?妒妇与妒夫有哪些相同与不同?

妈,一个震撼人心的字.白马王子掠来的压寨夫人为谁当牛做马?是老马识途,还是路遥知马力?如是千里马,伯乐安在否?

她.女人也是人.女人也该得到世间的公平.在公平的世界里女人也能成功.这字造得真是充满了远见.

嬲,戏弄.男人对女人进行调戏与性骚扰.可见这是个有历史的遗留问题.俗话说男不跟女斗,俩男人缠住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奸.古体是三个女字,一上两下.所有涉及奸的词汇几乎都是男人所为,却把罪名加在了众女人头上.

娼.男人总以为女人是弱者,可以随意地作贱她们.须知连最下贱的女人都会用那日字把他们弄得狗血喷头,出尽洋相.

2007-7-20

Thursday, July 19, 2007

狼来了之后发生的
The Untold Part of the Wolf Stor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这是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一个牧羊的孩子闲极无聊便以喊狼来了解闷.大家闻声而起赶来打狼,发现受了捉弄只好悻悻而去.如是有三,狼真的来了,尽管孩子大喊,上当的人再没来救援.最后狼吃了羊…

故事讲到这儿其实并没有完.让我把这故事给你讲完吧.

狼吃完羊,舔舔嘴;说了如下的话:

1. 你真懒,有喊的时间为什么不把羊洗干净点.吃着太膻啦!

2. 你以后别放山羊了,还是绵羊肉好吃.

3. 你要是不喊我就给你留条前腿了.你喊得我生气了,什么都没给你留,饿死你!

4. 我帮你减轻工作负担你却乱喊,真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5. 别人天天丢羊都没喊,就你嗓门大.再喊我还吃!

6. 你养了羊不吃还不让我吃,简直太自私了!

7. 你把羊像金鱼那样养在家里我还吃得着吗?

8. 你无聊了听听MP5,干嘛喊狼来了抹黑我们的形象!

9. 反正你喊也没人信了,以后我天天来!

10. 你前几次喊狼来了的时候,是谁先跑到现场的,说!

11. 以后不许你喊狼来了,只许喊狗来了或老鼠来了.

12. 你再不跑开,我就喊有人偷羊啦!

13. 你把羊养得这么瘦,吃了它们是为了让它们少受点罪.

14. 你养羊有批文吗?有许可证吗?有牧羊资格证书吗?

15. 羊是留小胡子穿皮草的小资.吃了它有什么错!

16. 我吃了羊还要跟你打官司索赔精神损失费呢!

17. 不知好歹的东西!吃你的羊是看得起你.我怎么不吃张三家的!



2007-7-19

Wednesday, July 18, 2007

噫语般的胡言
Talk the Talk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人其实就是生活在地球上的蚂蚁,蟑螂,虾.只不过人给自己取了个更为冠冕堂皇的名字,寿命比它们长点罢了.

人给很多东西命名是源于无知,是偶然的意外,也是为了方便.如天与地.如果反过来不是一样吗?地上的飞鸟,天上的花草...要是"飞鸟"和"花草"也互换了岂不是更妙?只是语言经过几千年的重复使用变成了一种固定的符号和习惯,现在再作这么大的改动已经别扭到不可能了.

方向也是如此.如果当初是以东为西,今天我们就会说"你休想让太阳从东边升起!"这宇宙根本就没有方向.所以谁也不用去为那些天天头朝下生活的人们担心.所谓南辕北辙其实是殊途同归.其实我们闹了半天连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都没弄清.我们自以为认识,了解了世间的一切,其实我们连自己究竟走向何方都不知道.

时间自然也是人的发明.如果一天跟一年的概念互换,我们就会说"出生二十年的婴儿";"八十五天的建筑"了.想象一下我们的作息变成这样:"今年晚上我起早了."其实连这句话说出来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人类如果从一开始就日出而息,日落而做地成了夜行动物会如何?我们的眼睛会进化到夜里放光吗?那我们还会去发明灯吗?

如果当初对色彩的命名是黑白颠倒的,是红绿互换的...今天的世界还不是一样绚丽多彩."青光闪闪的太阳!"是不是一样富有诗意呢?我"喜欢在这蓝色的汤里加些粉红色的葱花."是不是同样催人食欲呢?

数字还不是一样;人称还不是一样…对抽象的,具体的物体的命名如果都是互换的;同意词,反意词是互换的…你看具有想象力是件多么了不起又可怕的事.都说知识就是力量,可知识的源泉来自想象.没有了想象力也就没有了探索知识的动力和欲望.

人们通常把习惯跟语言分离.其实二者是密不可分的.究竟是习惯影响语言还是语言影响习惯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说事事有解是人的一种过分自信,过分的自信就导向无知.

人类最大的发现就是对时空概念的建立,再有就是发现了相对论和辩证法.不同种族的人能够交流是人类能不断比较和进步的一个关键.至于文化,举止,制度,社会,规范...只是存活下来的人给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谁让人家胜了呢!道德是王者的道德,在败者为寇的历史上或现实中对与错,是与非其实都是一种不可能不变的暂时现象.因此可以放心地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理.有的只是一种伺机的洞察与自圆其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既使人无所适从,又是一种可憎的正常.

除此之外,人类其他的活动只证明我们跟虫兽没太大的区别.吃五谷杂粮的都是血肉之躯.你觉得没听见菜哭不证明它被切时不疼.前几年有人提出吃龙虾之残酷,让人觉得事物发展到了荒唐的地步.但你细想一下,有生命的东西难道不是都应该有感觉吗?这么一本正经地发展下去人真的得另找个星球移民而去了.不食人间烟火了就只有冲天而去啊.

社会在制度的不断健全下日趋完善,但它最终所面临的是被日趋完善的制度束缚压垮.因为任何事物发展到顶峰,极端必然走向相反的方向.作茧自缚的除了投火的飞蛾就是人了.

感觉是种说不清的物质.说它是物质因为它的存在使人产生不同的体验,就像人闻见不同的味道产生不同的反映一样.那么到底有没有心灵沟通的可能呢?有没有灵魂呢?有没有外星人呢?你看这词用的.我们又在用自己的一套去解释未知了.

"Si Xiang"指的究竟是"思想"还是"死象"?是"思乡","四项","四响"还是"丝箱"或"四箱"呢?

汉字有可能进化成拼音文字吗?



2007-7-18

Tuesday, July 17, 2007

西方游客的中国行
The Traveling Min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以前年年随着洋人旅游团浩浩荡荡地开进中国.

几年来通过跟他们的密切接触和交流,我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心目中的中国(应该)是个啥样子.

他们是太羡慕皇帝和帝王过的生活了.那兵马俑,战车和那看都看不过来的文物;那皇帝住的宫殿和行宫;那前呼后拥的场面;那招妾纳妓的挥霍生活…

他们终于知道中国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了.连小贩卖给他们的东西中都动不动有成百上千年的古董,而且无论做工多么精巧全部是手工制作!

“你看我买的这串项链如何?”
“真不错,看样子像明朝的货.”
“那你看我买的这双鞋呢?”
“八国联军司令挖得细也有一双.”


他们最喜欢庙呀塔呀铜狮子呀玉佛呀吊桥呀污水横流的集市呀…他们喜欢那朱砂红墙与那黄绿的硫璃瓦,他们喜欢穿着招摇的衫裤坐在酒巴里大声用英语喧哗.

他们到了那穷乡僻壤便为自己想象中的中国得到证实而得意.看,这才是中国,中国就该永远是这个样子!他们到了城市就变得不屑一顾,不以为然.中国不要搞现代化,搞了现代化就失去了中国的特色(跟我们平起平坐)了.咦?我怎么没看见裹脚,拉洋车的?我也没看见头戴尖顶竹帽的…

无论他们说他们多么喜欢中餐,他们也吃不惯真正的中餐,呀,饭菜太丰盛了,这么吃下去要涨死在中国了.于是他们开始吃在国内很少去碰的啃的鸡,汗爆,屁擦饼…然后他们又问哪里可以吃到甜酸鸡,芥蓝牛?

他们特希望扮演上帝,见个叫花子给两块,见个服务员给两块,见个小孩子给根铅笔…可他们很多人在国内从不曾给过任何无家可归者一分钱.

他们喜欢照相.照了相才有回去吹牛的资本,才能保存永久的记忆,才能时时回味无穷.他们喜欢购物,喜欢讨价还价,喜欢买了垃圾回到家一洗缩了半尺然后抱怨那八毛钱买的睡衣质量多么糟糕.

他们弄不明白中国是个什么性质的国家,是共产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是奴隶制还是分封制…因为他们在中国的时候太忙了,太激动了,日程安排得太满了,街上人太多了,天太热了,厕所太臭了…

他们带着亲身的体验回到自己的国家,忽然发现自己能看懂和听懂关于中国的报道了.他们不但会用中文说你好,不要,太贵了,还能描述出贵州的山,四川的田,眼花缭乱的交通,无处不在的污染…他们太同意媒体的报道分析了,他们忽然有了话语权,他们忽然成了专家,他们忽然彻底弄明白了中国文化.

在信息发达的西方世界里中国其实仍然是个不被人了解的国家.在他们眼中,中国依然充满了神秘.尽管大多数人并没看过麻壳菠萝写的只言片语.但他们对这个名字是熟悉的.尽管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去过中国,但他们看过中国功夫片和把历史与文化割得七零八落的电影.他们吃着中不中西不西的“中餐”觉得中国近在眼前.他们要是再有道听途说的机会,那简直就是身临其境.

涉及到中国,他们经常把下面这些词汇与中国相联系:皇帝,兵马俑,长城,扬子江,鸦片,筷子,熊猫,共产主义,中国造的廉价品,北京,上海,香港.除此之外,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看过关于中国的书籍,这种兴趣要么始于学校教育,要么是出于好奇.他们既弄不懂决定中国走向的历史事件,也念不清记不住那些颠覆拼音语言的人名地名的拼法.所以自从他们知道中国的存在,对中国的了解始终处于近于可笑的初级阶段.

到西方去走马观花的中国游客对西方的了解又深了多少呢?

2007-7-17

Monday, July 16, 2007

为纸包子大声叫好!
The New Twist in Old Dumplin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最近听说北京出现了废纸箱做馅的包子.蔡伦地下有知,脸上肯定浮现出了赞许,满意,宽慰,骄傲的笑.

这是一个多么有创意的发明,它给废纸找到了一条多么光明的出路,它为解决就业,发展经济提供了一个多么好的启示!

