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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April 09, 2006

愚人节的故事
The Story of April Fool's Day

幽幽鹿鸣/Yoyoluming


今年的愚人节简直就是一根鱼刺,一根扎在我嗓子里的鱼刺,任凭我使尽七狮三驴的力气也咽不下吐不出,把我寝食难安地折磨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天早上我打开电脑例行私事地去上网看新闻,收邮件,然后下线准备去吃早饭.忽然想起得给朋友写个短信,就再次上网.这网就硬是上不去了.我恨恨地盯着电脑心想,你也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呀,可你唬得了我么?先随它吧,等吃了早饭再收拾这比人还精的东西.到了快中午时分,我还是上不了网.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时间变得漫长了.

给宽带公司打电话.不一会电话线那头的录音变成了真人接听.我把基本情况解释了一遍,对方听上去腿有成竹地开始引着我进入电脑控制区.按了二十个键之后,我开始失去了耐心,乘他让我稍候之机果断地挂上了电话。

愚人节那天倒是阳光灿烂,让人觉得到处都充满了希望.可晚上吃完饭,我的电瘾又发作了.而电脑却像得了禽流感似的趴在桌上纹丝不动.

我只好又腆着脸再给网络公司打电话. 这回是位女士,人倒是蛮热情,一边安慰我一边像拉着个盲人过街似地把我又领到了白天已经去过的地方,让我把早先挂断电话前去过的地方又故地重游了一圈.想想人家一个女人指引着你一个大老爷们修你自己的电脑,我也就没了脾气.一圈下来还是没戏.我跟她郑重地道了谢,祝了她晚安之后便没了睡意.

时间像条蛇,不久就从星期六爬到了星期四.我除了因上不了网,被剔除出了文明世界之外,身体添了新毛病.我开始像守在一个垂死病人的床前一样,坐在电脑面前发起呆来.它要真是连个遗嘱都不留就甩手归西,我可怎么办?

从它发病到今天我既读不到比毒气散得还快的闲言碎语,也无法收发邮件,没跟任何人打个招呼,就从人间蒸发了.想想都让人心发慌,食无味,睡难安.世界似乎又回到了电脑出世前的那种混沌遥远的寒武纪.奄奄一息的电脑让我觉得自己好象成了才从海里爬上岸的另类.

我鼓起勇气又抓起电话,再给网络公司打电话.这回接听的是个印度爷.他那口音比咖哩还重,脾气比我还大,像个劫道的硬扯着我重上老路.三弄两弄我这受了一个星期压抑的情绪就破茧而出了.我抓着电话开始大骂:你他妈先去学学英文,再他妈去上个电脑普及班,你丫的!我把电话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这种服务比遍地是国营商店时的中国都他妈的不如啊.

星期五像个贼似地踮着脚悄没声地就来了.我一睁眼就不高兴,觉得自己快变成那还没睡够就被老东家装鸡叫喊醒了的高玉宝啦,对整个世界似乎都充满了怀疑.我牙都没刷就开始给电脑公司拨电话.对方刚一接听,我对着话筒就嚷开了:今天你要是还接不通我的电脑,我就取消你的服务,然后告诉全世界你们是怎么对待一个花了钱上不了网的客户!我真希望他在电话那头能被我的口臭熏出泪水来.

对方的态度出奇地冷静.

我又被领着故地重游了一圈. 我耐着性子把早背熟了的路数走了一遍,他还没发完指令我就到了终点.我一边按他的指示进出不同的窗口,一边在电话上拿他开涮.你们一天接听多少我这样的客户打来的电话?你们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客户都傻得可笑?你们这里怎么还有不会说英文的客户服务员?弄得他在那头陪着笑脸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

折腾了近一小时,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黑暗时刻,电脑像走下了十字架的耶苏,自己联上了线,起死回生了.

我手里抓着电话,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措手不及.那一刻的感觉怕是只有一个在海上抓着块碎木板漂泊了很久后终于听见了头上的直升飞机响的落难者才会有.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踢下网又糊里糊涂地爬上了希望之岸.

电脑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和思维方式.它也无形地成了我们的朋友与敌人.电脑在向我们提供方便的同时,早已把我们的一切严加掌握控制.我们因为电脑而变得更有效率,与此同时我们也变得更不堪一击.

历史上的文明究竟是如何消失的?不会是被一个天天趴在我书房里的怪物毁灭的吧?

2006年4月8日 于芝加哥