纸馅的包子至少有以下的几大好处:

1. 减轻废纸回收的压力,有利改变城市形象.想象一下满街废纸箱的情景;想象一下装满了压扁的废纸箱的三轮车是如何在街上缓慢行进,堵塞交通;想象一下那费力蹬着三轮车的车夫汗流浃背,皮肤黝黑是多么有损中国人民的光辉形象!

2. 有利农业生产和城市开发.养猪(或牛,鸡…)占地费粮,臭气熏天,什么蓝耳病,禽流感,疯牛病时时威胁人类生存.包子馅加了纸就减少了肉的用量,少用肉自然就少养了这些疾病的来源,自然就省出了土地可用于农业生产,蔬菜生产,房地产生产…变低成本的废纸为高差价的消费品何乐而不为!

3. 有利于人的身体健康.肉是胆固醇,激素,脂肪,寄生虫和其他健康大敌的宿主,包子加了纸就减少了肉的含量,提高了纤维的含量.纸是树造的,那是纯天然.既然端午节可以叫棕子节,为什么植树节不能改为包子节.多种树少养猪利国利民,既绿化了环境,还解决了食源.纸包子,好!

4. 纸包子符合绿色环保的新理念,引领世界新潮.现在发达国家对纸也不过在搞第二次回收,而纸包子已经完成了第三次回收,如果跟最近报道的臭豆腐加工的秘密结为一体,就形成了第四次回收.这,难道不是对地球,对环境,对未来的最大贡献吗!



对新鲜事物要抱着肯定的态度去积极认识.没有吃过纸包子就用大声疾呼的办法去扼杀它的出现和发展是不值得肯定的.

为纸包子的推广作宣传是每一个人(无论你吃包子与否,吃荤吃素)的义务.为此本人特为纸包子撰写了第一条广告词,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也是属于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属于纸包子的.

附广告词:

没吃过纸包子别说你环保.
好吃的包子不在褶上,好吃的包子在纸上!

2007-7-16

Sunday, July 15, 2007

在俺当童工的日子里
The Brick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其实童工和食物搀假都不是什么新闻.它们只是现实的延续.早在三十来年前我就当过童工,在当童工的同时还受了食物搀假的害.

我上初高中时赶上的是个并不注重书本与课堂的时代.那时候一个学生在学校学不学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干不干.干指的是在学农,学工劳动中干体力活.那时候特注重一个人的世界观是怎么在成形后再被改造的,只要你脏活累活都肯干,都抢着干,干活时出汗;离书本越远,离泥土越近就越接近于改造合格.

那时候受的教育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心肯定是红的啦,任何流红血的动物肯定都有一颗红心.人心咱没亲眼见过,牛心,猪心,鸡心咱见了,红的.两手准备当然就是准备好当孙子,当不了孙子就装孙子.反正你丫如果二者不能居其一,书就是读得再好也不是正品,更甭想当极品,只能是不合格的次品和废品.

那时候好像也没谁胁迫我们,一年上不了几天正经的学,其余的时间全泡在工厂,农村接受改造和锻炼.动不动就开门办学走了出去,动不动就走出课堂参加了社会实践.那时候谁付给过我们一分钱?谁想过该按劳取酬?把你改造成一个合格的人,没让你交钱已经够便宜你啦!那时候除了劳体还得加上劳心呢.啥叫狠批私字一闪念啊!说我们那会儿是童工简直就是美化了现实,我们那时候其实是奴工.

那一年深秋,我们年级几百学生正在一个山洼里进行学农劳动实践锻炼,临近的一个砖窑的头找上了门.他们接到上级的指示,要加班加点装若干车皮的砖头支援某地的啥啥建设.这砖窑属于重体力劳动,一半的就业工人是劳改释放犯.大概窑厂领导激发号令不动自己的职工,只好来向学校借用二十个愿意当啥啥接班人的学生.本人因为个头较大,干活卖力,自然入选.二十个人扛了行李爬上来接人的卡车,摇身一变,又从学农改成了学工.

进了厂放下铺盖,领导发话了.二十个人里需要抽一个去厨房帮工,因为一下子来了二十个吃饭的要加重厨房的工作量.其余的每人一辆加长的排子车,从窑里往外运砖.荣主动站出来要求去厨房,他说他有腰肌劳损不能天天跟砖头打交道.大家没意见,砖窑厂里除了卖力气,还有什么肥瘦可挑呀.

我们每人在一位工人的带领下抄起辆排子车,就钻了砖窑.那砖窑里边是个巨大的半圆形,一路看去全是从地垛到顶的烧制好的砖头.我们的任务就是把砖一块块地或几块块地码在排子车上推到窑外的空地上再把砖头卸在地上.一车砖为一碇,一碇是二百五十块.带我进窑的师傅龇着一嘴黄黑的牙,对我笑笑说你每天出完五十车砖就下班.快的工人上午十一点能干完,干完就去洗澡,然后一天你爱干嘛随便.原来这里实行的是定额制而不是定时制.

我们十九条初生的牛犊就在这虎狼窝一样的砖窑里干开了.窑里因为刚退火,温度高达四十度以上,而外边已是叶落枝头的深秋.我们除了每两天发一副手套,从头到脚没有任何防护.而且因为窑内外的温差太大,根本穿不住衣服.第二天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光了脊梁,只穿条长裤.

干了大概一星期,我们终于摸出了干活的诀窍.按规范要求,我们得用砖夹去夹砖头装车,可用砖夹一次只能抓起四块砖,要想快必须动手把五六块砖一拢,然后抱到排子车上.这种手,眼,身体的默契配合很快见了效果,使工时大大缩短.我们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开始进行劳动竞赛了.看谁先出完五十碇砖,看谁先跳下洗澡池,看谁先在食堂里坐下吃上饭,看谁先喝上荣每天给我们预备在宿舍里的那桶水,看谁先躺在自己的铺上.我们开始由每天下午三点放工变成了每天上午十一点半…

然后有一天,我们七,八个人早早地跳下了洗澡池,一边互相打着水仗,一边各尽所能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去猜午饭会有什么花样.

“肯定是花卷,红烧豆腐,糖醋排骨.”
“猪肉炖粉条,猪头肉,包子.”
“…”

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了澡堂.

“哟,你丫把门再开大点儿,后头有女的没有呀!”

“丫准是在砖窑里看见鬼啦,我们等你等得都快睡着啦.”

潘顾不上还嘴就蹲在了我和郝之间.其他人见状就安静下来.

“昨天在食堂见你们吃完饭要撤,我就把饭盒端回了宿舍.今天从砖窑一出来我就先去宿舍拿饭盒…”

他就停住了,脸上一红一白地.

“去宿舍怎么啦,见鬼啦?”
“荣把厨房里那大妈领宿舍去啦?”
“你丫还卖上关子啦,别拉一半留一半呀!”

潘咬咬嘴唇,便说出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我一推门,荣…正站在水桶前撒尿.”

“你丫可看清楚了!”潘在我们的注视下肯定地点点头.

“操!轻活咱让给了他,牛马活咱干了,猪狗食咱吃了,这天天喝的原来是…”

大家纷纷从池里跳上来,顾不得擦干身子,顾不得扣好扣子…

我们进了宿舍把躺在床上假寐的荣一把拉下地.然后…我们像群野兽开始向他发起连连的攻击.

我们没打残他,也没把他打到医院去.但是我们让他得了永远的教训,往别人喝水的桶里撒尿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在任何时候,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没有权利要求得到别人的尊重.

希望今天的百万造假大军中没有荣.

2007-7-15

Saturday, July 14, 2007

它的名字不叫狗
The Dog and His Do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发觉告诉别人家里养的狗的名字比回答下次大选会去投谁的票难得多.因为根据表现,它有好几个名字.

在它温顺听话的时候叫老豺.因为它本来就是狼的亲戚.“老”在中文里又表示尊敬,比如老板,老大爷…在它被称为老豺的时候往往是坐在一边用充满了爱的眼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得很是大度;一副大人不跟小人一般见识的样子.这时候它的眼神清楚地告诉我们它心里在想什么---我把你们拉扯这么大容易么!

在这种时候无论你把电视频道换得多勤,节目有多么傻,它都不会吱声,饿了自己去碗里吃两口,渴了目空一切地大声叭哒着喝水.老豺识天气.遇上天不好带它出门散步,它站在门外先举着头四下里闻闻,然后无论你怎么招呼,它都不会远去.它就倔强地围着房前的大树和草地转圈,然后当第一颗雨点一落地掉头便往家走.回到家里抖抖毛,白你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我又救了你吧!

它发脾气的时候叫臭狼头.这时候它的狼性发挥到了极点.它最见不得三件事,在它吃骨头的时候装着跟它抢.甭管是真是假,它会呲着一嘴的尖牙,六亲不认地跟你拼命.为了骨头不被抢走,它三次把大块的骨头咽进嘴里卡在嗓子眼,不得不让我冒着手被切断的危险去给它虎口拔牙似地往外掏.它在这时候的吃相是最凶恶的;眼里放着凶光,嘴里发着威胁的声音,骨头在它的利齿下咔咔地被粉碎.

它最恨不按它的规则玩扔球游戏.如果把球扔得太近或太远,它不但会给你脸色看,而且会骂声不断.如果你不立即纠正犯规动作,把球扔到它认为该扔的地方,它会把球叼起来扔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往地上一趴,你不把冰激淋,煮牛肉端给它,就别想再跟它搭上话.

它最讨厌别的狗从门前经过,哪怕那狗步子放得再轻它也能知道.这时候它身上的毛全都竖起,脖子显得很粗,发出的声音像条比它大好几倍的狗.遇到这种情形,你怎么劝它都没用,它非得把那口恶气出了,那条狗骂得灰溜溜地远走才算罢休.

它还有个名字叫豺大爷.因为它有自己的沙发,有自己的专用饭碗,有自己的被褥…实际上它认为我们都得听它的指挥,是它在照顾我们.它摆出大爷样子的时候往往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这时候它往沙发里一躺,满意地闭上眼,嘴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天太热了,它会自己走到卫生间往浴池边一躺等着你给它洗凉水澡.然后往铺在地上的浴巾一倒,翻滚着擦抹自己的耳朵,身体.如果它想出门,嘴里便能发出最凄惨难听的声音.如果你置之不理,它便开始张大嘴喘粗气,好像马上要犯心脏病了.无论你多忙或正忙着什么,也只有带了它出门.它一迈出大门,所有症状都消失了,得意地扬着头,摆着尾巴,脸上浮现出一种得了胜的满意.

到了晚上,人还没睡它已经把身子横在了床上.而且它发现必须把头放在枕头上才算有派.这时候我们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把它尽量往外推一把.人总不能跟狗一般见识吧.

自从豺大爷来到家里,我再没用过闹钟.它知道我每天早上要跑步,无论我睡着醒着它会到点就用臭脚拍我.这家伙弄不好还真的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以前在哪当过领导呢.

它的其他名字,如孙子,王八,豺温暖,豺老师就不在此一一赘述.

如果你从没养过狗,千万别养.它们最会操纵人的感情.它们最能控制了你的喜怒哀乐.如果养了就好好地爱它们吧.世界上没有比狗更喜欢跟人混在一起的动物.它们是你在这世界上能找到的最好的朋友.

2007-7-14

Friday, July 13, 2007

星期五,十三号
Friday the thirteenth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昨晚临睡前专门翻看了皇历,说是今天不宜破土嫁娶作灶安床.我心中真是充满了对古人的感激,幸亏他们没说今天不宜吃饭喘息上网驾车.想想古人是如何凭感觉活着,而我们今人是如何凭错觉活着便安然入梦.

清晨醒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跑步.出了门先往右拐再沿路往西跑,刚跑出不到二百米就看见了那只无家可归的黑猫.这家伙平时老在附近绕来绕去找食吃,每次见了人,头一低就悄悄地跑开了.今天它的举止有点怪.老远见我跑过来不但不躲开,反而在路中间站住朝我扭过头来不住地看.我马上想起了马克吐温写过的类似情形,星期五遇见黑猫要捏些盐从肩膀扔到身后.我咋就忘了带把盐呢.

黑猫钻进了胡同里,我继续前行.刚转上一条街,树上几只乌鸦冷不丁地哇哇乱叫起来.这么不吉利的东西非选在我经过的时候叫.我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子.俗话说三人市虎,一个人从小就听惯了关于乌鸦如何如何的话然后在这个时辰,这样的日子里遇上了心里能痛快么.我不自觉地回头看看.还好,身后并没有人跟着我.那它们为什么鼓噪呢?

从那个十回见了我有八回准绿眼变红眼的交通灯往左拐,上了一条更安静的街道.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步屡蹒跚地沿路朝我走来.我每天的起居像钟般地准时,每天经过这里的时间也基本相同.可我在这个时辰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行者.他好像脚上戴了镣铐,迈着细碎的步子,黑衣黑帽;左手拄着一根棍子,右手提了个口袋,乍一看真像个刚骑着条帚落了地的巫师.我怕他是摸准了我的规律,装成这副样子来打劫我的歹徒.为防不测,我开始尽量往马路边靠过去,万一发生了什么进退灵活.

离得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楚了他手里提的是一袋面包.这才想起下一条街的拐角处有个早早开张的面包铺.住在豺狼当道,五毒俱全的世界上还是小心为好啊.

天才蒙蒙亮,路上车也不多.街上的交通灯像是还没睡醒似的,慢吞吞地变着颜色. 天天见到的送报人在开着车把报纸准确地投向订户的门前;那辆卸货的卡车又蹲在老地方发着轰轰的响声.我不紧不慢地跑着,汗水开始不住地沿脖子流下来…

再往前就到了那座总让我想起爱伦坡的尖顶房子了.每次跑到这里我心里总有种好奇,想象不出里边的设计格局,那顶楼是否上得去.有时真想上前敲敲紧闭的大门,可谁知道里边住的是人是鬼.

忽然从两房之间的窄窄通道窜上来一条大狗.它猛地扑在锁着的铁门上,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呲着牙开始朝我恶狠狠地大叫.我因为没有防备,真被吓了一跳.记得在冬天里它至少用相同的办法吓过我两次.它也是先静静地躲在黑暗中,然后窜出来大叫.我敢说不是魔鬼教它这么做的,就是它自己无师自通,想出了这种恶毒的法子吓人取乐.

我擦一把不知是因运动还是因惊吓而流下的汗水,骂声连连地继续朝前跑去…

两辆尖叫着的警车闪着刺眼的灯朝北飞驰,像刀子般把安静的早晨割得七零八落.

他们肯定是才接到了外星人登陆的报告.

2007-7-13

Thursday, July 12, 2007

特殊收藏里的难忘记忆
The Collector’s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俗话说一分钱能憋死英雄好汉.可是在不久的从前能憋死英雄好汉的除了钱还有一种叫粮票的东西.那东西要是缺了被憋死的往往是一家人.

我是先认识了钱才开始认识了粮票的厉害.发现在那鼓着嘴能压住瘪肚子的年代里有很多东西光用钱是买不到的.只有当那寸方的印花纸跟钱结合了才能从店里请出吃穿用的商品.“商品”这词在那个年代是个谐音,其实应该是“赏品.”赏给你才有,你敢坐轿子翻跟头就断了你的粮草.看你敢不老实.

大概因为我知道粮票的厉害,从小就对它充满了敬畏,跟它结下了很深的感情.所以到九十年代初听说它要被废掉了我就赶紧开始四处收集它们,觉得万一将来有人在历史书上留下“粮票乃美国在物质万分匮乏的年代所使用…”我可以拿出来铁证来作补充:是的,是的!而且这东西曾跟其他商品一道攻占了中国市场!

一般认为粮票的使用始于一九五五年.其实那只是粮票制在全国使用推广的时间.在很多地方和单位,早在五十年代初就开始实行了类似的粮食管理制度.我的收藏中有一张抗美援朝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发放的饭票,当日有效,其背面的说明如下(标点,错别字不作任何改动,下同):

一,此票只限于有关部队,机关流通使用,不得使于政府机关及民间违者论处.
二,此票限于吃饭不得兑换现品及买卖和兑换其他物品.
三,此票收发不分大,中,小灶均按二十六两计算.
四,此票如有涂改等情不得使用.
五,此票以关内十六两称计算之.

这张印于一九五二年的饭票上的定义实际就是后来全国使用的粮票.

在全国推广粮票制之前,很多地方已经在实行粮食管理制度.我收集有五张通山县人民政府粮食局一九五四年发放的一到十斤购粮票,全部为油印,票的正中盖有一方红章:通山县人民政府粮食局购粮专印.正面的四个角上还印着提示性的粮食两字.它的背面有如下文字:

使用须知:

1,此票不准涂改不准转借不准出卖.
2,凭此证到指定地点现款购粮.
3,按此证规定月份购粮过期作废.
4,此证应妥为保存遗失即不补发.
5,此票只准使用一次.
月 份 购粮点:

这无疑是最早的粮票.因为票,证两字在五行文字里多次互换,说明制作者还分不清究竟该怎么称呼它.

一九五五年粮食管理制度全面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专门发行的全国通用粮票像邮票一样是带齿孔的.当时粮票管理并未统一,华阳县粮食局发行的粮票叫食粮证明票,版式设计居然与全国通用粮票几乎一致.这一年在内蒙古自治区还发行了双语粮票和供牲口用的料票.现在已经不存在的热河省也发行了单面印刷的粮票.

我收集有大跃进时代的粮票和随后而至的大饥荒年代的粮票.后者出现了粗细粮之分,连饲料都分出了精饲料,粗饲料.

可谓全球之最的粮票是上海粮食局于一九六零年发行的五钱(十两制)粮票.五钱只有半两.而上海曾是富甲东方的巴黎!

早在一九六六年之前就出现了倒卖粮票的现象,因为那年浙江发行的粮票上印着:遗失不补,买卖犯法.

文革期间发行的粮票上都有最高指示.画面上不是工农兵就是大好河山,各地的宏伟建筑,牛羊成群…人的创造力发挥到了极至.那时广东省发行的粮票最幽默,最高指示选得都是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内容:“反对大吃大喝,注意节约.”“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后来粮票制度就开始出现了五花八门的混乱现象.什么农转非用粮票,以工代赈粮票,流动人口粮票,定额购粮票,交公粮后的奖励粮票…粮票又分出了粗细粮,米面票;云南发行了印支难民专用粮票,天津发行了按华侨汇款比例折合成的粮票…

我从一九六八年浙江省专门给畜牲发的原粮饲料票上发现了一条我从没听说过的最高指示,简直是眼界大开.在不足一平方寸的票正面左侧,密密麻麻地写着这样的圣旨:

“猪的饲料是容易解决的,某些青草,某些树叶,番薯藤叶和番薯都是饲料,不一定要精料,尤其不一定要用很多的精料.”

原来以为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人活得猪狗不如,看来猪活得肯定是比狗差多啦!

我手里收集到的最后一张购粮券是甘肃于一九九三年发行的以工代赈购粮券,由甘肃省计划委员会监制.其背面写着如下文字:

一,此券不能兑换现金,不在社会上流通,只做为用粮单位用于粮食调拨使用,由省上安排的粮食调拨供方收回.工程单位向民工兑付,仍按原办法办理.
二,本券有效期限自发放之日起至次年三月底或按国家规定延长期限执行.
三,此券须经县工程主管部门加盖专用章后生效.

那时粮票制度已经在中国执行了四十年.


2007-7-12

Wednesday, July 11, 2007

弗罗伊德也难解的恶梦
The Dream That Defeated Freud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从清晨起我们全家就在厨房里紧张地张罗着,洗肉,切菜,揉面,调佐料…今天我们要招待六位朋友,而且他们还要在家里留宿过夜.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栋房子了.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藏在一片密林中,通往外界的路面是碎石子铺的;人走在上面沙沙地响.房后是一片荒地,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再过去是一片松林,有阳光的日子里它也是黑森森的,让人觉得很潮湿.

大约在下午,饭菜终于端进了客厅.三张长条桌子码成一溜,上面摆下了二十几道菜.我们要庆祝春节吗?还是仅仅向朋友们展示中国人的好客?也许我们的热情后面隐藏着某种乞求或期待?不知道,我什么也说不清.

客人陆续到了.三辆汽车和两辆小卡车整齐地停在房子西侧的停车场上.记不得是谁出的主意花钱修了这么大的一个毫无商业价值的停车场.肯定是白蒂,她为人似乎热情其实生性嫉妒.最后来的那辆红卡车破破烂烂,大概已经被撞过很多次了.从车上下来的男子很面熟,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那女的我倒认识,是我们多年前的邻居帕米拉.说不清他们这是重新组合还是无耻的公开亮相.我尴尬地上前与他们握手致意,随后笨拙地把这一对神秘的客人由后门引进了客厅.

灯下,六位客人和家人红光满面,彬彬有礼地排着队往自己盘子里夹着菜,一面不住地赞赏着精湛的厨艺.这些菜该不全是母亲和妻子的手艺吧?那道富贵佛跳墙不是天天在报上作广告的吗?我从他们身后朝桌上的饭菜张望,不知为什么我炒的那道菜竟然没摆上桌.

“你倒是快拿菜呀,晚了可就全没了!”不知是谁在我身后来了一句.

我连忙跟着前面的人往前移动,一面不停地往自己的盘子里盛菜.好家伙,这顿饭光原料怕是也要七,八百块钱.

大家的胃口出奇地好.我刚找个地方坐下,有几位又奔食桌去了.我脚下净是鸡骨头,空酒瓶,塑料杯子,餐巾纸…明天等客人走了,怕是要请专业清洁公司打扫了.

有几位客人喝醉了,红着脸大声喘着粗气.人们进进出出地一会儿递过来湿毛巾,一会儿递过来冰激淋.不知谁把一碗排骨汤全扣在了我的右脚上.我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脚上很热.我坐在闷挤的客厅里显得很弱小,别人也都坐着,可他们都显得比我高.不知那几个站着吃饭的家伙说了句什么,引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了,要不别人会笑话我听不懂.

饭后,客人被纷纷引到为他们安排的房间换洗.我坐在书房里发呆地听着从厨房不断传来的妻子洗碗声.这顿饭把这两天的减肥计划和努力全毁了.我觉得减肥首先要节水,今天喝得太多了.

邻居A很神秘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我回过头问:“您累了吧?谢谢过来帮忙,忙了这一整天.”

她没答理我,只是用手示意我过去.我起身随她来到客房.天哪,两男一女三位客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其中一位还没闭眼,血沫随着呼吸从脖子上的伤口里往外淌.

“这是怎么了?!”我大声问.

“一切按计划进行.”A平静地说着,又拿起了菜刀.不等我过去夺下她手中的凶器,她又开始朝床上的客人连连砍去.

“天哪,您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你了?”我木然地站在原
地,两个手心里全是汗.

“另外三个也干掉了.”

我连忙冲进另一间客房,地上横着另三位客人,血凝在地上,红亮一片.

“B呢?”我问走过来擦手的A.只觉得背上全是汗.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人干掉了六个人,这怎么可能?他们是我的客人呀!

A朝后院呶呶嘴.我拖着透不过气的身子来到房后,只见B蹲在地上用一块布擦抹着什么.

“您在干什么?”我问道.

“擦血.我老婆忙不过来.”

我目瞪口呆.两个为人诚恳,吃素的大学教授杀了人,现在又互相掩盖!

B不停地擦着地上的石头,一脸严肃.

“那些汽车怎么办?”我木然地问了一句.

“我把它们全开到加油站的停车场去了.”A答道.

“什么?您把五辆车全停在了加油站?”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您往返五趟就没一个人看见吗?警察一查就会发现车主是谁.”

“那…那可怎么办?”A似乎没了主意.

“把车开回到他们各自的家去.”

“他们都住在哪呀?”

“查电话簿.一定都列在上面.”我觉得自己已经卷进去了.

B还在那不停地擦地上的血.

“B,您算了吧.咱们还是一起把车子从加油站开走.带上汽油.”

我们来到加油站停车场.它在加油站的后面,根本没人会注意这地方.我跳上一辆汽车,开始用汽油擦方向盘.

“你这是干什么?”A问.

“把您的手印擦掉.”

“那你得戴上手套.”B递过来一副橡胶手套.

他们两人密谋了这场杀人命案,现在我也卷进来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五辆车,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六具尸体.一想到家里床上,地下躺着的那六具尸体,我知道警察来敲门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呀!”

我醒了.冬至后的早晨,窗外仍黑乎乎的.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今天是周末不用早起.至于那个荒唐的梦,我根本没当回事.梦中我就觉得它太不合逻辑了.

抬头看看身边的妻子,她正睡得香,似乎梦里那顿饭真把她累坏了.来美国八年了,我还很少做醒来能记得清清楚楚的梦.弗罗伊德要是活着能解析我的梦么?一个在西方世界的东方人的恶梦.

外屋传来电视声.女儿又在看她最喜欢的动画片了.

啊,电视!我一下子全醒了.


原作于1995年12月29日夜;12月30日打印.


后记:

记录下这个梦是因为这个梦太离奇,且醒来记得太清楚.从小喜欢看鬼怪的故事,当时最喜欢读Stephen King;加上现实中的暴力凶杀报道不断,大概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恶梦.

在被我详细记录下的另个梦里,我被邀请参加了中央政治局会议,会后有幸单独与伟大领袖互捉身上的虱子…

现将此荒诞奇文贴出,一字未改.

千万别让恶梦变为现实.

2007-7-11

Tuesday, July 10, 2007

北京的大白菜
The Capital and the Cabbag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那时候的冬天是随着大白菜进北京的.除了大白菜还有心里美箩卜,绿皮紫心;咬一口脆生生,真是比梨还好吃.然后是带着泥沙的胡箩卜和土豆.

在我到南方之前,从没见过洗干净的菜.那半死不活的菜似乎一发现自己带着进京繁荣市场的政治义务就全变成了大爷,它们总是山样地堆在菜店里,外边排队买菜的人经常比菜还多---买大白菜的人肯定比菜还多,不然它不会凭购货本按户供应.

北京那时候是个让全世界向往的地方,至少报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北京冬天吃得起的大众菜就这么几样.爱信不信.

北京人跟大白菜的感情,深啦!先冒着严寒把队排了.这队往往在夜里或下午开始排.大家冷得跺着脚,在你快捏不住手里发的号,购货本和钱的时候就轮到你了.上百棵的大白菜买好,用你能找到的任何工具运回家,有阳台的把菜码在阳台上,住平房的就把菜入了地窖.

然后那大白菜就把千家万户变了兔子,天天吃得连梦里都填满了大白菜.如果你有一个像我那样的外婆,那大白菜就能变成了粉丝丸子白菜汤;醋溜白菜;白菜丝炒肉丝;熬白菜;带鱼白菜;凉拌菜心;粉条白菜炖肉;肉片白菜(再说就又给四黑提供了炮弹)…
白菜根砍下来,找个浅碟用水泡上,慢慢地它就抽出了嫩芽,慢慢地就又在窗台上长出棵看着不那么倒胃口的小小白菜.

在我的朋友中,秃驴家的菜窖做得最专业.他家的菜窖不像其他人家只是在地上刨个坑,然后用长木棍横在上边,再盖上草帘子,塑料布,苫布…他家的菜窖有门有窗,有台阶;掀开盖在顶上的草帘,苫布…可以看见天上飘过的云彩.

秃驴家的菜窖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几个野小子在外边跑累了,钻进地窖打开天窗靠着沿土墙垛到顶的大白菜阴谋策划着再出击的活动安排;讲讲道听途说来的鬼故事;纷纷掏出从家里偷出来的吃的实行共产.大概那时候还太小,我从不记得我们谈过女人…

等废话说完,一个个就变得百无聊赖,安静了下来.那时候我便开始在心里起了一种盼望,哪天要是不再吃大白菜该有多好…

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大白菜时常让我想起北京曾经寒冷多雪的冬天.

今天得想着去买棵大白菜.

2007-7-10

Monday, July 09, 2007

记忆中的甘甜
Fruits Stored in My Memor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每次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最吸引我的并不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更不是高朋满座的餐馆茶肆.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就开始失魂落魄地四下里张望,我找的是糖葫芦.

糖葫芦五分钱一串的时候是八颗.那时候想吃糖葫芦要先等到十月秋风起,店里开始一筐一筐地摆满了山楂果.然后糖葫芦就开始出现在了店里和街上.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时候的糖葫芦特别好吃.

那细竹签上的糖葫芦,顶上的最大,然后一颗小似一颗.咬下一颗,那果的酸味跟那层沾糖的脆甜!嘴里嚼着便举起手里的那一串,迎着光看看,琥珀色里透着鲜亮的红,看上去就像是一串玻璃珠,又像是一串被缩小的红灯笼.沉甸甸的糖葫芦让我的心里产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有时候也会吃到一颗核没去净的,被虫咬过的,可心情从没因此受过丝毫影响;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舔舔还粘着糖的竹签和手指,那种满足里总是带着一种粘粘的遗憾.

如今糖葫芦早已打破了季节与地域的限制,成了司空见惯,最寻常不过的零食.吃过了黑枣的,香蕉的,桔子的,山药的…我还是最喜欢山楂的.因为那山楂的糖葫芦曾在清苦的生活中给过我甘甜.

跟糖葫芦一样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是冬天里的柿子.我说不清是因为那时太小,还是冬天太冷,反正那柿子一个个有碗口大,个个红彤彤,沉甸甸的.买回家洗洗,拿把小饭勺在顶上开个洞,一勺勺地挖着吃,不,应该说是挖着喝.然后取出那被叫舌头的软软的肉片慢慢地嚼,仔细地吐出里边包着的籽.吃完柿子把皮一块块撕下,用牙筚净皮下那薄薄的一层.吃完柿子手上,脸上已经沾满了粘粘的汁.乘大人一眼没看见,先用手背抹一把脸,再赶快抹在衣服上;然后才在大人的喝斥下老老实实地去洗手.柿子个个都那么软,那么甜.吃完软柿子,把剩下的放到屋子外边的窗台上冻成硬梆梆的冻柿子;然后拿个大碗倒上凉水把冰碴子拔出来.在那冬夜里听着外边呼呼的北风,坐在暖和的屋里啃着那凉透脊梁,凉甜如蜜的冻柿子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快感.

我喜欢吃柿子,也喜欢吃挂了白霜的柿饼.这些年日本柿子,韩国柿子,以色列柿子;团柿,鸡心柿,灯笼柿;店里买的,树上摘的也尝遍了.还是儿时的柿子最软,最甜,最难忘;最让我想起来感慨连连.

唉,儿时的记忆和那难忘的甘甜…

2007-7-9

Sunday, July 08, 2007

小时候的夏天
Hot and Cool Summer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家里带电的东西就两样,电灯和收音机.如果把手电筒也算上,有三样.对了,文革前家里还有部老式的留声机,后来抄家被砸了.

那时候的夏天尽管没现在这么燥热,但也是暑气袭人,热浪滚滚.让我想想那时候是怎么度夏的.

晚上跟着外婆坐在大操场上看星星,扑流荧.好象那时候天上星星比现在多,也比现在的亮.拔几根毛毛草,让外婆给编个小毛驴.再大些天天在路灯下捉虫子,在树下寻还没爬出洞的知了…还有那在操场翻来复去放的电影,每次都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等鬼子在电影里被打败了就该回家睡觉了.

回到家,嫌铺了凉席的床热,索性把凉席铺在温温的水泥地上.外婆坐在一边给我摇蒲扇,怕蚊子咬,还时常用扇子拍打着我的身子.朦胧中见外婆也开始似睡似醒,那手中的蒲扇似乎在自己摇摆.最讨厌家里的那把折扇,上边写着些认不得的草字,一扇那被墨涂黑了的扇面就散发出一股微臭的味道.

还记得那闷不透风的蚊帐和临睡前点的蚊香,到早上那盘香就在地上变成了一圈圈的香灰.还有被蚊子咬了之后往身上涂抹的花露水.绿得像一瓶波菜汁.

那时候也有酸奶,冰激淋.但更大众化的吃食是红果冰棍,小豆冰棍,奶油冰棍,北冰洋汽水.红果,小豆冰棍是三分钱一根;奶油冰棍五分钱一根;汽水等我不怕顶鼻子的汽而敢喝的时候已经是一毛五一瓶了.现在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了.

那时候的白天比晚上好过.太热了往树荫下一躲,墙根上一靠.太阳穴抹上辣得睁不开眼的清凉油,拧条湿毛巾搭在头上.再大一些后去游泳池打水仗,然后就头顶着烈日去运河跳水,捞鱼,摸蚌壳.顺着运河逆流而上偷偷游进颐和园.

那时候没有冰箱,吃剩的饭菜热了再吃,也没听说有谁因此死掉.那时候也没有空调,热得实在不行了,冲个凉水澡,也没抱怨过什么.那时候跟很多人比,我家条件算好的,可长起来的时候我并没穿过短裤.每次的答复是,等把长裤穿破了,给你改成短裤.为了让长裤快点变成短裤,我故意在树上蹭,在地上爬,终于划出口子,弄出洞来了,又被打上了补丁,人也耐热了,然后夏天就过去了…在我家,男孩子似乎就该穿得像个叫花子,那钱都是用来打扮妹妹的.

那时候能在夏天吃块用凉水拔过的西瓜,喝上一碗晾凉的绿豆汤,吃一盘沾糖的西红柿,双手捧着一碗加了黄瓜丝的炸酱面…那酷暑变得既无奈又遥远.要是再有肉吃,再热的夏天都在九霄云外.

就是因为这样的童年,到今天我都无法听着空调入睡.那空调竟成了狗和电脑的好伙伴.

喜欢夏天,喜欢在夏天汗流满面.

2007-7-8

Saturday, July 07, 2007

那事咱也干过
Oh, Yes, I sure did tha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文革中我干过的最惊险,最刺激,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为某某某战斗队散发传单.

文革进行到轰轰烈烈的新阶段之后,各单位都分成了两派.在动手动脚动刀枪之前,他们先动的是嘴和笔;天天那声嘶力竭的宣传攻势以大字报,传单,高音喇叭等形式铺天盖地而来.我现在回过头来发现任何事发展到三维的形式就快走极端了.

一天,大我两岁的韩来找我,身后还跟着崔.出了门,韩特郑重,神秘地告诉我们他是受某某某战斗队之托来发展地下武装.我一听地下两字当时就激动得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不就是去当杨子荣吗,这事咱可不能被落下!

韩领了我们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地就往那某某某战斗队的总部走.来到恻门,他上前鼓点似地敲了个暗号,那门居然开了道缝!开门的并没比我们大多少,可一看就是个久经考验的老手.他先四下看看,确信我们没被跟踪,然后反锁了门,领着我们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办公室就走出来个戴白眼镜红袖标的女将,她让我们坐下,然后开始审问似地问起我们的年纪,家庭…然后她的手就像宣传画上的伟大领袖那样在空中一挥,斩钉截铁地说,这场大革命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小将!然后说的就都听不懂了…

她领着我们来到隔壁的文印室.那弥漫着油墨味儿的屋里,手摇印刷机滚得飞快,一张张传单雪片般地被吐在一张大桌子上.看看四周,有坐在那垫着块钢板刻蜡纸的;有抄写的;除了印传单的,还有打捆的,分类的,来回搬纸包的…简直就像一群蚂蚁忙得是热火朝天.

我们被介绍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也没多说话,指指放在地上的一堆印着伟大领袖头像的书包让我们每人背上一个.然后对我们说“把衣服脱了.”我们傻愣在那不知他说什么.韩解释道,把衣服脱了身上能多带些传单.于是我们每个人的胸前又被绑上了厚厚的一层传单.费力地扣上衣扣,开始觉得自己身体沉甸甸的.

我们出了楼,韩指指远处另一派的总部说,你们俩上楼顶去藏好了等着我.过一小时,我在楼东头散传单,你们就乘乱把传单从楼顶扔下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记住一定看见我扔了传单才能开始扔你们手上的啊!我激动得身上又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们和韩分了手,随着人流混进了那座已经被另一派占领了的教学楼.来到四层,发现在楼的东西两头都各有一个可以爬上楼顶的铁梯,可是梯子的最后几个台阶已经被锯掉,必须先两手抓着离地一米多的最后一级做个引体向上才能上去.对我们这些成天飞檐走壁的来说这算什么呀.俩人装成看大字报的在楼道里来回地晃了几趟,找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就爬上了楼顶.

来到楼东头,探头探脑地朝下望去,韩像只被关进笼子的野兽在下面人来人往的走道边上徘徊.我一看就知道他不但心里紧张,而且图谋不轨.

韩见我们上了楼顶,就找了棵柳树坐下来.我和崔头顶着骄阳,冒着汗,大眼瞪小眼地眼巴巴地看着韩舒坦地坐在那阴凉地里歇着,只能舔舔发干的嘴,说不出心里是激动,嫉妒,还是害怕.

那时间过得真是太慢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楼下的便道上手拿铝饭盒的男女开始多起来.韩从树下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很响的忽哨,然后一把把的传单就朝人群扔去…

我俩见时机已到,把书包里的传单抓出来,大把地朝楼下扔去.扔完了书包里的,解开衣服,开始扔绑在身上的.我们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争分夺秒决定是死是活.

扔掉了每一张传单,看看四周的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把各自的书包卷了塞进楼顶的烟囱里,然后我俩走到楼顶的中央坐了下来.俩人各抓了几把碎石子,装着玩起游戏来.

大概最后一张传单还没落地,就上来了几个气势汹汹的革命派.他们上了楼顶直奔我们而来.我俩被从地上一把抓起来,然后他们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你们干的?!我看看脸都被吓白了的崔,朝楼西头一指,“是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从那边下去…”

这几个被气昏了的造反派扔下我们朝楼西头跑去,跑出几步,其中一个回过头来,狠狠地说道,你们要是骗人,老子揍死你们!快给我滚下去!

我俩顺着梯子爬回到四层,然后随着人流混了出去.

晚上崔和我去找韩,要求他请组织再交给我们些革命任务.韩对我们大加赞扬了一番之后,摇摇头说,我们都暴露了,再说这事太危险了…

靠,也不知是他因为害怕背叛了革命,还是我们年幼无知上了坏人的当.那时候的人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干革命就从没想到过报酬!

2007-7-7

Friday, July 06, 2007

论“自我批评”
Sorry for What?!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从小最不喜欢的四个字就是“自我批评.”做错了事认罚,可以挨骂挨打,赔礼道歉;让我去作“自我批评”? 没门.

“自我批评”是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神面前作的事情; 因为他/她/它长啥样你不知道,在不知道的面前一个人怎么贬自己都行;因为说什么都无伤大牙(是的!无伤大牙才能说完了照样去吃喝!).在一个都是人的人世上作“自我批评”,只能使自尊人格灵魂分离,唾面自干,当众自残;最后一个大活人就成了恨自己不是东西,为人不齿的异类.这所谓的“自我批评”毁掉了多少无辜,这发明了“自我批评”的是世上最恶毒,最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我只做过需要道歉的事.在被当场抓获,不得不低头认罪的情况下.道了歉得了教训真是获益良多.我发现一个人必须经常不断地犯错误才能健康成长.我永远不会去当十全十美的人.我喜欢犯着错误活着.

我五岁那年的一个上午,随着一群老太和她们的孙子们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玩耍.不知为什么,那玩伴忽然就扔了手里的铲子,掉头而去.我在后边连声呼喊,他不但置若罔闻,还加快了脚步.我不记得是想让他回心转意,还是想提醒他忘了地上的铲子,我抓起铲子便朝他扔过去.说来真是巧得很也奇怪的很,我都没瞄准,那铲子就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几个老太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用手和手绢都止不住血.我一看他竟拿大出血的办法吓唬我,当时又急又气又怕地就哭了.后来他被送进了医务室,从那又去了医院;再后来他头上就留下了个一寸多长的疤,亮亮的再不长头发.那回我挨了揍还被拉到人家面前去道歉连连.以后我再没朝别人扔过铲子,改扔砖头了.

有一年夏末秋初,我寄宿在一个什么人家里.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那卫生间里有个大麻袋,里边不住地发出摩擦声.我听了半天实在弄不明白一个麻袋为什么能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就借着昏黄的灯光解开了扎麻袋的绳子.一麻袋的螃蟹倾巢而出.尽管我赶快跑出去关紧了厕所门,第二天还是被妈妈扭着去给人家道歉.你一麻袋螃蟹放哪儿不好,让我以为是谁绑架了外星人!歉我是道了,可我就一直没弄明白我错在哪儿!

让我用事例来说明为什么一个人永远别作“自我批评.”

那是在干校的时候.一天,我跟几个当地的孩子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游玩.我一边走一边手里握好了新做的弹弓,随时准备给他们打下只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百步穿杨的弓法.闲走了一圈也没见到只值得打的鸟,我便对着当空的太阳射了颗铁沙.

下午刚回到家,干校的甚领导就把我父母叫去了.说是我打死了老乡的鸡且有人证!据说我射太阳的那颗铁沙回到地球时,不当不正地落在了一只老乡养的种鸡头上…吃过晚饭,我妈带上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我们沿着田埂一路走过去,那家人倒也还讲理,用筷子敲着碗,边吃着那只倒霉的鸡做成的辣子鸡丁,边伸出手来让我妈赔五块钱.连究竟是谁打死的鸡都没弄明白,我妈就损失了五块钱!幸亏我没把他给误杀了,不然我还得给他抬棺材!

我陪着妈妈踏着月光往家走,心里觉得又气又冤.决心报复这一家贪财的领导阶级.一天夜里,我带了根绑着铁勾的竹竿就摸进了庄.来到这家门前的柚子树下,七手八脚就拽下五个最大的绿柚子,然后一个个插在了竹竿上.

过了多少年,我心目中还时时浮现出这样的一幕,那家人早上打开屋门,院子里一根大大的绿糖葫芦迎风招展!数一数,不多不少是五颗.

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去作“自我批评”,心中只有坦然.


2007-7-6

Thursday, July 05, 2007

淘气包还不是也长大了
The Way We Grew Up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不算太淘气,几乎就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总得来讲成长比较顺利.

现在想想男孩子们在那种年代里长起来,没有人天天叮咛嘱咐,谆谆教导;大多数人还是走了正道,健康地长大成人,步入了社会…我真挺为我们这一代人骄傲.我们是盲人摸像,摸着摸着石头干脆跳进河里逆流而上的一代.我们特见不得那细皮嫩肉,扭捏作态,藏头不露脸的小白脸男人.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生活中我遇见这种“男人,”两手常常就不自觉地纂成了拳头.

我们那时候没成天坐在教室里学这背那,也没人组织这那的活动,那社会就像一座免费开放的大公园,你进去了想耍刀练剑吊嗓子,翻跟头打滚放声嚷…自便.那时候天天吃的是猪狗食,可浑身还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那时候亏了没电脑,不然我们哪还有时间去打架,粘知了,捉蛐蛐,斗鸡…比尔,幸亏你丫晚出生了几年,没拿互联网把我们一网打尽.

人的行为都是通过言传身教而来.我们虽然带着那个时代的痕迹,但我们没有成为那个时代的牺牲品.我们经历了大是大非,不但爱憎分明,而且在人生的路上基本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我们没当那大树倒下后的猢狲四散而去,我们天
天大摇大摆地漫步在人生的路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完了开篇的第一句,心里就开始琢磨上了,这小子现在才想起来说小时候不淘气,晚啦!

好吧,就给你讲两件小男孩淘气的事吧.

我的一个玩友小时候的外号叫电灯.这名字跟灯泡或光秃瓢都无关.他的外号是这么来的.我们住的单元楼的一层楼梯口有个电开关的盒,离地不到一尺,盒盖早被砸碎不知去向,只裸露着些卷起的电线.平时谁都没去注意过这这些细节.一天我们几个人因下雨改在楼道里嘻闹,这小子突发奇想,想玩个新鲜的.他解开裤子就朝这团电线撒尿.然后唉哟一声像被人踢了一脚似的就被电打出了一米远倒在了地上.再看他,脸煞白,双手捂了小肚子死了一样.这小子倒没被电死,但他被我们扶回家后好几天没下楼.等他再复出,电灯就成了他甩不开的外号.

在同一个地方.大概是电灯的尿骚味散了之后吧.我在外边捉了只蜻蜓,想来想去决定给它用电刑.从条帚把上拆下根极细的铁丝,把那蜻蜓缠了,然后让它去触电.蜻蜓刚一触到电线头,我的右手就被强大的电流击到了脑后.差点就自己煽了自己一个耳光.

男孩子的淘气,真是难以想象.

这些事,我们当然不会告诉家里.

2007-7-5

Wednesday, July 04, 2007

俺的美利坚
Celebrate the People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俺初来美国的时候,虽然清朝已经结束了,但俺的心里还是塞满了天国子民的优越感.俺是大中华的骄傲!

俺没作好在异乡成了异国客的准备,心里觉得特不舒服,也特不适应.无论如何俺在国内也算颗知识石英呐!那时到中国去的洋人受的是什么待遇?一个狗屁不是的垃圾就成了外国专家,一个在自己国家狗都懒得搭理的隐形人忽然就成了耀武扬威,人前人后的星.俺却由星变成了一块地上最普通的石头.这种他妈的反差太强烈啦!

一天俺去超市买东西.明明精打细算没超出预算,帐单一打出来手里的现金就差了一块一毛钱.俺从货筐里拿起这个想放下,掂起那个想等下次再买,后边排队的人里就走出一个老太.她掏出钱,轻轻说了句“拿着吧.”俺千恩万谢地谢过她就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以资证明俺是好人,然后请她留个地址好让俺寄还欠款.俺就从没借过,欠过谁!

老太看了俺一眼,“孩子,每个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下回拿这钱去帮助别人吧.”

又一日,俺在陋室苦读,抬头见马路对面那栗子树下一老头将落地的栗子扫作一堆做点火状.俺掩了书急忙小跑过去问,“您不要这栗子么?”答,“何用?”俺说“这东西能吃呀!”老头看看俺,一脸狐疑,“听说此物可食,没尝过.”俺说既然你要烧掉,不如给俺吧.老头说快快拿去,以后树上再掉下也归你.

第二天,俺准备去上课,推开屋门,外面放着两个小木桶,一桶是栗子,一桶是苹果.抬头看去,老头坐在房前吊椅上,嘴里叭嗒着烟斗,正笑着朝我招手.

俺来美国交的第一个朋友威廉先生因癌症去世前,躺在床上握着俺的手感谢主让他认识了俺,他说因见俺生活那么清苦而学习百折不挠自己才决心戒了酒.他给俺帮的忙几天都说不完,可在他生命结束前谢的是一个他慷慨施恩,有欠于他的外国留学生!俺认识他十年从未曾听他提起过上帝这字,可他天天实践的却是上帝之德.威廉先生作古十年了,威廉先生千古!

俗话说“认贼作父.”可见那不是贼的好人作不了生父可作继父,养父,义父,(教父).这样的父亲俺有两位.

布朗今年近八十了.身体健康,性格爽朗.你要说俺嘴贫,你没见过他贫,死人都能让他侃得笑着走出墓地.在他带动下,那一家子个个都练成了说相声的.按中国的标准这一家子是典型的没正形,没长尊,没大小.孙子直呼爷爷大名,爷爷抢孙子的玩具…可这样的美国人比比皆是.他们的幽默,乐观,自信,博爱正是这个国家立于不败的基石.老爷子七十三岁那年心血来潮非要买座山自己建房子.招谁谁都不来,嫌他发疯.最后老爷子给我打了电话,你丫忠不忠看行动,来帮老子建房!一百来公顷的一座山上起了座纯木结构的房子.房子没盖好木匠蜂已在房梁钻了洞,黑瞎子夜里来巡视了好几次.房子建好后林子里有火鸡,梅花鹿;山上山下有常年开不败的鲜花,河里有梭鱼.老爷子跟俺义娘夏天坐了摇椅观天,赏景,乘凉.冬天烧壁炉,喝浓汤,晒太阳.“你丫啥时来,这都有你一间房.大卫(他的亲儿)来了睡茅房,谁让丫当初不帮忙!”

俺的另一位义父名福克斯(Fox),是退了休的前校长.一天他执政的学校请俺去讲中国文化,临走老爷子亲自出来接见俺,手里拿的是手写的合同.“我还有笔经费,愿雇你为本校开设亚洲文化,经济问题研究课.”那可是天天对中共杀了学生天天讨伐的九十年代初!临退休老爷子跟俺去了中国.所到之处,他就像个孩子心中充满了欣喜与兴奋.问了再问,看了再看…最难忘那天俺领了他横穿天安门广场,他紧紧抓着俺,似乎怕俺丢了.俺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看看他,老泪纵横,默默无语.俺回到美利坚就提交了入籍申请.自由,民主…啥啥都是些动听的言词.对俺来说,是这一张张熟悉可爱的面孔让俺认识,接受了心中的向往.这样的人俺可以给你列出一个很长的名单.

俺感激这块土地和这些可敬可亲的人.

俺爱美利坚!

2007-7-4

Tuesday, July 03, 2007

你可曾捅过马蜂窝?
Bees, Wasps, Hornets and their sting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大概在女儿上七,八年级的时候,一天说起男女朋友的事,我装得特认真地告诉她:这男孩子里分三级,打过蜂窝的是三级;打过蜂窝又挨过蛰的是二级;打了蜂窝挨了蛰再回去打的是一级.问要是没打过蜂窝,没挨过蛰呢?我说那就得来跟你老爹比摔跤,三局两胜后折合为一级.女儿从此认为我天天健身不疲是带有明显恶毒用义的.时常语中带笑地告诉我,还没找着打过蜂窝的呐,您呢也适当地歇歇吧!

敢这么定级的当然是特一级,那就是我.

我长起来的时候蜂比现在多.多,除了数量也指种类.我大概挨过五,六种蜂的蛰,最后一次就在几年前.那天中午我坐在校园的草坪上正跟学子们认真地谈论着拯救世界的大问题,一只大黄蜂从天而降,直直地就落在了我那拿杯子的手背上,当众就给我打了一针.学子们当时就呆在那了,只有我心里清楚,那小子是为它的中国弟兄来报仇的.

我从小就喜欢打蜂窝.那是既具挑战又具刺激的游戏.那游戏既训练你的观察能力,又训练你的能动性.最主要的是蛰对了部位可以好几天不去上学.

俗话说常由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打蜂窝当然就得挨蛰.不挨蛰怎么能证明你打过蜂窝!

第一次挨蛰是意外.那次我和几个小伙伴正在一个墙根挖土施工,突然从地下的一个洞里忽忽地冒出些黑亮的细腰土蜂.那次大概挨了两三下蛰,要是跑得慢点估计得挨七,八下.从此我对打针和针头产生了无比的恐惧.但是从此也让我下定决心,要跟蜂们战斗到底.

我最喜欢打黄蜂和马蜂窝.它们要么把窝做在树上,要么把窝做在屋檐下.用弹弓,用竹竿,用水,用火,用石块…打得它们炸了窝地满天飞,那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然后你静静地伏倒在地上,要么看着它们四散而去;要么看着它们朝过路的发起连续的攻击.

这种借刀杀人的游戏我做过不止两次.但是其中的一次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文革开始后我住的那个院子闹成了一锅粥,先是两派对骂,接着是两派对打,在终于打死了些无辜后工宣队驻了进来.然后一支部队也跟着开了进来,而且占据了一半的校园.军人进了城不能全都坐在办公室里,于是当兵的开始在校园里开荒种地,养起了猪.很快半壁江山就散发出了一股农村的味道.

一天我和表弟早早起来准备去猪圈看猪,走在路上忽然发现在一棵大柳树的根部有个洞,一寸多长的树洞蜂进进出出很是繁忙.我俩开始四下里寻工具,准备跟它们捣捣乱.表弟眼尖,见四下无人七手八脚便从附近的豆角地里拔了根长竹竿.

我俩匍匐前进,慢慢地接近了柳树侧面的柏树墙,然后慢慢地把竹竿朝蜂窝伸过去.在连续不断的捣动下,大批的树洞蜂涌了出来,它们绕着树四处寻找着目标,不明白这动乱的根源来自何方.我和表弟伏在那儿心里简直乐坏了.

正乐着,两个小战士推着一个汽油桶做的泔水车沿路走来.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警告他们了.那推车的哎哟一声把车停住,然后开始两手在空中乱舞,另一个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也开始往自己身上拍打起来.我和表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呆了.我俩伏在地上交换了下眼神,慢慢地朝后退去.两个战士发现了我们,一个朝我们走了两步,大概想抓住肇事者.可他刚一动身,又招来了更多的蜂.我和表弟弟爬起来,猫着腰朝另个方向狂奔而去.怕被认出来,我俩从此再也没去看过猪.

前边说过了,光打过蜂窝不算啥.给你讲讲我挨马蜂蛰的一次经历.

那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一天课间休息,班上的几个坏小子在教室外边的柏树上发现了一个蜂窝.大家纷纷动手,砖头,木棍,篮球就开始朝那蜂巢飞去.由于蜂巢建的位置比较高,强攻不下,大家见状很是烦躁.看看马上就到了上课的时间,我让大家停下手,自己走到树下去侦查.谁知那外号叫金秧子的家伙早上了二楼,从更接近蜂巢的另个班的教室里投下了篮球.这小子在球场上就从没投中过篮筐,这次却来了个满贯!那蜂巢落了下来.而且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蛰.到校医务室的时候头已经肿如斗了.那校医给我抹了臭气熏天的尿素水,开了三天的假条.我歪歪斜斜地用一只眼看着路吹着口哨回了家.

过路人见了我都深表同情.可他们不知道我三天不用去上学了.

捅完马蜂窝挨了蛰,咱还不是照样地活着!

2007-7-3

Monday, July 02, 2007

麻雀的启示
The Inspiration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一只羽毛丰满的小麻雀要离巢而去之前,大麻雀会做出什么表示呢?

大麻雀给小麻雀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小麻雀吃得嘴上流油,心里对大麻雀和家充满了依恋.

大麻雀掏给小麻雀一把钞票.担心小麻雀在路上吃苦,又给添了一把;小麻雀攥着满把的钞票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大麻雀帮小麻雀收拾了行李,怕小麻雀生活不便,又不住地往行李里塞进吃的,穿的,用的东西.小麻雀在一边看着,生出了心满意足又惆怅的感觉.

大麻雀千叮咛万嘱咐,不厌其烦.小麻雀嘴上应着,其实心里兴奋得什么都没记住.啥老鹰啊,啥老猫啊,说得啥呀.

然后小麻雀全副武装,振翅而飞,因为行李过重,一下从房檐掉到了地上.大麻雀这才想起自己当年远行时,除了满怀着信心,是轻装…

其实小麻雀离巢时,大麻雀什么都没给它.为了让它断然地离去,忽然就断掉了食物供应,任凭小麻雀饿得哭叫,就是不再给它衔来虫子.然后那大的引着小的离了巢,朝那棵小麻雀蹲在巢里天天能看见的树飞去.小麻雀边飞边张着嘴要吃的,大麻雀说你飞到那个枝上我就给你.于是小麻雀努力朝那儿飞,觉得翅膀慢慢变得更有力量.

大麻雀顶着烈日,冒着风雨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它们心里很清楚,孩子要学会生存必须离开舒适的巢自立.

紧挨着小麻雀蹲在树枝上,大麻雀说:孩子你记住那凤凰虽华贵,今天只有刻在了石头墙上.那鹦鹉不但羽毛漂亮还学会了学舌,今天便住进了笼子里.我们没给你别的,只给了你一双翅膀.你从高往低飞时,伸平了翅膀;从低往高飞时,先两脚用力跳起,然后张开翅膀…

大麻雀扇扇翅膀,接着对小麻雀说,上天给你这副翅膀,是为了让你的天地更广阔.你看那天是多么高且蓝!孩子,你就张开了翅膀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吧.当你飞不动了就在林子里歇下来.在那儿你会遇到更多的同伴,无论风雨,你要坚强…

小麻雀不等大麻雀说完,振翅而起.它吱吱地叫着,怀着自由了的兴奋冲天而去…

该飞不飞的,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里说的可不单是鸡鸭.

2007-7-2

Sunday, July 01, 2007

记忆中的小女人
The Angel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像我这年纪的人很多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今天就从这条开裆裤讲起吧.

一天我和邻居家的小女孩一起在房前的空地上玩,我的外婆和她的奶奶坐在一棵树下闲聊天.我早记不得我们在玩什么了,也许是在挖蚂蚁窝也许是在挖坑,反正,我忽然发现这女孩子两腿间没有像我一样的尾巴.那儿有条伤口!

这个发现让我太震惊了,因为过了这么多年,我早都忘了她长得啥模样,叫甚名字,可是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幕.

那天回到家里我肯定是受了心理创伤,发了半天的呆.从此我就开始特别同情女人.她们是带着伤活着!我就是弄不明白受了伤的人怎么还能天天那么开心,跳皮筋,扔沙包…我也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她们喜欢玩过家家,把布娃娃放倒,然后给她盖上手绢,喂她吃些想象中的食物…她们是在同病相怜!

于是抓了青蛙我总想着给妹妹一只,她嫌恶心不要.
捞了小鱼我也想着给妹妹一条,她还是不要.
偷吃她的点心时,多给她留下几块,她竟不买帐,非让我吐出来!
最后把小白老鼠放进她的被子里,她终于还是证明了她是弱者!

然后我就上了小学.

大概在我上一年级,要不就是二年级的时候,反正是在我当上了小组长的时候;一天放学后由我负责组织全组的同学做值日扫地,倒垃圾.放了学,那几个男生就逃走了.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三个女生.一个是那漂亮的乔,一个是瘦姚,一个是高曹.她们拿着条帚从两行课桌之间扫到后面,然后就站在墙角叽叽喳喳地说开了,而我还急着回家去和泥捏坦克呢!我就招呼她们快点扫.人家急啦!三个小女生停下来看看我,然后相互咬了咬耳朵,然后三把条帚就朝我飞了过来.我躲过两把,那第三把,我至死都会一口咬定是曹手里的那把,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然后她们就跑了.然后我也跑了.我一路跑回家,见了妈妈就哭了,因为头被打得太疼了.妈妈坐下,两膝夹住我,然后开始给我拔刺.她从我头顶拔下二十几根高梁茬子!我从此知道女人并不是弱者.她们弱是万不得已,是装的!

然后在高中又碰上了用条帚打过我的曹!同班一场好几年我们俩始终没说过一句话.那时候我早已经原谅了曹,而且希望她第一忘掉了她的凶残,第二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但我们不说话的主要原因是我们都在忙着写批判稿,抢着站到全班前面发言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批这批那,批天盖地…

两年前高中的老班长毕提前知道我要回去出差,召集了全班举行一次史无前例的聚会.以前从不说话的男女同学酒足饭饱就开始互相开玩笑.我正好隔桌坐在长期把持了班上党政军财公检法的曹,刘二人对面.我笑问两位大才女为何班上四十好几口人竟然连一对也没能结为夫妻.

俩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笑;然后那刘说“谁会嫁给你们这些坏种!”

靠!原来我们娶回家的都是些傻子!

2007-7-1

Saturday, June 30, 2007

存着点心的记忆
The Monster Cook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点心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不但要钱还要粮票;买一斤点心的钱能买好几斤粮食.吃点心自然就成了一种奢侈的爱好和享受.要不文革时曾有红卫兵建议点心柜台应该卖窝头.应该卖砖头才是.

家里养个能吃的毛头小子已经不堪重负了,如果再引导着这个从不挑食的家伙喜欢上了点心那就真是给自己找到了扔钱的无底洞.所以父母往家里买点心的原则就是尽量不买,非买不可时就买最难吃的.因此我长起来的时候就从没吃过什么像样的点心.好点儿的都是家里的亲朋好友拎来送礼的(你能想象我一见了他们多么希望他们早点离开,我好朝那点心匣子下毒手!).

鸡蛋糕常常出现在家里.油乎乎的一个纸包提进门,纸上已经印上了一个个油圈,打开来,那一个个褐黄色的圆饼子先已经倒了我的胃口.那东西比馒头好吃,松软中透着股甜味,有时候还能吃出碎鸡蛋皮来,倒真是货真价实.但吃完了手上,嘴上全是油.除了甜腻,没有其他的感觉.那东西在火上烤硬些比软着好吃.但我宁愿没得吃也尽量不去吃那东西.

糨米条.发明这东西的人上辈子是卖糖的.我认为这是最没品位也没滋味的点心.那一根根硬梆梆的东西就像是一截截被剁掉的手指头.除了甜吃不出香来.买来摆在家里,等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了,捏一把咯崩崩地吃下去,手上,嘴上全是粘乎乎的,腮帮子得歇半天.

牛舌饼.好吃.虽然我不太喜欢吃那酥皮,但那点心馅甜中带咸,有股花椒盐味,很是独特.可惜那好东西不是老有.常常到了商店一问不是卖完了就是没有---当时只要能说这两句话的都能当售货员.

萨其马.软甜粘.任何吃完了不能在身上抹一把,而得去洗手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吃.萨其马就属于这一类.好吃是好吃,尤其是新鲜的时候.但是除了甜就是粘.吃着太麻烦.

动物饼干.跟那糨米条同属地富反坏右一类的点心.但是当我发明了换动物的游戏之后,经常拿一块大象形的饼干从妹妹手里骗出三条鱼形的饼干.再难吃也毕竟比窝头好吃.

月饼.只喜欢枣泥的和有肉的,什么肉的都行,当然那肉永远是猪肉.最恨那酥皮的月饼,咬一口哗地掉一身渣,剩下的全粘在嘴边上.要是陈了的,咬一口心如铁,皮就全自动脱落在你面前.

桃酥.顶上的核桃仁常掉的不知去向.我总怀疑是售货员偷偷抠下来吃了.倒碗开水把点心掰碎用勺子舀着吃比干吃好.吃着吃着还以为是在吃一碗冲炒面.

其他的点心在商店里看见的多,跟父母委婉地提了几次得不到正面答复,慢慢地也就认识到那些都是只能到商店里去看,而不能买回家吃的.

等到炸麻花,炸排叉,方便面之类的主食也开始摆到点心柜里卖起来的时候,改革很快就开始了.

说句公道话,小吃是中国的一绝,糕点还是外国的好吃.

2007-6-30

Friday, June 29, 2007

世上无难事,只要不怕疼
What Did I Gain with Those pain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五七干校对父母和他们的同辈人来说是场难忘的恶梦.他们白天忙着在红太阳底下干活,晚上忙着在灯底下(一开始是在火堆旁,然后是在煤油灯,电灯下)批评与自我批评,时不时就有人被揪了出来,时不时就有人成了众矢之的.现在想想父母当时的年纪比我今天还年轻,可是他们当年所承受的精神肉体重负我到今天也体会不出.

干校的四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生活在了自由的乐园里.天上有飞禽,地上有走兽,河里有鱼虾…一年四季山花烂漫,天天生活里都会闯进意想不到的惊喜与乐趣.当然这种怀念还由于那时没有那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和理直气壮的教师爷的威胁.

那四年带给我的回忆真是想说都说不完.真好像是一个迷了路的砍柴人忽然在深山里发现了土匪的藏宝处,眼前的宝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带又不能全带走,只能心中充满了遗憾.

就跟你说说我一天中学会的两件大事吧.

一天中午烈日当空,收了工吃过饭的大人一个个像缺了水的茄子都蔫在了树荫下,竹床上.我悄悄地推了家里的自行车上了那条碎石,钢渣铺成的土路.那路在离家一百米处有个斜坡,天天横穿而过的蛇和其他动物倒比偶尔路过的车多.

我下了决心要学会骑自行车.只有以车代步才能离了住地去发现远山底下的秘密和山后的新天地.

我推着车爬到坡顶,然后骑上去,两腿一缩,顺坡而下.才滑出几米,我就失去了平衡被砸倒在了车下.我爬起来,再翻身上车.胳膊肘已经摔出了血.

再一次顺坡而下,这回溜了五,六米才摔倒.总结一下是车把握得太紧,没有掌握好平衡.这回左膝也被磕出了血.

大概练了有一个多小时,人没被摔残也快中暑了,永久自行车也添了新的声响,我基本掌握了骑车的技巧.骑上去两手握把,眼看前方,脚下有节奏地蹬,身子别摇晃.我自信地对自己说,我要把车骑回家去.

我再次推着车爬到坡顶,跨上车顺坡而下,摇摇铃好不威风.然后那路左边的猪圈里就忽然冲出来一群小猪仔!我本来应该在坡底往左拐,因为它们的突然出现让我阵脚大乱.我直直地就往前冲去.

前边是一片水稻田.可是在水稻田和我之间还有一大丛比我还高的枸骨(鼠李冬青).这种深绿色的植物有方形的硬叶子,每片翘着的叶子的顶端都长着尖尖的刺.由于车的惯性加上我的惊慌,车子到了坡底速度已经太快了.我两手使劲一捏刹车,那车竟然像撂蹶子的马一样从后边扬了起来!在我离开车座的那一瞬间,我本能地闭紧了双眼,两手便去护脸,然后人跟车就钻进了浓密的灌木丛里.

我并没觉得疼,可满身是划痕.车的前轮也有点变形,不过还能骑.我一瘸一拐地推上车,知道挨骂是在所难免的.反正爹娘下午还得上工去,先把车放在个不显眼的地方再说.

我一身汗湿,浑身刺疼,把车靠了南墙决定去洗澡.是个人都会游泳,而我还是只旱鸭子.别人可以在河里,水库里戏水,我只能泡在池塘里.

我要学会游泳.

离家一里外的密林中有个别人不知道的水塘,那水可能是山上的雨水汇集而成,也可能是地下冒出的泉水.水清见底,塘底的水草,水里的小鱼清晰可见.

我沿着田边的小径,哼着天天喇叭里放的“山丹丹那个开花哟”一路就走进树林中.

跳下池塘,水深及胸.惊起几只红蜻蜓,对岸的蛙声也停止了.我深吸了口气,把全身伸平,先让自己像块板子飘起来,然后两腿并拢开始用脚打水.我看别人入了水总是先做这个动作.拍打了几下,站起来看看,还真离开了岸边.再憋口气继续打水.于是我就一个人在这密林中的池塘里像条搁了浅的鲤鱼拼命地拍打起来.尽管由于头还抬不出水面,意外地喝了几口水,但每次觉得不行了,往起一站水都没有超过我的下巴.这使我信心大增,用力地把水溅得更高.

练了一阵,身上开始发冷,肚子也饿了.我爬出水塘往家走.我不敢说我会游泳了,但我觉得我淹不死了.

还没到家,在路上就遇见了赵家兄弟.“嘿,今晚到我们那去划船吧.我们昨晚做了个竹伐子.”

要是平时,我肯定一口就回绝了.可我现在会游泳了!

早早吃过晚饭,我就赶去找赵家兄弟.他们已经约了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到附近的小水库游泳去了.

我赶到水库,他们正在往水里推那个竹伐子.七八根长四米左右的大毛竹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为了固定它们,还在首尾上下用棍子夹了毛竹绑上了带子.

我跟他们打了招呼,便一起使劲把竹伐推进水中,然后我们四五个人就上了竹伐子.大家奋力地往前划,笑着叫着,大声朝岸上看热闹的其他孩子们喊着.离开岸边五,六米,他们几个纷纷下水,开始推着竹伐前行.我坐在上边环顾四野,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然后大赵想从水里爬上竹伐子.其他几个家伙拉着他不让他上.然后大家都要上竹伐子.不知什么原因,那竹伐子就开始下沉!我刚还坐在上边,一下站在上边水都到了腰部!我喝了口水,开始在水里挣扎.他们几个也纷纷往岸上游去.我早忘了伸直身子,用脚拍水的事,用脚在水里用力地蹬着,双手拼命地打水.又喝了口水之后,我连咳带叫地开始喊救命.那岸离我并不远,可我觉得我就是无法接近那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喝着喊着我就开始呛了水,大概因为缺氧,人开始在水里拼命地为不沉下去而挣扎起来.那几个已经上了岸的家伙竟然给我当起拉拉队来!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挣扎到岸边的了.我上了岸一边咳嗽,一边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他们居然说他们以为我在开玩笑.靠,命能开玩笑吗!

惊心动魄的一天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我摇摇晃晃地回了家.一推门,老爹的脸比庙门口的门神还难看.我忽然想起了那辆中午差点要了我的命的自行车…

2007-6-29

Thursday, June 28, 2007

喜鹊
The Magpies

幽幽鹿鸣/Yoyoluming

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大院里有一片叫锅炉房的建筑.每年到了十一月十五号,当人们马上就要依依不舍地告别革命,被寒冷的冬风冻死时,那锅炉房后边高高的烟囱便冒出了黑烟.看见滚滚的黑烟,大人孩子们就长出了口气---晚上终于可以睡在有暖气的房间里了.

那时的北京比现在冷多了.到了十月底已经冷得缩手缩脚了,可是在来暖气之前我从不曾听到过任何人抱怨.人们天天摸着冰凉的暖气片,盼着十一月十五号的到来,来了就跟过年一样欢天喜地,浑身充满了幸福感.在那个每天呼吸几下都恨不能要列入计划的计划经济时代,大烟囱一冒烟就意味着住楼房的职工又可以享受免费的福利了.

那根大烟囱是全院的最高点.一个夏天里它就在锅炉房后边耸立着,像根中指天天指着划过天空的红太阳;任凭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就那么直直地戳着.

于是那烟囱的最顶端就成了喜鹊搭窝的首选.每年春天都会有几对喜鹊嘎嘎地叫着在天上大打出手,最后便有一对喜鹊开始天天衔了树枝不断地降落在烟囱顶上.然后它们一伸翅膀,像块丝巾似地由那儿滑到附近的杨树上.

我从很小就注意到了每年出现在烟囱上的鸟巢.那么黑乎乎的一团,都是用很粗的树枝搭成的,码在铁棍弯成的U形梯的最顶端,避雷针的下边.

那一年,在养过了所有能找到的鸟,鱼和虫子之后,我决定去爬烟囱掏只喜鹊来养.就一只,我对自己说.

一天上午,等院里的大人孩子们都赶往兴奋点去参与,旁观文革的轰轰烈烈了,我悄悄地来到了大烟囱下.

仰头望去,在天幕下那烟囱似乎随风晃动,比我平时看到的要高得多.那固定在砖壁上的铁格梯就像是一排钉书机的钉子与天相接.

我真有点怕了.

可是我从没养过喜鹊!

上!我给自己打着气,慢慢朝上爬去.上到一半,我已经跟一排排的住宅楼平了.看看下边,并没觉得头晕.于是继续往上攀.

不知那一对喜鹊什么时候从杨树林里飞上了烟囱顶.站在上面俯视着我,大声地议论着.我继续沉着地往上爬,不时把手在衣服上抹抹,省得被汗水弄得太滑.远处的高音喇叭连续不断地呼喊着什么,耳边不时响起那四字一组的鼓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

“哇”地一声,一只喜鹊飞离了烟囱,它绕着烟囱一边飞,一边大声地警告我.另一只站在那歪着头看着我,不住地鼓励着它的配偶.我看看它们,知道它们不过是吓唬我罢了.“下定决心…”我假装走在长征的路上,继续往上爬.

另只喜鹊也飞离了烟囱,它们俩开始在离我不到两米的空中上下翻飞,发出很响的呼喊.我停下来,往远处看看,到处是一片郁郁葱葱,可惜梯子朝东不然就可以看见西边的颐和园了.

离烟囱顶不到十米了.我隐隐约约似乎能听见窝里小喜鹊的叫声.这时两只大喜鹊朝我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它们飞到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张大了嘴连连发出难听的尖叫.一只几次飞到我的背后,我能听到它的翅膀发出的嗖嗖声,感觉到背后像有把扇子.另一只怒目圆睁,在我的头顶上来回穿梭.它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让我轻易带走一根羽毛的.我看看烟囱顶上的窝,比我在地上时看到的大得多.手指粗的树枝互相咬合交织在一起,里边还夹着布条,铁丝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我事先没料到的问题---除非从窝底下把整个窝拆散,我根本就无法顶着喜鹊的进攻去伸手够到小喜鹊.如果从底下把窝拆散,我很可能跟着那一大团树枝和小喜鹊摔到五十米下的地上.

我慢慢地往下退去.

手开始出汗了.头也开始出汗了.两只喜鹊见我改变了主意,开始大声地叫着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它们一左一右夹着我,用力地拍着翅膀,想让我快点离开它们的家和孩子.我用脚试探着下面,双手紧紧地抓牢每一个格梯.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信了.

在我退到一半的时候,两只喜鹊返回了烟囱顶.它们站在那一边朝我大骂,一边安抚着窝里的孩子.我继续往下退去,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我平安地回到了地上.脱下上衣就地躺倒,忽然明白了伟大导师为什么说与天地人奋斗都是其乐无穷,而他就惟独没有提到跟鸟斗的事.

人斗不过鸟.

2007-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